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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我欲為世子伴讀,不只可否征得父親允許?”

第一次接收小女兒請求的鎮北侯有些驚訝,他望着自己年幼的女兒,見着她認真地模樣,确認一般再次問道:“你真的想去給世子伴讀?”

鐘離朔點頭,言道:“兒想去。世子年幼,雖有華族先生教導,但入門不是辛便是庚。與他同齡的少年多半還在貪玩的年紀,我想陛下令世子進入弘文館是想世子受我慶國教導。因此,年長的伴讀會合适些。且兒這段時日對蠻語略有一二,還想再多深造些。”

“更何況父親與長姐皆是朝中重臣,為國為民。兒也想做點事情幫襯父親,還望父親能允許我将自己的名字給報上去。”

年歲不過十六的少年,條理清晰地将自己的事情一一敘述完畢,鎮北侯聽罷,沒有猶豫地就同意了她的請求。因此,在弘文館要求學生們自告奮勇做世子伴讀之時,鐘離朔率先上報了自己的名字。

可她沒有想到,這做世子伴讀可不僅僅只需要會蠻語。文武一事,一樣是選拔世子伴讀的條件。

文史方面鐘離朔無需擔憂,可騎射一類便令她十分頭疼了。溯北乃馬上民族,專精騎射。為彰顯我大慶國威,陪伴在世子身邊的必是文武雙全之人。

太過優秀的人只會令人仰望,從而升起不敢攀越的念頭。女皇打的就是這麽一個主意,将世子培養成為一個知禮又懂得畏懼的人。

上報的貴族子弟在十日之後進行選拔,為了在十日後能在騎射方面有所進步,這幾日鐘離朔在放課後都在校場好好練習。

她七日裏有三日的下午都是偏早下學的,在此空餘的時間裏她便能好好地練習自己的騎射。只是随着選拔的時日越來越近,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的鐘離朔便希望自己有更多的練習時間。

給皇後講解經義十分重要,但選拔不上世子伴讀就失去了更多可以與皇後接觸的機會。畢竟世子伴讀可以進宮,而講解經義不能。

鐘離朔權衡再三,在這一日給皇後講解完經義之後,忍痛說道:“陛下,我有一事相求于陛下。”

“何事?”禤景宸看着眼前十分認真看着自己的少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聽樂正溯講解經義已有十日之久,且相處之時,發覺對方的确是位真摯的人,那些因為太過相似産生的疑慮已慢慢消散。

許是少年人身上特有的活潑朝氣十分的能感染人,禤景宸與她相處十日,覺得難得自在。也因此,這枯燥的講經時辰也在少年的朗聲中變得趣味十足。

不可否認,樂正溯是一個能令人覺得自在的孩子。因此當她開口與禤景宸說有事相求時,女皇陛下起了一絲好奇心。

鐘離朔望着皇後溫婉的面容,想着之後的幾日不能再見,語氣十分遺憾:“三日後我有個騎射考核,先生十分嚴苛,而我在騎射上向來不精,擔心自己考試不能過了。因此,特來向陛下請求幾日假期。這幾日,還望陛下能容我練習,待考核過後再來為陛下講課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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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那般嚴肅的神情,禤景宸原以為對方所求的應該是大事,聞言竟覺得可愛極了。她輕笑一聲,言道:“此乃大事,朕自然允你的。給朕講經日日都能,考試卻只有一次,還望小先生能好好考過了。”

她以鼓勵的眼神看着鐘離朔,被那句日日都能講經刺激到鐘離朔十分開心,欣然應之。

禤景宸想着她那句騎射不好,又關切地問了一句:“你若是練習有難處,朕可幫你尋一人教你,短時日不見得有多少,但考核應該是能夠了。”

鐘離朔搖搖頭,謝絕了禤景宸的好意,只認真說道:“我是箭術不太行,為此請了楊玉庭大人。明後兩日弘文館不開課,央了他來教我,努力一番争取過了。”

禤景宸聞言,點點頭說道:“楊玉庭的箭術造詣很高,有他教導你肯定能行了。”

鐘離朔垂首,應了一句:“是。”

事情就這麽定下,次日,鐘離朔換上了太一門的青色武士服,前往與楊玉庭約好的金袍衛校場,為了能通過世子伴讀的選拔努力練習。

楊玉庭一身勁裝領着鐘離朔站在了弓箭場中,他背着弓箭,指着校場百步之外的靶子對着鐘離朔說道:“選拔的規則你也知道了,能拉開一石弓,十只箭能有六只射在靶上便算是過了,之後按照箭羽數量與中靶程度評甲乙丙丁與良優。”

楊玉庭說完,扭頭看了一眼梳着道髻的少年,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嘆口氣道:“如今你堪堪能拉開一石弓,我們就不要強求良優,能夠過就行了。”反正按照鎮北侯的家世,小公子再努力一把,一定是能夠選上的。

“嗯。”在鐘離朔點頭應下這句話之後,楊玉庭望着她起繭的手,嘆道:“瞧你這手都糟蹋成什麽樣了,這年頭像你這麽好學的孩子可不多了。把護具帶好,這兩天只怕你還要吃更多苦頭。”

誠如楊玉庭所言,接下來的兩日裏,是鐘離朔醒過來之後難得辛苦的兩日。楊玉庭是個十分嚴格地教練,在訓練的時候可是一點情面都不給,又對标準姿勢要求極高,鐘離朔此前學的不太好,難免被他訓斥。

折騰了兩日之後,鐘離朔取得了喜人的成果,準頭是越老越好了。但同時,付出的代價亦是很大的。因着長久保持的姿勢和動作,腰膝酸軟都是小事,而手腳上的水泡和傷痕出現了許多。

只是辛苦兩日,便令樂正夫人心疼不已。直嘆這是令人受罪的事情,十分有慈母多敗兒的趨勢,不令鐘離朔去學習了。

可鎮北侯很開心,他想着小女兒嬌慣大的,卻不想還是這麽能受苦的孩子。有這麽一個心性,以後無論做什麽都能令父母放心的。

至于當事人鐘離朔,心中只感慨這區區的騎射便如此辛苦,也不知道慶國的士兵又勞累到何種程度。她心中懷着欽佩,學起來越發認真,瞧着她這個勁,原本只答應教她兩天的楊玉庭又忍不住一直教她到了選拔的前一天。

他們都知道女皇陛下給世子挑個伴讀是為了什麽,相對于武學,女皇更看重的是伴讀的品德與文學。小公子性子好,學識也是過得去的,家世更不用提了。見她這麽辛苦的勁,就算小公子十支箭不中一支,他也能讓小公子過了。

相當腐敗的楊玉庭,并沒有告訴小公子考核他們騎射的金袍衛統領中便有一人是他。因此在鐘離朔忐忑不安地休息一夜迎來考核時,楊玉庭十分悠哉地出現在弘文館的校場中。

這一日,弘文館的貴族少年井然有序的排着隊,等着接受金袍衛的檢驗。鐘離朔居在中間,望着校場中站在箭靶前的少年,難得的覺得緊張。

她都已經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了,如今跟着一群十幾歲的少年站在場中等着考核,倒還真以為自己只有十六歲一樣。她掃了一眼身邊站着的比自己矮小的小少年,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這番經歷,也是別有趣味了。這麽想着,因為在意這件事結果而緊張不已的鐘離朔竟然逐漸放松了下來。

“好!二公子好箭法。百步穿楊,例無虛發。”人群中傳來少年人的呼喊聲,鐘離朔扭頭一看,只見那群拍掌叫好的少年十分眼熟,可不就是那日沒有禮教,辱罵師長的屁孩子嘛。

鐘離朔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向了場中,只見一束着玉冠穿着藍袍的少年郎站在場中,彎弓搭箭,每一下,都狠狠地釘在百步之外的箭靶上。鐘離朔瞧着他稚嫩的臉上透着的嚴肅,還有流暢自如的姿态,也不禁叫上一聲好箭法。

那少年她知道,乃是徐仁青的弟弟,徐仁禮。

鐘離朔見着少年的英姿,心想自古英雄出少年,這句話該是形容他的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鐘離朔迎來了自己的考核。甚少經過騎射考核的鐘離朔深吸一口氣,握起了手中的長弓,搭箭朝着對面的箭靶狠狠地射了出去。

箭羽穿梭過空氣,猛釘在箭靶上,只剩箭羽在風中顫抖。認靶的侍衛朗聲高呼了一句:“中!”鐘離朔心神漸定,一一将箭羽搭好,穩穩地射出。

七箭入靶,考核通過,鐘離朔的一顆心全部定了下來。她壓着自己砰砰亂跳的心髒,朝着馬場走去,趕赴自己的下一個考場。

身為主考官的楊玉庭,聽到鐘離朔考核通過的消息,忍不住揮拳贊了一句:“好小子!”他激動地神情引來身旁考官的矚目,那個金袍衛統領扭頭看了他一眼,宛若寒霜。

待到馬場那邊的考試通過之後,鐘離朔終于松了一口氣。她随着其他的學生一起離開了考場,前往弘文館門口,去與來接她的阿生彙合。

金袍衛的隊伍自弘文館面前經過,統領們打前頭走,騎在馬上的楊玉庭遠遠地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鐘離朔,于是駕馬朝她走去。

馬蹄聲逐漸接近,鐘離朔仰頭,看到了穿着緋色武士服的楊玉庭在馬上笑眯眯地看着她:“考試過了,開心嗎?”

“嗯。”鐘離朔點點頭,對着楊玉庭笑得十分開懷,“趕明兒我請大人去吃酒,以謝大人教導之恩。”

楊玉庭聽到這話樂道:“你才多大啊請我吃酒,別說謝字,又不是天大的忙。再說了,真跟你去吃酒,你姐會宰了我的。”楊玉庭說着,将手橫在了脖子上,比了一個自刎的手勢,誇張地做出了顫抖畏懼的模樣。

鐘離朔低頭笑彎了眼,仰頭去看楊玉庭,眼角的餘光卻注意到了不遠處一與楊玉庭穿着同樣衣服的金袍衛統領身上。

那是個極其英俊的青年,面白無須,眼角眉梢都溫柔得像一個多情的公子。只是他眼含霜雪,瞧着令人難以接近,這才有了幾分武将的威嚴。

那青年在盯着她瞧,被打量得有些不自在的鐘離朔只覺得這人相當眼熟。被人以這樣的目光打量着,再不搭理就有些失禮了,于是鐘離朔扭頭,朝着楊玉庭問:“楊大人,不知道那一位金袍衛大人叫什麽?”

楊玉庭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回答道:“哦,那是北門的錢程大人,怎麽了?”

鐘離朔搖搖頭,言道:“無甚,只是覺得這位大人有着一副春水般的面容,卻帶着冷冰冰的表情,怪可惜的。”

聽得鐘離朔這麽評價,楊玉庭嘆了一口氣,說道:“可不是,錢大人可是真有一副好相貌的。以前他還不是這樣的,對人還是笑得很好的。只他外貌太招惹人,小姑娘都哭着喊着要嫁給他,于是他後來就換上了這幅面孔,說是能令人害怕。”他靠近了鐘離朔,低聲說道:“不過你別害怕,他這是假把式,蒙人的,我們蘇統領冷起來那才叫一個可怕。”

鐘離朔聞言一笑置之,她點點頭,與楊玉庭道別,見着他駕馬回到遠處,領着金袍衛離去。回到同僚身邊的楊玉庭笑得美滋滋,心裏盤算着自己教授了樂正溯那麽幾天,該怎麽去敲詐樂正颍索要賠償。

他正想着,耳邊傳來了男人溫柔之際的聲音:“玉庭,那小公子是誰家的孩子?樂正大人家的?”

楊玉庭扭頭,笑着說道:“怎麽你不知道,可不就是鎮北侯的幼子麽,叫阿溯。”

“就是那位在司署廳找人,然後傳遍了金袍衛的小公子?”錢程又問,話語輕輕,令人如沐春風。

楊玉庭點頭,應道:“正是她了,當時可在金袍衛傳了好一陣呢。”

錢程點頭,應了一句哦,複又聽楊玉庭問道:“你怎麽突然好奇起那孩子來了?”

錢程駕馬,輕輕搖頭,“沒什麽,只是這孩子,令我好像看見了另外一個人。”錢程嘆了一口氣,扭頭看向楊玉庭,問了他一句:”當初在西宮當值時,你有見過昭帝嗎?“

“西宮,你是指咱倆剛入金袍衛的時候?”楊玉庭搖搖頭,說道:“你與我都還是個巡門小侍衛,哪裏能夠見得到深宮之中的昭帝。”

錢程聞言,微微一笑道:“我見過。”

楊玉庭吃驚地跟了上去,好奇地問:“你怎麽見過的,都沒有聽你說起來過。”

錢程扭頭看了他一眼,眉目溫柔,但笑不語。他輕輕說道:“我只遠遠地看過她一次,只是一次,就記住了她的樣子。而方才那位小公子,就像極了已逝的昭帝。”

不,不只是一次,甚少有人知道,那個夏天開始,昭帝每日都會攜着皇後走過漫長的西宮校場,回到深宮之中。他等了許多時日,終于在那個忙碌的冬天裏等到了一個帝後不在一處的日子,撞到了昭帝面前。

鐘離朔,一個從名字開始就預示着不圓滿的人,脆弱的令人可惜。

錢程挂着嘴角的笑,牽着馬緩緩往前行。若有人在此刻,去觸碰他的手,就會發現已是漸暖的春日,這個文雅的武士身上,還透着噬骨的陰寒。

他仿佛自歸墟而來,再是春水的溫柔也掩蓋不了越漸濃郁的陰森寒氣。

順利通過考核的鐘離朔,在文武兩科成績出來之後,安下心來。她知道,只要自己取得了資格,又有父輩的蔭庇,是一定能夠選上的。因此第二日再見到皇後之時,她笑得十分開心。

“可是考試過了?”見到她不加掩飾的歡喜神情,禤景宸也好心情地問道。

“是。”鐘離朔點點頭,單手翻開了太一本紀,對着皇後說道:“在下十分感念陛下給我的假期,這幾日落下的授課,我以後會慢慢地給陛下補回來的。”她是曾經為帝之人,但将禤景宸稱為陛下一點都沒有覺得不自在。

或許,在刺帝病重那年的批命出來之際,她便覺得有着這樣的天命的禤景宸,于楚國百姓是件幸事。如若可以,鐘離朔是絕對不願意成為一國之君的。那樣的擔子太重,她自覺以己身羸弱的身軀扛不起一國臣民。

她是真心實意地認為皇後是她的國君,因此在授課之時亦帶了幾分尊敬,誠摯言道:“陛下,早前我們說完了祈福篇,今日我們來學的是因果篇。在下拙見,帝王若學《太一本紀》應當以因果篇為重。”

“書上的經義容我為陛下一一講解,所謂因果,是不斷循環,永無休止的。太一本紀在因果篇寫的經義是為了教導人向善,而于君王而言,便是如何成為一個明智的帝王。”

“帝王乃一國之君,在東皇的星盤中,為諸星之首。星首在星盤中占據了很重要的地位,她的一舉一動,皆會影響整個星盤趨勢,換句話說,會影響大部分人的命運。”

“我太一雖好重測算,以星盤推天命,認為人的星盤就落在了掌上。星盤在掌,既是天命走向,亦是人力可握。由因果牽動的自由生命姿态,便是東皇賦予的恩德。”

“人的一生全然可以按照自己選擇的方向走,但是有些人的選擇卻會給別人帶來諸多影響,君王便是如此人物。此乃客觀造成的因果,作為君王要憐惜百姓,故而熟讀因果篇反思己身十分重要。”

少年人侃侃而談,成熟老練地仿若不是這般年紀的人。禤景宸原以為她會偏好傳記傳說一類,卻不曾想竟扯到了君王身上。為帝之事,她陪伴昭帝之時,已經掌握了技巧。從來沒有跟人學過為君之道的禤景宸,卻在即将而立之年時,仔細聆聽一十六歲少年的教導了。

鐘離朔離了《太一本紀》,自楚國始帝瑾東出之事講起,說完了始帝短暫地一生,這才合上了課本。她授完課,便見禤景宸贊許地點點頭:“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還熟讀史記了,朕今日還真聽了一場不錯的課,受教了。”

從這一刻開始,禤景宸覺得自己不應該将眼前的少年當做孩子來看了。如此博學之人,若是能好好為民就好了。

受她這麽一誇,鐘離朔有些不好意思。她母親受盡了楚國大儒的教導,乃是十分有才的明主,幼時在冷宮,傳授給她的東西只多不少。非是鐘離朔自吹自擂,她的确有着過目不忘的本事,只是在認人一項向來不太行罷了。

禤景宸看着她年輕的模樣,溫聲問道:“我聽你長姐說你如今在念庚,以你博學之能,讀史的話怕是早就能念高幾級的,為何不跨級考核呢?”

鐘離朔沉吟了一會,言道:“還請陛下不要笑話,我念庚,是因為和小同學們相處自在些。且課業沒有那麽繁忙,可以有空念更多的東西。”

禤景宸聞言不禁一笑,只當她瞧着成熟,終究還是少年郎的心性,溫聲道:“別的貴族少年在你這般年紀早就謀劃着出路了,偏生你還在弘文館念書,怎麽你以後也還想在弘文館,沒有出仕的打算嗎?”

鐘離朔搖搖頭,坐直了腰杆看着禤景宸認真地說道:“有的,我之所願,便是常伴帝王身側,能夠記錄她的一舉一動,為她編寫一本史書。請陛下莫要笑話我不自量力,秋日的樞密院考核,我是準備去試一試的。”

少年黝黑的眼睛裏透出來的意味令禤景宸心顫,她聽到那句常伴帝王身側時,竟亂了幾分。用着這張肖似昭帝的臉說這句話,她會覺得不适的。好在樂正溯不是鐘離朔,而禤景宸的确是一位好君王,她聞言鼓勵了一番:“小先生此願,朕心甚喜,怎麽會笑話你呢。”

鐘離朔滿意地點點頭,瞧着禤景宸說道:“陛下乃是英主,如能為陛下寫本史書,乃我畢生所願。陛下,時辰不早了,今日的經義還沒有抄完,讓我為陛下磨墨吧。”

鐘離朔說着,将案上的《太一本紀》撤下,扯好袍袖,為禤景宸研墨。少年那原本白皙細嫩的手上此刻纏着繃帶,禤景宸看着那只之前放在案下藏起來的,瞧着就傷痕累累的手,擰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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