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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層密林中,鐘離朔駕着馬一路奔馳。茂密的枝葉在不慎間劃破了她的臉,一張白皙俊俏的小臉此刻布着細小的傷痕。她懷抱着蘇合,跑開了四周的封鎖,對着徐仁禮說道:“你能跑多快?我帶着世子朝西山深處走,引開他們,你能去找人來嗎?”
這西山,她在位時有來過幾次,但偌大一個林,只要有心一定能找到藏身之處的。
除了開始那一箭,身後追趕的人除了馬蹄聲再無其他的動靜,鐘離朔想,他們也不敢再暴露痕跡,只怕是将他們一起抓到了然後一并處理。
徐仁禮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鐘離朔颔首,“去找雲中王,不能驚動其他人,雲中王會有辦法!”
徐仁禮皺着眉,見着鐘離朔皺眉道:“別去找其他人,世子被刺非同小可,在西山被刺,一個不慎就會造成兩邦交戰。雲中王曾為皇嗣,他會明白怎麽處理,”
“仁禮,趁現在,分開,逃出去!”鐘離朔大喝一聲,催促道:“快啊!”
她抱着世子,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她臉上沒有一點慌亂,看着少年煞白的臉,吼道:“你能跑得比我快,快去求援!”
徐仁禮拽着缰繩,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顫着聲音說道:“你要保重!”他幼時失去母親,是長兄拉扯他長大的,與他的父親關系不算親厚,故而,連兄長身上那份生人勿進的氣息他也刻意學了下來。
“樂正溯!”少年拽着缰繩,朝着另一側狂奔,朝鐘離朔大喊道:“給我活着!”活下來,以後由他來保護!
鐘離朔頭也不回的狂奔入西山,心想她肯定死不了。雲州之亂時,追她的兵馬可比這個多了,她逃入南疆,還不是存活在街頭了。重來一次,她又怎麽可能命喪于此。
她抱着懷裏的蘇合,看着前方茂密的森林,沉聲道:“蘇合,抱好了!”話音一落,馬匹縱身越過一根枯木,朝着前方疾馳而去。
在身後追趕的幾人,聽得少年獨立離開的馬蹄聲,請示上峰該作何處理,為首一人全身裹在铠甲中,蒙着臉露出一雙陰沉的眼,說道:“不用理,我們只要吓吓世子就好了!”
說着,幾人駕馬,像是驅逐羊群的惡狼一般,将自己的獵物追趕得慌不擇路。
夜色漸昏,一輪接近圓滿的月出現在空中。鐘離朔抱着蘇合下了馬,驅逐着馬匹前往另一處。她找了一處有遮掩的山洞,清掃好雜七雜八的東西,又扯來了可以驅逐蛇蟲的枝幹,灑下藥粉,與蘇合說道:“世子,夜深了,我先出去将他們引開,你留在此地,我會來接你的。”
她說着,看着滿臉煞白的小世子,将自己身上防身的東西給了過去。匕首塞到了世子的懷裏,她轉身就要走。可是衣擺被人扯住了,她扭頭,看着稚嫩的少年咬着唇瓣像只可憐的幼獸輕顫着身子,抖着聲音道:“溯,我去。”
“他們是來殺我的對嗎?那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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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合站了起來,欲要走出去。卻被鐘離朔一把扯住,拉了回來,“說什麽傻話,你一個孩子,怎麽擺脫這麽多人。”
“那也比你代我去死強!”蘇合大吼了一聲,眼淚刷的一下就流出來了,他望着鐘離朔,黝黑的瞳孔裏含滿不甘和淚水,“阿媽也是這麽說的,可她再也沒有來接我。溯,溯哥哥,我不想你死,我想你活着!”
“我本來就會被我哥哥殺死的,現在如果死了也是一了百了了!”
年幼的世子眼中含着恨,眼裏的兇光令鐘離朔心頭一澀。她蹲下身,看着哭得都不敢出聲的世子,言道:“別哭了,誰也不會死的。我陪着你,天色已黑,只要挨過今晚,我們都會沒有事。”
鐘離幕要救她,勢必很用功,她相信三木的能力,只要有心一定能找到她們的。她一路向西,從來沒有偏離方才離開的方向,一定會有人來救她們的。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這樣的夜色裏,沒有人能夠在黑夜裏尋人,她們暫時安全了。
鐘離朔打定了主意,做好了十二萬分的打算,将藏身之地弄得更加好一些,抱着蘇合就這麽等待着黑暗降臨。
馬蹄聲從密林中疾馳而過,朝着馬兒離開的痕跡一路奔馳,為首一人看着不似之前在上部折掉的枝葉,抽空看了一眼山腳下茂密的叢林,便拽着缰繩朝着馬兒離去的前方奔馳而去。
這邊的徐仁禮一路飛馳,竟真的逃出了此刻的包圍圈,沖着西山深處帝王駐紮的營地裏沖去。他一身褴褛,白淨的臉上帶着血絲和黑色灰塵,整個人顯得十分落魄。營地的守衛将他攔下,他着急找人去救蘇合,竟駕馬跨過欄杆,在營地裏大聲喊道:“雲中王,雲中王!”
鐘離幕此刻正在營地與人交談,一聽聲音跑了出來,見到馬上一臉漆黑的少年皺着眉頭。徐仁禮一見他,翻身下馬,伸手将他拽到了角落裏壓着心裏的緊張低聲道:“蘇合世子在軍演中被賊人刺殺,溯讓我來找你。”
鐘離幕大驚失色,伸手抓着徐仁禮的臂膀,緊張道:“那溯呢?”
“和世子在一起,逃往了西山深處。我是逃出來的,溯說向你求援。”徐仁禮跑了一路,此刻連唇都是蒼白的。
鐘離幕一聽着消息,身子都軟了幾分,他一咬牙,與徐仁禮說道:“到雲州營地去,調集一州兵馬,快點找到世子。”
他說着,也不管方才與之交談的人,随意拽了一匹軍營的馬,朝着雲州軍隊駐紮的地方疾馳而去。徐仁禮緊随其後,鐘離幕一路狂奔,一顆心卻毫無寄托七上八下。
他着急地想哭,卻明白這不是哭的時候,擡手一抹眼淚暗自祈禱,阿姐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他失而複得的姐姐,不能再一次沒了。
鐘離幕強自振作,拿出自己身為一州之王的威嚴,對雲州的軍隊下達了命令,朝着鐘離朔她們前去的方向一路找尋過去。
這一頭出盡了雲州兵馬搜尋,而蘇合所在地那州營地裏也終于發現了鐘離朔三人遲遲未歸。将領們派人去搜尋了蘇合的蹤跡,卻發現了那一枚釘在樹上的箭羽,誠惶誠恐之下,他們将此事呈報給了女皇。
箭羽呈到了女皇的帳前,彼時女皇正在與長公主蘇彥卿一幹人等商量事情,聽得軍中人報道:“蘇合世子,與樂正公子,徐二公子在密林丢失了。”
“我們在他們走丢的方向發現了這枚箭羽……陛下……”他猶豫再三,終于一咬牙說道:“這應當是此刻,蘇合世子在林中被人行刺了。此事重大,非我軍能決,特來禀報陛下。”
候在一旁的樂正颍聽到樂正溯受危立馬就變了臉色,她躬身,與陛下說道:“陛下,還請讓我帶人馬,去搜尋世子蹤跡吧。”
“我也一起。”徐仁青說道,加了這麽一句。樂正颍看了他一眼,兩人都在擔心自家的弟弟妹妹,擔憂都藏在了眼睛裏。
禤景宸沉吟片刻,說道:“那你二人,就與楊副統領率三百金袍衛前去搜尋。此事,莫要驚動其他大人。”
蘇合被刺殺,事關重大,不能成為有心之人可用的棋子。兩人心下明朗,卻又聽到一人來報。
“禀陛下,雲中王率人封鎖了西山戰場,令我等後續部署難以為繼,還請陛下阻止一下雲中王的兒戲之舉。”
禤景宸一聽皺起了眉頭,問道:“你可派人去問了什麽緣由?”
“問了,雲中王言,乃是他的青玉丢了。”
雲中王的青玉,便是鐘離家子孫出生後由皇家賜予彰顯身份的那一枚青玉。禤景宸卻覺得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蘇合被刺,雲中王派人找尋東西,她沉吟了片刻,命人去打探消息,得來的卻是徐仁禮與鐘離幕一起調動了雲州兵馬。
事情豁然開朗,得到消息的徐仁青也安下心來。
“雲中王已派人搜尋,還望卿能安心。”禤景宸心下覺得奇怪,就與樂正穎說道:“朕與你一同前去搜尋世子蹤跡。”
言罷,竟是自己親率兵馬前往了西山深處。
“樂正公子,溯……”
“樂正公子,樂正溯……”
入夜,茂密的西山燃起了一個個火把,仿若繁星一般點亮了黑暗的森林。穿盔戴甲的士兵們十人一組,朝着鐘離朔離去的地方帶着火把一路照耀了過去。
偌大的西山要藏住兩個少年簡直輕而易舉,鐘離幕心急如焚,又恐有遺漏,不得不讓手下人仔細再仔細。
徐仁禮也很着急,他奔波了一天,卻沒有覺得勞累,騎在馬上跟着士兵們大喊,“樂正溯,樂正溯……”
這麽喊,将嗓子都喊啞了。
可他們搜尋了一個時辰,絲毫沒有鐘離朔的痕跡,等來的卻是女皇帶着金袍衛前來支援的身影。
“這就是你要找的青玉?”一身銀甲的女皇,在昏暗的火光中,看着鐘離幕頹唐的臉,皺着眉頭問。
“陛下,事關重大,臣只能以此法先行找尋世子的蹤跡了。”
“你也知道事關重大,為何用了雲州一營的兵馬?”禤景宸看着青年的臉,嚴聲質問。
“我這不是怕……”怕我阿姐身有不測嘛。
禤景宸見他縮回去,看向了另外一個倔強的少年,緩了口氣道:“為什麽不直接禀明朕。”
“……”徐仁禮怔了一下,若是說樂正溯讓他去找鐘離幕的,此刻就有推脫的意味,他想了一會,言道:“我闖入營中,遇到的第一人就是雲中王,所以告知了他。”
于是這兩個人,因為心焦,就鬧得衆人皆知的地步。
禤景宸嘆了一口氣,下令命金袍衛捕捉刺客,與大軍一起搜尋蘇合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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