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晚上江白鷺邁入酒吧時,連吧臺的影都還沒見着,就聽見調酒師醇厚性感的嗓音一路彎彎繞繞,從門裏拐出來,最後輕飄飄地落在他的耳朵裏,帶着興致高昂的尾音:“老天爺,你絕對是我喜歡的類型,今晚去你房間?”
江白鷺穿過舞池和卡座,順着聲源朝吧臺的方向走,在昏暗閃眼的缤紛光線裏,只一眼就認出來坐在吧臺前的英俊男人。
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預料之中地沒有看見宋棠的身影。想來假如宋棠現在坐在酒吧裏,絕對不會冷眼旁觀年輕帥氣的男人故意和岑戈調情。那位熱情似火的調酒師,也就不會在開口說完這樣的話以後,還好端端地站在酒吧裏了。
江白鷺走上前去,挨着岑戈的肩膀在旁邊坐下來,伸手取走對方握在手裏的酒杯送至嘴邊,仰起下巴輕抿一口,目光帶笑地投向吧臺後的年輕外國佬,“你昨天也是這麽對我說的。”
被搶走酒杯的男人聞言側過臉來,擡起眼皮不輕不重地掃他一眼。
調酒師的視線從江白鷺手中的酒杯杯口和岑戈的臉上依次掠過,眼神無辜地舉起手來,“事實上我喜歡的類型有很多。但是,”他頓了一秒,片刻不停地将目光轉向江白鷺身邊的岑戈,“你該相信的是,他并沒有答應我的邀約,所以我什麽也沒有對他做。”
此時此刻,無論是誰去看,都會以為這個外國佬是在為了自己新物色的獵物,絞盡腦汁地撇清前一晚曾經有過暧昧的舊獵物。
顯然江白鷺也是這麽以為的。
白種人向來熱情大膽,早些年在美國的時候,他和前男友同居以後,身邊那些鐘情于亞裔而觊觎他或是他的前男友已久的年輕健壯的白種人男生,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這個結果,順其自然地和他們做起朋友來。卻難免會在聚餐時當着衆人出言調戲,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長時間浸淫在那樣的環境下,江白鷺從不覺得這會是什麽驚世駭俗的大問題,就連他那混了一半中國人保守血液的前男友,也從不當面拆臺,心情好時甚至還會往下接一句。只是偶爾會在聚餐結束後的後半夜,幹他幹得比往常更兇一點。
江白鷺佯裝不樂意地挑起眉毛,一只手抵在吧臺上,豎起來的食指指尖漫不經心地沖調酒師晃了晃,“你昨天可不是這麽說的,你昨天還管我叫甜心。”
岑戈的視線不再是輕飄飄地掃過他,而是長久地定在了他的臉上,渾身上下散發出淡淡的危險氣息。最後望向調酒師的目光,如同看向一個無端端闖入自己私人領地的倒黴獵人。
調酒師大驚失色,一邊恨不得動手将時間往回撥過整整二十四小時,讓老天再給自己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一邊緊張兮兮地張口解釋:“你可能不知道,在我們國家,甜心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問候式稱呼。”
江白鷺這才後知後覺地從對方的情緒裏品出一絲不對味。然而他并沒有要出聲幫腔的意思,甚至是挂出作壁上觀,看熱鬧不嫌大的笑容來,望向調酒師的目光就如同在看那些将寫有“親吻我的屁股”印花的T恤穿在胸膛前,還要被蒙在鼓裏的可憐人。
身高越過一米八大關,小臂肌肉健碩的調酒師,此時如同一只束手束腳的金毛大狗,可憐巴巴地垮下臉來。
下一秒,宋棠的出現解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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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連宋棠本人,也都永遠無法知道,除去平常那些或是谄媚或是對他的屁股有所圖謀時眼巴巴貼上來的人,此時他的出現會是這輩子裏前所未有的,受歡迎程度達至鼎盛的一次。
當然,也僅僅只是這一秒而已。
在宋棠毫無眼色地叫起江白鷺,心情愉悅地在岑戈身邊落座時,調酒師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瞳孔裏翻湧的感激情緒消失殆盡。
不怪他是因為認識江白鷺而先入為主地排斥宋棠,即便是從面相上來看,他喜好的類型那麽多,宋棠也沒能長成他喜歡的類型。
調酒師的思緒宋棠毫無所覺,他的滿腹心神都放在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身上。瞥見岑戈手邊色澤豔麗的雞尾酒時,想也不想便伸手出手去,尾音甜膩暧昧:“我也要喝。”
一只手從斜裏伸過去,端起那杯酒輕輕搖了搖,繼而遞到宋棠眼皮底下,江白鷺揚起唇角,“假如宋少爺不介意我沾在杯沿的口水的話。”
“這杯酒是你點的?”宋棠當即皺起眉來,下意識地将目光朝岑戈的方向投去,卻只看到對方漠然的側臉,他不悅地抿起唇來,只覺得在對方跟前丢了臉,忙不疊敲着吧臺使喚年輕的外國佬:“調一杯你最拿手的酒。”
調酒師語調懶散地應一句,轉身去櫃臺裏取調酒的器皿。宋棠從調酒師身上收回目光,下意識地要往岑戈身上靠,卻在中途時撞上對方瞳孔裏的冰冷,陡然回想起數月前發生在度假山莊的糟糕記憶,又心有餘悸地直起身體。
去而複返的調酒師将一杯晶瑩剔透的酒擱在兩人中間,高腳杯的玻璃杯底磕在光滑平坦的大理石表面,發出清脆到聲響。宋棠吓了一跳,回過神來時扭頭就要怒斥面前不知禮數的調酒師,餘光卻瞥見江白鷺姿态懶散地靠在旁側吧臺邊投來目光,面上沒什麽表情。
他迅速而銳利地掃向江白鷺,後者仍舊是靠着吧臺,卻是神情微愣地擡起眼皮來,滿臉困惑地回望他。
宋棠不以為意地扯扯嘴角,端起那杯在極為短暫的時間內制成的雞尾酒,送到唇邊喝一口。下一秒,他臉色突變,低頭将口中的酒吐回酒杯內,猛地站起身來,一邊擡手将杯中的酒朝調酒師的方向潑過去,一邊怒不可遏地罵:“你給我喝的什麽狗屁東西!”
調酒師側身躲過潑過來的酒,脫口而出一長串語速飛快且吐字模糊的外語。
宋棠聽不明白,寒着臉色拿手機打電話給秦一行,電話接通的瞬間,對着手機那頭的人咬牙切齒道:“我要你現在,就把你們這裏的調酒師給開了!”
調酒師悠悠閑閑地站在原地,甚至還有閑情和江白鷺咬耳朵:“我當你昨天晚上為什麽不願意接受我的邀請,原來是有一個比我還要帥還要性感的男朋友。”
江白鷺眨眨眼睛,趴在吧臺上問他:“你怎麽看出來的?”
“很明顯不是嗎?”調酒師歪了歪頭,視線落在宋棠氣急敗壞的背影上,神情浮誇,“也就那位饑渴暴躁的客人才看不出來了。”
調酒師話鋒一轉,壓低嗓音問:“甜心,我幫了你,你是不是得感謝我?”
江白鷺哦一聲,“你想讓我怎麽感謝你?”
“約會就不必了,我可惹不起你那位英俊帥氣的男朋友。”他順手拉開身邊的小抽屜,用兩根手指夾起一張鍍上玫瑰金的名片塞進江白鷺的上衣領口,“可不要讓你那兇巴巴的男朋友看見了。不過,假如你還認識像你男朋友這樣優秀的男人,可要介紹給我。我在床上——就喜歡兇的。”
江白鷺收好那張騷氣外溢的玫瑰金名片,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正待張口說什麽時,卻感覺後衣領微微一緊,一只手勾住他的衣領将他整個人往後拽了拽,岑戈極為不爽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嘀嘀咕咕什麽呢?臉都快貼上去了。”
江白鷺繼而扭過頭來,朝男人彎起眼睛來,“今晚要不要做?”
岑戈眸色驀地轉深,拽過他的手腕往酒吧外頭走。
五分鐘以前被前來安撫他的秦一行送走的宋棠,也就絲毫不知,自己錯過了什麽比被酒吧調酒師耍了更加令他怒不可遏的場面。
兩人穿過夜色,穿過岑戈房間後方的庭院,穿過玄關和客廳,回到僅有銀白色月光透窗的卧房裏,岑戈腳步一頓,反手關上房門,将江白鷺按在結實的門板上。
對方結實有力的手臂橫在他的臉側,寬闊的肩膀遮去他視線裏的月光,帶着微喘和熱氣的吻急匆匆地落下來。江白鷺微微阖上眼睛,伸手摸進岑戈衣服下的腰。
被安撫下來的宋棠終于想起來岑戈還在酒吧裏,他想要返回酒吧,卻在中途被人告知,對方已經回去。宋棠腳步一轉,繼而朝岑戈住的地方走去。
江白鷺的背脊貼着微涼的門板,上身赤裸,褲腰帶随意地團在腳邊,上一秒還好好穿在腿上的褲子,此時也被岑戈褪到了腳踝處。
宋棠走到岑戈的房間門前,擡手正欲按門鈴,卻接到了來自身邊人的電話。數天以前回國以後,他雖然暗自斷定佟薇攀上了岑戈,卻為了謹慎起見,他還是找人去做了跟蹤調查。
岑戈附身将他托起來,大步朝床邊走。
宋棠神情隐晦不明地将手機貼在耳邊,卻在細微流動的電流聲中聽見,電話那頭的人小心翼翼地告訴自己,佟薇的私人行程過于謹慎,他并沒有拿到任何佟薇和岑戈在一起的證據。
江白鷺仰身躺在床上,神色隐忍地伸手握住下身高高挺立的器官。岑戈覆過去的寬大手掌微微一頓,繼而掰開他自顧自揉弄的手,俯身将他那根東西含入了口中。
宋棠神情陰沉地挂掉電話,重重地捏住手中隐隐發燙的手機機身,冷冰冰地低嗤一聲。
江白鷺叉開的兩條長腿下意識地抖了抖,再也抑制不住般張口低低地呻吟起來,十個白皙圓潤的腳趾頭用力地蜷縮起來。
宋棠面無表情地擡起頭來,頭也不回地離開,徑直邁步朝江白鷺房間所在的位置走去。
江白鷺閉緊雙眸死咬下嘴唇,陷在被子裏的身體微微痙攣,長時間堵住的河堤閘口被打開,洶湧的河水一瀉千裏。生理性的淚水從微微發紅的眼角緩緩溢出。
宋棠站在江白鷺的房間門外,尖銳的門鈴聲在昏暗的走廊上長長地響起,卻始終無人來開門。
江白鷺擡手擦掉眼角暈開的水漬,唇邊溢出一聲滿足的低嘆,翻過身來趴在被子裏,任由岑戈伸出手指給他做擴張。
宋棠壓抑着噴薄而出的怒氣,拿出手機給江白鷺不停地打電話。
輕柔悅耳地來電鈴聲在空氣裏響起,岑戈掀了毛毯丢過去,将江白鷺手機上一遍又一遍無止休發出的噪音隔絕在厚厚的毛毯下方。大力的抽插聲将寬敞的卧房填滿。
無人接聽的機械女聲在空氣裏仍留有餘音,宋棠一怒之下砸了手機。
一個小時以後,穿好衣服回到自己房間裏的江白鷺回撥電話給宋棠。
宋棠接過電話,面色不虞地趕來,頭也不擡地進入他的房間裏,背對着他站在燈光下抛出誘餌,“你家裏做的那點小生意,岑氏能幫你的,宋家也能幫。”
江白鷺滿臉莫名,心中只覺得對方好笑,卻仍舊不動聲色地接過話來:“宋少爺想要我做什麽?”
宋棠語氣陰沉,一字一頓:“我要你幫我盯着岑戈,揪出爬上他床的那個人來。”
江白鷺卻心不在焉,視線落在身側的鏡子裏,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裸露在空氣裏的脖頸上,有一枚紫紅色的吻痕。
宋棠久等不耐,在亮如白晝的燈光裏轉過身來。
江白鷺回過神來,在對方視線掃過來的前一刻,狀似疲累不已般,擡手按住脖頸側面的頸肉,懶洋洋地捏了捏,笑着答應下來:“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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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