20
“奴才不敢!”
明安低着頭,額頭貼着地板,他向來仗着殿下溫潤易心軟的性子,只是當殿下在這女人旁邊,就不再是他熟悉的殿下了,他害怕主子的一念之差就把自己打入地獄。
“喜寶,你說得對,都怪我沒用。”寧昭聲音顫抖,他努力壓下自己的不安:“可是一直以來,我都是這麽過的,而且娘親總是為我着想……連明安……他也只是關心我……”
不等明安心中略寬,喜寶的笑聲就讓他的心情一沉再沉。
她笑得嬌脆,像一顆熟透了的蘋果掰開來的清脆聲音,她雙手勾着他的肩:“子昭,別人憑什麽管你?以關心之名掌控你的生活,這就是僭越,便是我家的丫頭,都是要掌嘴的,下人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對主子的生活不應多言。”
喜寶撇撇嘴,嗔道:“何況有我關心還不夠嗎?一個奴才都比我重要,以後還提什麽給我臉面呢,讓我當個粗使丫頭罷了。”
“別別別,我絕非此意,你別生我氣了。”寧昭連忙否認,頓時心軟的對像就轉了,他話鋒一冷:“明安,的确是你逾越了,這回就罰你掌十個嘴巴,以後記清楚自己的位置!”
“謝主子教晦!”
才掌十下嘴啊,明安竊喜,這宮裏下人爬上來的,哪個不被罰過?都有唾面自幹的本事,他動作利落的扇起自己嘴巴來,聽着啪啪作晌,寧昭面露不忍,喜寶緩緩開口:“慢着,住手。”
“子昭,我這一想,你打他也沒用,不過是幾個嘴巴子,哪裏會長記性。”
“那……寶妹妹,你想如何?”寧昭猶豫。
“這處置下人的權力,子昭還是有的吧?”
“當然有!”惟恐心上人誤會,他連忙補上一句:“只要你開心,想要怎樣處置他都無所謂,大不了殺一個奴才而已,我……府上多的是!”
說罷,他像把球成功叼回來的小狗,雙眼希祈地看着喜寶。
明安聽得心如死灰,連求饒也不敢了,殿下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他好端端的勸什麽呢?阻人發財猶如殺人父母,這姑娘怕是對自己動殺心了……
“殺倒是不必,殺有什麽意思呢?換個不忠心的,也是白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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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殺到他們怕好了!先生說過,殺雞用以儆猴。”
寧昭挺了挺胸膛,圓滾滾萌氣十足的臉上硬是擠出了兇狠的表情,本人還覺得自己很有威嚴,深有父皇之風。
喜寶笑着摸了摸他的手,他心裏還在美着呢,她就蹲下來,近距離看着小太監冷汗直冒的後頸:“看,只要我樂意,你就活不過今天了。”
明安倒也倔氣:“奴才但聽主子的意願,主子要我賤命,我自然順從。”
“你不怕死?”
明安這回不說話了,一直低着頭,看得寧昭一陣不忍。
“不怕死不是個好習慣,你是奴才,腰板挺得太直只會讓人想要壓着你的腰塞進棺材裏,知道麽?”喜寶輕笑:“你不怕死是吧?子昭,你能查到他家裏有什麽人麽?”
寧昭不明就裏,誠實點頭:“能。”
明安身體猛地一抖,最後抖得跟篩子似的,淚水從眼眶裏滾了出來,流到地上。
“會怕就好,你叫什麽?明安?”喜寶柔聲道:“以後用得着你的地方還多着呢,你會放風不?我與子昭說話,總得有個看門的,你是聰明人,孰輕孰重應該自己拎得清,你不過是個奴才而已,管那麽寬,到最後丢了命還禍及家人,何苦呢?”
“……”
“我喜歡子昭,想與他好,自然不會害他的,你也想主子開心吧?”喜寶笑笑:“我耐性不大好,若你想通了,便站起來,剩下的那五個掌巴就算了,若沒想通的,就跪着罷。”
死寂一樣的沉默,寧昭這會也想明白了,原來還能這樣管教下人!
他原本以為下人就該乖乖聽話,經過這回他算是知道,原來明安聽的是母後的話,明明是下人,卻敢幹涉他的決定,實在可惡!幸得寶妹妹伶俐過人,這收服人的手段深得他心,不用動刀動槍見血,不算殘忍。
明安慢慢站起來,行了個大禮:“奴才明白了,謝姑娘教晦。”
“明白便好。”喜寶滿意,轉身又與寧昭笑道:“看,我仗着你的勢就讓他聽話了,子昭,你真厲害。”
“啊?嗯……”
寧昭不太明白,不過寶妹妹說他好,那大概就是真的好了,不禁喜形如色,得意:“那自然!以後你說的話就是我的意思,明安你可曉得了?”
“奴才曉得。”
“既然明白了,那就到外面看門兒去!”
寧昭指使起人來也是熟練的,明安這回不再多話,作了個躬就滾了,看得他大為舒心,雖然奴才不好算人,但有個小太監在,喜寶也不與他親熱了。
待他走遠,寧昭才又湊過去:“寶妹妹,我都這麽聽你的話了,就讓我抱一下罷。”
喜寶瞥他一眼,主動投懷送抱,嬌柔的身子窩進了他名貴柔軟的衣襟中,大大滿足了他想當英雄的心理,順帶提起:“這可不算,你還沒說什麽時候娶我呢。”
“這……”寧昭為難:“明安也說得在理,婚事的确不是我能主張的。”
喜寶開始危言聳聽:“你就這麽放心啊?大娘說過了,待我再大一點,就要把我送進宮裏去,輔助三姐争寵……”
“這不行!”
愛人要變老爹的女人,寧昭臉色一變:“不可能,你不能進宮,你是我的!”
“這行不行,又不是看我的意思!”
“寶妹妹……”被她嬌橫的眼神一瞥,寧昭服軟:“你……你就坦白告訴我,你是哪個官員的女兒吧,這樣我也好跟娘親說道說道。”
“我爹是禮部尚書,我是家中四女。”
寧昭一聽,頓覺有戲:“這地位也不算低!只是無法當正室,不過無妨,我會寵着你,一切吃穿用度就着正妻來!”
喜寶湊過去獎勵性地往他臉頰上輕輕一吻,柔軟的唇瓣甜到他心坎裏去:“既然我坦白相告,子昭也告訴我吧,你是哪家的公子?”
寧昭正又甜又醉,什麽隐藏身份都抛到九宵雲外:“一開始沒說與你聽是因為宮中規矩,其實我是當朝皇長子,全名寧昭,子昭是我的字,但你這樣叫也無妨。”
話一說出口,便收不回來了,只是他也沒覺着有何不好,反正寶妹妹都是他的人,同時又喜滋滋地想着自己地位之高,多少女子趨之若骛,就想讓她更愛戀依賴自己。
只是事與願違,在這種地方上,喜寶從來不給他想象中的答案。
“哦。”
喜寶平淡點點頭:“若是一般官家貴人公子,就算了,你貴為皇子,居然甘心讓所愛之人屈居妾侍?子昭,沒想到你這般小看自己,還是說根本無意娶我?”
“這……!”寧昭大感委屈:“就是因為我是皇子,婚配之事才更加嚴格,哪來無意娶你之說?寶妹妹,你還不信我對你的感情麽?”
“說這話你不覺得可笑嗎?”
喜寶平靜地看着他,聲音漸趨冷淡:“歷來皆有帝王以貧賤女子為繼後的例子,這是為何?人要守規矩是因為還不夠權勢,你是皇子,你有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人的機會,為何要甘於只當一個王爺?你要讓厭惡你的二弟登上寶座?”
寧昭怔住。
“二弟……”
“你是嫡長子,要是讓他繼位,你必是他除之而後快的對像,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怕是你再寵愛我,我也沒這命享福,皇家水深,你若不争,便是任由他人踩着你上位。”
喜寶趨近他,玉蔥般的手輕撫着他的臉頰。
“是了,你說你是皇子,那想來婚嫁之事不由己也是在理……”她垂眸,決意賭一把:“歷來女子為男人守貞,我只願與你共赴雲山,你可願意與我定下終身?”
“喜寶……”
寧昭只覺臉頰燙得發紅,肯定狼狽得很,多愁善感的他被弄得心裏又是歡喜又是悲傷的,喜的是她傾心於己,悲的是自己連給她正妻之位都做不到,他握緊她的手:“能得伊人傾心相許,我必不負你。”
兩人貼得極近,她吐氣如蘭,身上又纏繞着辛辣香氣,教人心神蕩漾,何況是寧昭這個雛?當即恨不得用所有換她微笑。
“我不求在初婚上得到正室之名,只求此刻,天為父地為母,與你圓房。”
喜寶微笑,平凡的眉眼硬是擺出了萬種風情,她不緊不慢的道,看着寧昭紅撲撲的臉,貼了上去。
“只願君心似我心,不負我意,望你終有一天,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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