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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這場宴會所有曲子的程文,聽到少年這句話,笑着應了一句:“小公子要獻雲歌,我等自然是會奏的,只是雲歌乃是雲州鼓曲,我等今日沒有帶鼓啊。”
他話音剛落,眼巴巴看着鐘離朔的雲中王連忙站起來,急匆匆說道:“我有鼓,溯公子,雲州的鼓你要不要”
“最好不過。”鐘離朔那含着酒氣的雙眼看了一眼雲中王,得到指示的雲中王剛忙下令,令人将自己備好的雙鼓擡了上來。長公主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卻見雲中王走出了人群,朝着鐘離朔徑直走去。
“溯公子需要人擊鼓嗎?”
彼時,士兵們正将兩面軍鼓擡到了臺上,安置好了之後,拎着鼓錘恭敬地守候在了臺下。彼時鐘離朔正将外衣脫下,将上衣塞進腰帶裏,露出了上半身緋紅的箭袍。
少年挺拔如竹,身穿鮮衣光彩奪目。雲中王穿過人群來到她身邊,聞到她身上濃濃的酒氣,不禁覺得醉了幾分。鐘離朔擡眸,看着走進的幼弟,笑着說,“我會擊,雲中王若是要來我也不介意。”
她說着,走到了士兵們身旁,取下比小臂還要粗的鼓錘,一個箭步躍到了臺上,站在了軍鼓面前,将自己的目光赤露露地落在了禤景宸身上。
雲中王緊随其後,像是在玩樂一般拎着自己的鼓錘,站在了另一旁的軍鼓前。他擡頭,正好對上了長公主問責的視線,給予了對方一個安心的微笑。
緋衣少年染了酒,漂亮黝黑的瞳孔中帶着幾分迷離。她望着禤景宸,再也沒有掩飾的情誼炙熱如火。
所有人都能看清她眼裏的東西,包括徐仁青。收起長劍的徐仁青,落座之後望着坦誠□□的少年,目光落在了樂正颍身上,見到她掩飾般喝酒的模樣,不由地微笑。
當真是少年郎啊,直白地令人羨慕。
他這麽想着,目光落在了主位上的禤景宸身上。此刻的禤景宸,迎上了少年的目光。少年的緋衣映在了她的雙目中,好像點燃了一把火。
所有人都在望着少年,他們沒有人不明白雲歌的含義。眼前的這位少年,想要向女皇表達什麽,他們都隐約知曉。
那張在許多人心裏都隐約有印象的臉在眸中陡然清晰,大臣們将目光隐晦地落在了女皇身上,又落在了鎮北侯那一處。
只是略微詫異了一瞬的鎮北侯,接着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他看着站在臺上的幼子,朗聲說了一句:“溯,還看什麽,不跳嗎?”
他突如其來地呼喚令鐘離朔轉眸,鐘離朔拎着鼓錘,看向了父親,卻對上了一個滿含鼓勵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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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神情令鐘離朔放松了起來,她也不由地跟着笑了起來。她挪開了目光,沒有再看其他人一眼,專注地看向了禤景宸。
似乎是錯覺,皇後的目光好像全部落在了她身上。鐘離朔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不遠處的程文,只是一個眼神,程文便接收到了他的信息。
編鐘前的樂師輕擊了一下,鐘離朔與身旁的鐘離幕對視了一眼,同時舉起了手裏的鼓錘,重重地砸在了鼓面上。
咚的一聲,少年仰頭,目光牢牢地鎖住了禤景宸。端坐在王座上的女子對上了少年的視線,心跳陡然漏了半拍。少年忽而一笑,手上不停,一串快速的擊鼓滑了過去。
程文一聽鼓聲,為少年的純粹覺得歡喜,竟然接過編鐘為少年擊了起來。
雲歌不僅是一套舞,還是一受十分經典的鼓曲。在雲州的風俗裏,成親當日,迎親者必須擊着這曲大鼓去迎接自己的伴侶。久而久之,就成了一首青年男女表達愛慕的歌曲。
一節鼓聲停後,以編鐘作尾。身穿緋衣的少年一揮鼓錘,狠狠地擊起了一連串鼓聲,在旁的鐘離幕含笑,迎合着她的節奏,就像是兒時為母親伴奏一般,兩人對視了一眼,默契的轉身。身形交彙的瞬間,鼓棒相觸,擊出了歡快的節拍。
少年郎身形蹁跹,緊挨在一起在兩個大鼓間來回擊打。陶埙與木琴加了起來,将少年的鼓聲變得越加歡快。鐘離幕含着笑,挨着鐘離朔,兩人随着鼓聲再一次交換了位置,拎着鼓錘躍起了舞步。
他們向前踏了一步,眼神情欲如狼,火熱地朝愛慕的女子表達自己炙熱的內心。
在場有不少年輕男女被這姐弟兩的直白的眼神看得羞紅了臉,鐘離朔嘴角含笑,帶着酒意一直盯着禤景宸,像是要将她燒掉了一樣。
我乃雲州好兒郎,勇猛世無雙。
對面漂亮的好姑娘啊,可願随我返故鄉。
我知你有萬般好,定使家中美滿又歡喜。
可我也有千般好,能與你和樂共白頭。
這便是雲歌,将少年的愛慕展露無疑。我不只是歡喜你,而是想求你與我共一生。
喧嚣的鼓聲傳到了宮外,輕易沖破了第一道防線的鐘離程,正在攻擊脆弱的第二道防線。楊玉庭率着金袍衛迅速退回行宮,卻遭受了另一波叛軍的阻攔。
“是雲歌啊。”将最後一個手持利劍的金袍衛斬殺後,鐘離程提着帶血的劍,含笑道:“這麽歡快的鼓聲,簡直是來迎接我的。”
他這麽說着,阻攔着楊玉庭的士兵假意應付了一會後,迅速地朝着行宮逼去。就連鐘離程都沒有注意到,那一群人雖然穿着他那一門的櫻草服,卻用上了顏色不一樣的刀穗。
行宮中仍舊一片喧嚣,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危險逼近的意思。少年人的愛慕得到人善意地諒解,聽出了其中炙熱情意的大人們,将目光隐晦地落在了女皇身上。
長公主也是如此,她望着臺上的少年,将眼角的餘光偷偷地落在了皇姐身上。卻見女皇像是掩飾一般,伸手去取眼前的杯盞。
她的手在抖,險些打翻了杯盞。長公主訝然,去看女皇的神色,卻敏銳地發現了不對。
禤景宸在顫抖,帶動她身體顫抖的,是那一顆被高高懸挂的心。少年的目光毫無遮掩,她望着對方靈動又有力的身形,一顆心完全被揪住了。
所有人都在為這首雲歌而感到歡快,卻只有她激蕩地快要哭了出來。
如果這個時候,她還會認錯對方,那她就真的枉和鐘離朔待在一起那麽多年了。
那是……
少年們含着笑,在歡快的木琴聲中再一次交換了位置。身影交錯的瞬間,一枚箭羽自宮殿外遙遙而來,狠狠地紮進了兩人之間。
“殿下!” 随着禤景宸一聲壓抑地輕呼,鐘離朔悅動的身形陡然停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刺客,有刺客!”
霎時間,殿內一片慌亂,樂師們的曲子亂了,在這一瞬間,徐仁青猛地持劍一躍而出,護在了女皇身前。
少年們将世子護好,徐仁禮撥開了人群朝着臺上的鐘離朔撲去。鐘離幕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吓呆了,他看着倒在身旁的少年,扔開了鼓錘,俯身将抱在懷裏。喧鬧中,他望着鐘離朔擰起了眉頭,眼淚迅速地灌滿了雙眸,無措地喊:“溯……溯……”
“保護陛下……保護陛下……”
大臣們喊着,将他的聲音掩蓋了過去。
“金袍衛呢……金袍衛入殿……”
鎮北候守在了女皇身旁,将她護好,樂正颍卻撥開了人群朝着鐘離朔走去。
穿着厚重铠甲地金袍衛迅速入殿,舉起了長劍,卻是将行宮中所有人都團團圍住了。
大臣們面面相觑,第二支箭很快就到來了。箭羽再一次瞄準了鐘離幕,弓箭手卻在第二箭的時候,被人一箭射殺。
是楊玉庭。
在黑夜裏,百步穿楊地楊玉庭一箭射殺了瞄準鐘離幕的射手,皺着眉頭揚起了弓箭,瞄準了此刻正大搖大擺走進行宮中的男人。
那是曾與他并肩的摯友,如今卻是帶着金袍衛逼宮的男人。
禤景宸被人團團地包圍住,原本沉穩地目光此刻寫滿了慌亂。她穿過人群,看向了被鐘離幕抱在懷裏的樂正溯,一顆心緊緊地揪着。
鐘離程自殿門外走來,瞥了一眼臺上的鐘離幕,持着帶血的利劍出現在衆人眼中。
他站在殿中,望着被保護着女皇,笑着道:“昭帝皇後,你的金袍衛來了。”
“大膽!亂臣賊子,你金袍衛這是要謀反嗎?”
鎮北侯怒斥了一句,卻見金袍衛将各位大臣團團圍住,始作俑者鐘離程搖了搖頭,說道:“非也非也,我只是來要回我楚國的江山。”
“昭帝皇後,你還記得被你毒死的昭帝嗎?我今日,就是替她向你讨債來了。”
鐘離程望着面面相觑的大臣,以劍為杖,站在殿中朗聲說道:“我乃楚靈帝之孫,大楚中州王世子鐘離程,今日,就是來向你這毒後讨回我鐘離家的江山來的!”
“慶皇,下诏罪己,将我鐘離家江山還回來吧!”
“你也配!”
大臣們喝道,卻見鐘離程從身後的金袍衛手中接過一枚玉玺,高舉說道:“此乃大楚傳國玉玺,諸位,還不奉我為主。”
他的手中,那枚玉玺微微發亮。
大臣們心中一震,卻聽他說道:“慶皇,下诏退位,還政楚國吧!”
今夜,整座西山行宮都被他控制住了,只要能穩住今夜,将禤景宸殺了,此事就能順利完結。
他說完,看向了人群中的徐明義,徐明義望了他一眼,自人群中走了出來,躬身說道:“還請陛下退位,還政楚國!”
他話音一落,得到了禮部尚書的怒罵:“徐老賊,你賣主求榮!”
徐仁青皺緊了眉頭,下意識地朝女皇那邊邁了一步。
女皇冷冷地看着他,卻見一個又一個官員走了出來,齊聲高喝:“還請慶皇還政楚國!”
鐘離程見狀,笑了一聲,“你為了帝位毒害昭帝,還僞造傳國玉玺登基,禤景宸,還不下诏罪己退位?”
女皇冷眼瞧着這些人,心裏早有準備,竟是一聲冷笑道:“想我退位?還有哪些,都站出來吧。朕倒要看看,還有哪些見不得朕坐在這個位子上了!”
她話音一落,卻有一道微弱卻充滿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退位?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也配說這兩個字?”
禤景宸心頭一跳,下意識看向了臺上,卻見負箭的鐘離朔借着鐘離幕的手臂,站了起來,冷冷地看着臺下的鐘離程。
“鐘離程,你要慶皇退位,還政楚國。就算還政,也輪不到你叫嚣吧。”
“雲中王還在這裏呢。”
“你鐘離程,不過是亂臣之後,也配姓鐘離嗎?”
她的肩膀有折斷半支的箭羽,鮮血将緋衣浸透,更襯着那張蒼白的小臉冰寒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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