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空回首 一場盛世繁華 如昙花 (1)
第7章 空回首 一場盛世繁華 如昙花
陵菁華微微點頭,并沒有對說什麽,而是招手叫來了一個婢女。“到酒窖去取兩壺梨花酒來。”
“這……”婢女遲疑了一下,看向了鳳驚瀾。
“菁華,沒事喝什麽酒啊?再說了,你昨天不是不舒服,還從高臺上跌落下來了嗎?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擔心?我不會讓同樣的事發生第二次。”鳳驚瀾的語氣之中透着不容置疑。
陵菁華瞥了鳳驚瀾一眼,不理會他。對那婢女道:“還不快去。”語氣淡淡,卻比鳳驚瀾的話更具有震懾力。
婢女下意識的應了一聲:“是。”随即反應過來,不過也不能反悔了。
自己怎麽這麽傻?
心裏嘀咕一聲,轉身朝酒窖的方向跑去。
等婢女趕回來的時候,卻只剩下陵菁華和陳芸兩人。
婢女雖然疑惑,但很識趣的沒有問什麽。只是恭敬的給陵菁華和陳芸斟滿酒,放到兩人面前,然後恭敬的站在一邊等待差遣。
陵菁華和陳芸面對面坐着,卻從鳳亦和鳳驚瀾兩人被鳳淵以要事為由召入宮中之後便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你退下。”陵菁華的聲音傳到婢女耳中。
婢女看了陳芸一眼,目光複雜,卻還是聽命退到了較遠的地方。絕對能保證聽不見他們說的話,但卻能看清他們的一舉一動。
“陳芸,你這次來,是為了什麽?”陵菁華之前一直怕婢女會突然過來而一直沒有開口,在再三确認那婢女确實聽不見之後才開了口。
陳芸伸出右手食指滿不在乎額勾勒着酒杯的杯沿道:“沒什麽,只是想來看看你。”
陵菁華看了她一眼,道:“繼續剛才的話題吧。”在他的手下之中,多數都對他有仰慕之情,女子更是對他傾心,所以并沒有在意她說的話。
回應他的是一陣沉默。
陳芸和他手下那些人是不同的,至少他們之間有着更多的回憶。不過,現在只能算是陳芸一個人的回憶,而不是他們。
“怎麽了?”陵菁華不禁問道。
陳芸張了張嘴,猶豫了半晌才道:“菁華,從前你對我不是這樣的。”
陵菁華聽了,皺起了眉毛,冷聲道:“你有資格直喚我的名字嗎?沒禮貌的庶民!你走吧。”
對于自己的手下,他是不想吼的。不過,表面功夫是不能少的,免得鳳驚瀾沒事找事。當然,陵菁華是自認為陳芸是他的手下。而陳芸卻不這麽認真。
陳芸的眼中閃過一抹痛苦,随即恢複了平靜。她站起身伏了伏,恭敬的道:“多謝太子妃殿下不罰之恩,民女告退。”說完,離開了太子府。
陵菁華看着陳芸離開的背影,心中覺得有些愧疚。這是他對他其他手下所沒有的情感,心中雖疑惑卻沒在乎。
他向一邊瞥了一眼,佯裝生氣的樣子把石桌上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
“噼裏啪啦!”的,棋子散落一地,杯子掉到地上碎成了好幾片。
之前的婢女立即上前,檢查陵菁華有沒有傷到。
但陵菁華那會随意讓她摸,最後痛苦的可是他自己。他怒吼一聲:“滾!別碰我。”
婢女立即退後五步,低下頭。
情急之下怎麽忘記了這個祖宗不喜歡別人碰他的事?差一點就沒命了。
“你叫什麽名字?”陵菁華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奴婢名喚阿離。”
完了,他不會是要和主人告狀吧!雖然主人不會怪我,但懲罰肯定是省不了的。我怎麽這麽慘啊!
“去給我備輛馬車,我要出城。不要想着違反我的命令,之前那幾個婢仆的下場你應該知道。”
“是,奴婢這就去。”阿離趕忙轉身,快步離開陵菁華所在的院落。到了院門外随手抓住兩個小厮,說道:“你們兩個,一個去備馬車,一個快去宮中給太子報信。就說太子妃硬要出城,攔不住。”
兩個小厮對視一眼,便立即辦事去了。不用商量,只需相互看一眼超能知道對方的意思,立即分好工。
太子府之中的下人,其實都是鳳驚瀾培養的死忠。多年來,已經有了極好的默契。他們都極有眼色,行事果斷。只要是鳳驚瀾的命令,就算是讓他們自殺或是殺了自己的父母也不會眨一下眼睛。他們以自己的忠誠為傲。
而阿離,則是鳳淵賜給鳳驚瀾的人。她忠誠的主人有兩個,一個是鳳驚瀾,另一個不用說也是鳳淵。當兩人的命令有相悖之處時,以鳳淵的命令為先。
阿離快步回到陵菁華身邊,恭敬的道:“太子妃請稍等,馬車馬上為您備好。”
陵菁華點了點頭,淡淡的“嗯。”了一聲。
這邊話音剛落,準備馬車的小厮便快步跑了過來道:“太子妃,那車已經備好,請移步至府門。”
“走吧。”陵菁華一甩袖,大步流星的走了。
皇宮禦書房之中。
鳳亦和鳳驚瀾被無故召到皇宮很是疑惑,但無奈鳳淵又只是氣定神閑的坐在幾案邊批閱奏折,看都不看他倆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鳳淵終于批閱完了奏折,伸了個懶腰,有打了個哈欠,才把目光轉到僅剩的兩個兒子身上。
鳳亦和鳳驚瀾等的腿都麻了,就是不敢打擾鳳淵。發現鳳淵看着他倆,均是心中一喜,但又瞬間覺着不對勁,立即斂起心神,安靜的坐在鳳淵兩側的榻幾上。
“你們可知朕這次叫你們來是所謂何事?”
鳳亦和鳳驚瀾都将頭微垂,洗耳恭聽。
鳳淵掃了他們一眼道:“大軍之中瘟疫突發之事你們可知?”
“是。”兩兄弟齊聲應道。
“那今日早朝為何不報?”鳳淵的聲音與以往相比略顯低沉,不怒自威。他看向鳳亦低聲道:“尤其是你,亦兒。你讓我很失望。你養的那些客卿都是吃幹飯的嗎?他們難道沒有提醒你此事需要上奏?那個周宣是幹什麽吃的!”
鳳亦把頭低的低低的,道:“是兒臣疏忽了,請父皇責罰。”
“出戰在即,就不罰你了。等你回來之後再說。”随即,又看向鳳驚瀾,道:“驚瀾,朕覺得你最近過得太過安逸,不如給你找件事作。”
“父皇請講。”
“我初鳳南疆天災不斷,近日來更是民不聊生,朕想派你去安慰百姓。此事,不難吧。”
“可是,父皇。此事不是早已在前日早朝便已定下,派孫錦孫大人為督察前去赈災慰問。為何還要兒臣前去?”
“你可莫要忘了,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一個大臣前去,确實能起到安慰民心的作用,可怎能與皇子相比?”此話,是說給鳳驚瀾聽的,也是說給鳳亦聽的。
“兒臣謹記。”
“還有,孫錦此人,不得不防。你二人一定要謹記。攘外必先安內,你們兄弟應齊心才是。”話音剛落,鳳淵便猛的咳嗽了起來。整個人臉色蒼白,甚是駭人。
鳳亦和鳳驚瀾一齊起身,齊呼:“父皇!”
不同的是,一個是真的擔心,而另一個則是假擔心。
一旁的孫公公立即上前為鳳淵順氣,見鳳淵臉色好了些,又連忙遞上一杯溫茶。
鳳淵喝兩口,便放下了,臉色相較之前好了些許。他伸出手揮了揮,示意他們離開。
鳳亦和鳳驚瀾乖乖的退了下去。
等兩人退出去後,鳳淵冷哼一聲,對孫公公道:“阿離那邊有什麽消息沒有?”
還未等孫公公開口,禦書房之中的帷簾便輕輕的飄了起來。
一只漂亮的小青鵲飛了進來,落到了孫公公的肩頭。“叽叽喳喳!”的叫了幾聲,便乖乖的不再有任何動作。
孫公公聽完小青鵲的彙報,便俯身在鳳淵耳邊道:“阿離來信兒了。陵菁華要出城,馬車剛剛備好,确切的要去哪裏,陵菁華也沒說。”
“還有嗎?”鳳淵問着,悠閑的抿了一口茶。
“還有就是,太子妃近日行為有些古怪,但又沒什麽大礙。”
“呵!行為古怪?那是自然,菁華根本都不喜歡驚瀾。想必是布置了許久的局,就差那一陣東風了吧。”鳳淵說着,玩味的看着手中的鎏金茶杯。
“恕老臣愚鈍。”
“你可還記得一個有着桃花眼的紅衣玉郎?”
“陛下說的可是那钰老王爺身邊的幺魅?”
钰老王爺鳳钰是鳳淵的皇叔,手中有着初鳳四分之一的兵權。剩下的四分之三之中的一分在夏家手中,餘下的均在鳳淵及鳳淵的親信手中。而鳳钰的母妃淑妃夏曦便是夏家的人,可以說鳳钰擁有可以與鳳淵相匹敵的實力。鳳钰雖為鳳淵的皇叔,卻與鳳淵同歲,都是三十六歲。出于對長輩的尊重,朝中之人都尊稱他一聲钰老王爺。
幺魅是陵菁華在三年前安排在鳳钰身邊的。當時,幺魅僅十七,他接到情報之後,便假裝是青樓之中的一個脔童。雖身着紅衣、身處青樓,卻只賣藝不賣身,有着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這氣質并非是裝出來的,而是在他眼中只有陵菁華一人使然。他假裝與和陵菁華一同到青樓快活的鳳钰偶遇,在博得鳳钰的傾心後,神不知鬼不覺的以鳳钰傾心之人的身份,入住钰王府。
陵菁華到現在已經二十有一,十五歲那年便在朝為官,官品為四品。四品大元,在朝堂之上便已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還是多虧了他的義父秦雲。
秦雲為初鳳第一大文豪,影響力極大。但他個人喜游山玩水,性情灑脫不羁。當初鳳淵之父鳳哲一心想要收秦雲為己用,卻無果。
而陵菁華卻喜好計謀,便拜托他的義父秦雲。秦雲對他也是極為寵溺,便答應了。最後在朝中謀得一四品官職。後來陵菁華與鳳钰相識,兩人有相同的喜好,便交好。才有了鳳钰與幺魅在青樓偶遇那一出。
“是他。”
“按陛下的意思,難道是那玉郎與太子妃有關系?”
“你還不算愚鈍。”
“那近日钰老王爺所做的那些事,不會是為了讨那玉郎的歡心吧?”孫公公想着有些後怕。
在鳳驚瀾登上太子之位的一年中,钰老王爺可一刻都沒有閑着。帶着幺魅游遍了初鳳的山川河流,足跡遍布整個初鳳國。明面上說是游山玩水玩了一年,實際上是籠絡了許多告老還鄉的朝中重臣及相關的親信。
其實,連鳳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給他人做了嫁衣,為陵菁華取得了朝中三成的權力。
如今朝中的局勢已是混亂之極。初鳳國看起來是國泰民安,實則是一潭渾水。似是兩派,卻并非兩派;似是齊心,卻并非齊心。鬥起來難分敵我。
現如今,只有幺魅和陵菁華兩人明白局勢。
但相較之下,幺魅只是奉陵菁華的命令行事,對局勢的了解雖比鳳亦和鳳驚瀾要明白許多,卻也沒有左右局勢的力量。
反倒是陵菁華這個近兩年沒有上過一次朝堂的二品重臣,掌握着朝中衆人的身家性命。
苦心安排了三年,陵菁華也已找到他心目中真正的王。一旦出手,便是初鳳改朝換代之時。
鳳亦和鳳驚瀾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只不過前者是他所愛并且所要保護的人,而後者卻是他的獵物,計劃之中的犧牲品。
“可以這麽說。”計劃雖好,卻已被鳳淵察覺。
孫公公不再做聲。
孫公公原名其實是程遠,是钰老王爺的人。他們家一族自古對夏家忠誠,他進宮就是給夏家當眼線,程家安排的眼線并不止他一個。早在他進宮之前,夏家和程家就已安排好一切。他一進宮便被安排在剛剛出生不久的鳳淵身邊,這一埋伏便是三十六年。其他人均被安排在與鳳钰或鳳淵同輩的人身邊。最後雖然沒有讓鳳钰登上皇位,但夏家和程家的運籌帷幄,安排的細致周密遠超表面上所看出的。這些眼線也是他們的後手,能保證時時刻刻了解初鳳的情況,選擇好日後的靠山。現如今,夏家所選的靠山便是背景看似非凡卻起不到多大作用,看似沒有多大依仗卻手握重權的陵菁華。
陵菁華的計劃已經被鳳淵有所察覺,但夏家和程家所布下的先手,可是他鳳淵就算知道,也防都防不住的。
夏家和程家的事,陵菁華是在幺魅入住钰王府之後所知道的。而鳳淵不知道這原名為程遠的“孫公公”和這件事,便是他最後的底牌。
可以說,這孫公公是他鳳淵最可以信任也最不可以信任的人。
鳳淵将鎏金茶杯放到一邊,沉思了一會兒,喃喃道:“出城……”忽然,他整個人一震,立即道:“快!派人到城門口傳我口谕:一定要嚴查,不能讓太子妃出城!”
“是。”孫公公應了一聲,立即走出禦書房,傳口谕去了。
皇城北門外。
一輛馬車正飛速的朝着北方疾馳。
陵菁華坐在馬車裏,悠閑的閉目養神。外面是一個馬夫、十個騎着馬的侍衛、兩個小丫鬟和阿離,暗處還有鳳驚瀾派的三十高等侍衛。
現在,他是随時随地被人監視的狀态。早在阿離到太子府那一日之時,他便從幺魅那裏知道阿離是鳳淵的人。鳳驚瀾知道他是水千閣閣主的事是沒辦法了,但鳳驚瀾一心想要早日登上皇位,已經開始對鳳淵下手。所以,鳳淵并不知道陵菁華是水千閣閣主之事,而那阿離給鳳淵傳出的消息也是少的可憐。可以說,鳳淵和鳳驚瀾之間的關系是極其微妙的。
現在,他所要做的事便是讓鳳淵和鳳驚瀾的關系更微妙一些。
不過,陵菁華此時有些迷茫。直覺告訴他,他應該向北行。此時,他正出神的望着馬車外的風景。
城外遠不如城內那般繁華,但畢竟是皇城之外,算不上蕭瑟。
放眼望去,滿目半人高的草叢,雖茂盛卻泛着黃,風一吹便來回搖擺。有些根不穩快要死的草,便随着風飄向空中,好不凄涼。
忽的,馬車中的陵菁華自嘲一笑,搖了搖頭。
我這是怎麽了?竟然還傷感起來了。若是義父見了,恐怕要圍着我轉上三圈,然後好好奚落一番不可。
徐徐的,吹來了一陣風。帶起了馬車的帷簾,依稀可以看見陵菁華紅衣的一角。
許是風有些冷了,陵菁華不自覺的攏了攏外袍。
此時已是秋末,将入冬季。
忽然,陵菁華手裏的動作一頓。嘴角雖是帶着笑的,但眼中滿是苦澀不甘。
若是在以前,我自不必為天冷擔憂。有深厚的內力作後盾,又怎會怕冷?不過,真真是今時不同往日。我雖算不上落敗,但卻落了個不堪。從前風華絕代被別人讨好,如今卻成了太子妃。明面上風光無限,可誰人不知這實際上是淪落成了鳳驚瀾的脔童?真真是可歌、可泣、可笑。這樣的一副身軀,我又有什麽臉呆在亦的身邊?唉!只求為他奪得這天下,然後隐世,快活逍遙于這人間山水,不再理會這世事繁雜。不過,看亦那副樣子,似乎并不想要這天下。難道,是我會意錯了嗎?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我選錯了人嗎?亦,我心中的王。我欲為你奪這天下,可你若不願,那我該當如何?鳥兒沒有了翅膀尚且能活,而我沒了你卻是段段活不成的。這一年來,我一直躲着你,就是怕再見到你時,會放不下。可誰知,上天還是用盡了辦法讓你我相見。你可知,昨日之事仍歷歷在目,讓我難以忘懷。你可真是我這一生之中的劫,輕而易舉的奪走了我的心。可你我還沒留下多少開心快樂的記憶,便已無緣相愛。你要出戰了,這一去雖不會有太多危險,但,刀劍無眼,誰又能保證完好無損不受一絲一毫的傷回來?再不濟些,就真的是回不來了。
想到這裏,陵菁華舉起手,“啪!”的一下,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絕美的面龐上突兀的出現了一個紅掌印。
暗罵了自己一句“該打!”,便沒再胡思亂想。
這輛馬車是鳳驚瀾找能工巧匠專門定做的。只要不是馬車裏鬧得馬車搖搖晃晃,在外面的下人根本就不知道馬車裏的人在幹什麽。反而是外面的聲音,裏面可以一絲不漏的聽見。此馬車,不可謂不奇。鳳驚瀾找人定做這馬車的用意,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越往北方行,就越冷。
陵菁華坐在暖和的馬車之中,自是不用擔心的。他與馬車外的人沒有什麽交情,便也不在意。這幫附骨之蛆,死了的話,對他來說自是好的。
馬車外的人,一個個身懷不淺的內力,對付這點寒氣不在話下。可憐的是阿離,她雖是鳳淵派來的人,卻是個沒有內力的。鳳淵一開始是為了讓鳳驚瀾放低戒心才選了她到太子府,現在倒好,還真讓人放心了許多。
阿離坐在馬車外面凍得不行,正要開口向陵菁華秉報。卻突然發現遠處正有一群人馬靠近。
馬夫被吓了一跳,趕忙勒緊缰繩,加緊馬肚子。
正在疾馳的兩匹馬兒被勒的疼了,一陣斯鳴,都提起了前蹄。
馬車由于慣性,又向前應了一段,撞翻了拉車的兩匹馬,幸運的是兩匹馬沒有受什麽傷,馬車沒什麽損壞也沒倒,省了許多事。
馬車之中的陵菁華只覺車身一陣劇烈的搖晃,心中一驚,立即披好了外袍,掀起了馬車的帷簾,踱步出來。
此時,那一群人馬已經來到馬車不足一裏的地方,将陵菁華他們所有的路圍了個水洩不通。這是一群山匪,只兩百人,個個面露兇光。
十個侍衛都警惕的拔出了自己的劍,如臨大敵。
陵菁華放眼一掃,微微勾唇,嘲諷的一笑。
真是自不量力,光憑這兩百人就想我死在這荒郊野外,無人察覺?蒼穹浩空,你也太小看我了。或許,應該說你也太小看鳳驚瀾的人馬了。
陵菁華是知道這幫山匪的來歷的。
這幫山匪其實是火烈國國主蒼穹浩空安插在初鳳國的人馬。不過,倒也真像是是山匪。打家劫舍,強搶民女什麽的,一樣不差,全都幹過。來往的車馬,都唯恐避之不及。
鳳淵也派過兵馬來剿這群山匪,也就成了如今這樣:近處不見山匪,要是再前行個二十裏,便要小心了。
可蒼穹浩空的目的可遠遠不止此,他這批人,雖面目兇狠,卻都是眼觀六路耳觀八方的人,在初鳳國都內都有眼線。可謂是,無孔不入。不僅往外傳遞初鳳國的各種消息,還負責将陵菁華捆了抓回去。蒼穹浩空是要陵菁華給他當床伴。同時,也算是盟友或者國師。
此事,程家和夏家是有所耳聞的,但并不清楚。鳳淵卻是不知道的,鳳驚瀾也是如此。至于鳳亦等其他人,就不必說了。
最清楚這事的人,莫過于幕後主使蒼穹浩空,以及當事人陵菁華。
至于這二百人,也是雲裏霧裏、不明真相,但可貴的是他們很是忠心耿耿。
那頭領看見陵菁華從馬車中出來,一眼便認出了他。哈哈大笑道:“沒想到竟然是初鳳第一美男兼太子妃殿下。我們兄弟嘗了不少美人兒,就是沒嘗過你這樣的。今兒個,就讓我們嘗嘗鮮!當然,那幾個小丫鬟也不會放。”說罷,拔出腰間的配刀指向天空,又大喊:“兄弟們,上啊!”
那頭目話音一落,二百人一齊向中心靠攏。步伐都有些淩亂,不過都是裝出來的,他們這是在派兵布陣。
陵菁華淡淡的丢下了一句“手腳麻利點,不要耽誤時間。也別都弄的一身血,惹的我心煩。”之後,便施施然的回到了暖和的馬車裏。
鳳驚瀾派的侍衛們不禁無語,不過僅這一愣神的時間便死了三人。侍衛們立即拿着手中的刀與敵人厮殺起來,暗衛在暗處進行偷襲。
在戰場上,自古便沒有所謂的君子。
馬車內的人在悠閑的喝茶,馬車外的人在玩命的厮殺。
忽的猛的刮起了大風,地上的雪被刮了起來。
厮殺着的人都不是尋常人,所以并不受風雪的影響。只可惜,他們的智商都有待提高。
陵菁華在刮起風的那一刻便知不對。他剛一明白便覺一陣恍惚,昏了過去。
風雪持續的時間并不長,等風雪停下的時候,陵菁華派的侍衛、暗衛、丫鬟、馬車夫和阿離都已身亡。
山匪死了大半。
山匪頭目的臉上的血還殘存着溫熱,胸口不停的起伏。“媽的!”山匪頭目吐了一口帶血的口水。
就因他這個動作,他胯下本就是強弩之末的戰馬再也支持不住,跪着倒在了地上。
他所乘的戰馬是受過專門訓練的,誓死不會讓主人因自己的失誤而受傷。所以,這匹戰馬最後的動作是跪在地上,而不是直接翻倒。
馬匹尚且忠誠至此,更何況這些實則身為死士的山匪呢?
山匪頭目嘆了一口氣,從戰馬的屍體上離開。他單膝跪地,将戰馬睜着的眼睛合上。
其餘人都因這匹戰馬和山匪頭目的做法而動容,紛紛下馬,讓死去的戰馬和戰友瞑目。處理完這些以後,又回來掏出自己身上的食物喂戰馬。
山匪頭目看見戰友都這麽做,頓覺欣慰。忽的,他想起了自己的任務。立即大步走向陵菁華的馬車,掀開了簾子。
馬車裏坐的并不是陵菁華,而是一個身着翠綠色長袍,腰間一枚碧綠色的玉佩,墨發高高绾起,眉心一點朱砂,樣貌與陵菁華別無二至,氣質卻相較之溫婉随和的人。
他,叫墨天。
“墨大人。”山匪頭目作揖,恭敬的喚了一聲。
“嗯。”墨天微笑着點了點頭。
他是蒼穹浩空身邊的紅人,蒼穹浩空對他也是極為寵愛。其中的關節,不足為外人道也。
墨天雖微笑着,眼睛裏卻沒有溫度。
陵菁華已經被浩空的人帶走了,真是的,還是晚了一步。
他如此想着,百無聊賴的低下頭玩着腰間的玉佩。
這玉佩,是當初蒼穹浩空送給他的。
他玩了一會兒,一陣冷風吹了過來。他習慣性的收緊衣領。
身為蒼穹浩空身邊的人,他也算是身有極好的武功和極深厚的內力。
“對了。”他忽然開口。“你們放心吧,我已經派人将陵菁華帶回火烈國,你們不用擔心弄丢人而掉腦袋。現在,任務完成了,咱們回國吧。”
他笑的極溫和,山匪頭目看的一陣臉紅。立即點頭應是,然後轉身吩咐戰友上馬往回趕。
戰友的屍骨他們是無法帶回去了,就這樣讓他們沉眠于風月之中吧。
火烈國皇宮之中。
陵菁華悠悠轉醒之時已經過了兩天,帶着剛剛睡醒的迷茫的看着頭頂的房頂。
應該是火烈國皇宮。
忽的,他的身體一震。猛然間坐起身。
床邊坐着一個身着滾金邊祥雲紋的黑袍男子。男子的發冠上鑲有一顆透亮的紅寶石,突兀的卻也美的無法形容。而男子的面容也如這寶石一般,神秘、高貴、蠱惑人心。容貌上與陵菁華和鳳亦相比,竟是毫不遜色。
他,便是火烈國國君蒼穹浩空。
陵菁華看着眼前的人,着實心覺驚豔。他早就聽聞火烈國國君是世間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卻不曾想竟是這般的魅惑人心。随即便回過神來,唇角帶笑着挑眉問道:“不知,火烈國國君這次請我來所謂何事?”
蒼穹浩空笑着,笑容越發的擴大,讓人莫名的心生畏懼。
陵菁華心中一驚。
蒼穹浩空将手伸向陵菁華。
陵菁華不自覺的将自己的身體向後挪。可一張床大不到哪裏去,他又能躲到哪兒?
蒼穹浩空看見陵菁華這個反應,臉上含着怒氣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憐愛。他将手輕輕覆上陵菁華的臉。
而陵菁華更是像一只祈求憐愛卻又害怕被嫌棄而不安的閉上眼的流浪貓。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
景致,極好。
時光,極靜。
人,極美。
一切都是美的,一切就應這樣,一切,本就這樣。
那一刻,陵菁華忽然覺得他從未認識那些叫做秦雲、鳳亦、鳳驚瀾、鳳淵、幺魅、周宣、韓白沫的人。他也從未到過初鳳國,從未當官……似乎也從未經歷戰亂,從未喪失家人。
為什麽……是似乎?
陵菁華迷茫的擡起頭,他看着蒼穹浩空,毫無防備。像一個無知的孩子遇到了困難,希望有人能幫他。他本能的不會對蒼穹浩空産生任何警惕。
“清。”蒼穹浩空溫柔的萬分小心的叫着心上人的名字。因為太過小心,聲音微微顫抖。他的聲音本就很好聽,此時更是另一番滋味。聲音之中有失而複得的喜悅,有害怕是夢的迷茫無措,也有害怕再次失去的患得患失。
陵菁華可能不記得了,但他還記得。那些,他們的曾經……
房屋中點着香,香氣缭繞,一切變得不真實起來。
“清……是誰?”
“清,就是你呀。我的寶貝。”蒼穹浩空笑了,不是之前那種假笑,那是發自內心的笑。
“我?不對。我不是什麽清。我……是陵菁華。”陵菁華剛說完這句話,眉頭狠狠的皺起,惱怒自己的失态。“啪!”一下,打開了蒼穹浩空撫着他臉的手。然後,将頭扭向一邊。
“清,你到底怎麽了?”蒼穹浩空笑不出來了,他快要哭了,無比絕望的那種,甚至于幾近癫狂。他傾身上前,将陵菁華擠在牆壁與他之間。
兩人一個是坐着,一個是半跪在另一人的兩腿之間。
蒼穹浩空伸出手,緊緊的箍住陵菁華的雙手。他的鼻尖頂着陵菁華的鼻尖,他說:“你,是清。是我的清,我深愛着的清。我說過,要愛你一世。你可記得你說過什麽嗎?”
陵菁華下意識的點頭,點完頭又後悔了。
沒事聽這家夥瞎掰什麽?真是,我這是怎麽了。
“你說:誓言美好而虛無,如果可以,我真的願意陪你一世。只可惜,一生太短,一世太長。我不需要誓言,我只求你不離開我,成為我心中的王。
一切的一切,你都忘了嗎?我……不甘心。”
陵菁華面對着這樣的蒼穹浩空,忽然覺得無助而且心痛。
淚,無聲的滑落。浸濕了,兩個人的心。
“別哭。”蒼穹浩空溫柔的說着,吻住了陵菁華的唇。他本來并沒有深入的想法,但是,在碰到陵菁華唇的那一瞬間,他有些恍神。
深入,他就可以嘗到他思念已久的味道。但同時,他也會後悔終生。讓陵菁華痛苦,無異于加倍的傷在他的心上。
最後,他還是忍住了。
來日方長。
“咳咳!”蒼穹浩空松開了陵菁華,将手放在唇邊咳了兩聲,道:“對不起。”
陵菁華揉着被勒紅的手腕,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他看着自己的手腕,心中不禁疑惑。
奇怪,這蒼穹浩空抓着我的手,為何感覺不到痛楚?
他很自然的将蒼穹浩空摸他臉的事忽略掉。
蒼穹浩空看着他的動作,像是心有靈犀似的,說道:“我剛剛在手上塗了藥。”
陵菁華擡起頭看着蒼穹浩空。直覺告訴他,蒼穹浩空肯定還有話要對他說。
“我這藥是外用的,只能用在四肢上。”
陵菁華挑眉。“繼續。”
蒼穹浩空瞥了他一眼,唇角綻開一抹笑。繼續道:“我還有內服的藥的藥方。”
“條件。”陵菁華随口說着,整理自己的衣服。
此時,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人換過了。款式還是原來的款式,顏色是月白色,布料卻要比陵菁華原來那套要高一個檔次。是雪蠶絲制成的。
雪蠶是火烈國獨有的,像赤龍國的夢魂草一樣稀有珍貴,也可以算是皇室專有的了。雪蠶具有很高的藥用價值,但因很難飼養,所以價格高的驚人。雪蠶的難飼養之處并不僅在于成長之中,而是在雪蠶卵上。每只母雪蠶所産的卵只有二十粒,而其中有四分之一是在剛産下來時便就是死卵。雪蠶卵能孵出雪蠶幼蟲的幾率也并不高,也就只有不到十粒能夠成功。而成長之中還會有近一半莫名其妙的死掉。
而陵菁華這一身華服,要用掉千只以上的雪蠶的蠶絲。雪蠶絲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它本身是月白色的,美麗耀眼之極。
“幫我救救火烈國。”
“你覺得可能嗎?”陵菁華的聲音中透着慵懶,完全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可能。”
“藥效呢?”
蒼穹浩空沒說錯,陵菁華會幫他,而且是不遺餘力的幫他。
“這藥不是你用的,夢魂之毒無藥可解。”
陵菁華看着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這藥可以讓你希望碰你的人擁有碰你的權力。”
“說說火烈國的現狀吧。”
“不急,你先休息幾天再說不遲。”
“嗯。”陵菁華淡淡應了一句。
一時間,兩人均是無言。
突然,一個婢女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陛下,飯菜已經備好了。請您移駕偏殿。”
“我知道了。”蒼穹浩空應了一句,對陵菁華說:“走吧,去吃飯。我命人準備了你喜歡的飯菜。”
陵菁華微微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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