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夜 五更寒的空洞 喑啞（上）

第12章 夜 五更寒的空洞 喑啞（上）

“你的确是火烈國二皇子，淑君皇後是你的生母，蒼穹一線是你的親生父親。而蒼穹浩空，是你的親大哥。”秦雲說着，随手一招。他本來想把酒壺招來，四周卻什麽都沒發生。

陵菁華的瞳孔猛的緊縮。“義父，您不會……”

秦雲撓了撓頭。“真是習慣要人命啊！”

“義父，你這麽做值得嗎？”

秦雲摸了摸陵菁華的頭，眉眼中盡是慈愛。“傻孩子，為了你，有什麽不值得的？我當年沒有給一線幸福，逼他娶了你娘。現如今我要是再不讓你幸福快樂，那我就愧對你爹了。孩子，做你想做的事去吧。不用擔心我。”

陵菁華從床上下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義父大恩，孩兒無以回報。孩兒定當銘記于心，來世再報！”

“你欠我的，你爹他早就替你還完了。反正我也沒有孩子，你又是一線的小兒子，拿你當親生的也未曾不可。”秦雲扶起陵菁華。他才剛剛恢複不久，不宜跪在地上。

陵菁華抿唇站立，許久道：“義父，為何這世間的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總是一再的錯過，再錯過。”

秦雲捋了捋胡子，笑了。“老天爺，可是喜歡看戲的。”他說完，轉身走出了房間。

陵菁華愣了愣神，苦澀一笑。他換好衣服，便走出了房間。

“來人。”

“小的在。”一個仆人小跑到陵菁華面前恭敬的鞠躬。

“備馬車，到皇宮給國君請安。”

“是！”

……

火烈國皇宮之中。

“菁華，太好了！你沒事！”蒼穹浩空什麽都沒想，一把抱住了陵菁華。

陵菁華也不閃躲。

“大哥，好久不見。”

蒼穹浩空抱的更緊了。

他知道，他抓不住他了。他愛了許久也思念了許久的弟弟想起了一切。本以為，陵菁華什麽都不記得的話，他也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只求陵菁華能夠留在自己的身邊，陪着自己。可是現在，陵菁華想起了一切，他怎麽會接受自己的親生哥哥呢？

“別走，別留下我一個人。”

陵菁華的眸子閃了閃，他伸出手推開了蒼穹浩空。

蒼穹浩空的眼中有着驚訝。“菁華，你……”

“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墨天。”

“不用我說你都清楚，他墨天不過是一個替代品。菁華，我的眼中只有你，我的心中也只有你，容不下他人了。”蒼穹浩空緊緊抓住陵菁華的手。

陵菁華輕輕抽手，沒有抽動。“大哥，沒有得到過，為何還要怕失去？你得到的從來就不是我，我的心裏早就住着一個人了。”

“菁華，禦風！我已經失去了一切，不要再讓我失去你了！我求你了，我只剩下你了……”

不遠處的拐角，有一個人。是墨天。

他一直聽着陵菁華和蒼穹浩空的對話，他的心從對話開始的時候就沒有停止過痛。

“墨相，你還要觀望到什麽時候？難道你就願意這樣一輩子默默地待在我大哥身邊，當一個替代品？”

一陣風掠過，吹的草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火烈國皇宮之中，有三個被過往牢牢套住的三個人。一個愛的癫狂、默默無聲，一個不願放手、越陷越深，而另一個，他愛的累了，不想愛了。

墨天走了出來，他的身影顯得極其孤單。這是要多久的癡癡等待，才會如此孤單？這是要多少的默默付出，才會如此的纖弱？他擔負了他從來就不應該擔負的一切，只為了他愛的人，他幾近傾盡所有，卻還是難換來他愛的人的一眼深情。

“大哥，你比我幸福的多。有一個深愛着你，甚至于願意為你付出一切的人在你的身邊，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你可知，墨天是如何和我有同樣的相貌的嗎？鏡花水月。人世中的繁華，不過一場鏡花水月。繁華逝去，便是空城。他舍棄了原來的自己，只為成為你眼中的替代品，只希望你能看他一眼。這麽多年了，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感動？他忘記了自己的模樣，他甚至出賣自己的靈魂，只求你看他一眼，認認真真的看他一眼……”

蒼穹浩空的手忽的無力，他松開了陵菁華。

墨天看着蒼穹浩空，蒼穹浩空看着墨天。兩個人遙遙相望，誰也沒有跨出一步。

忽的，陵菁華身形一閃，一掌打向蒼穹浩空的後背。

蒼穹浩空只覺一股柔勁将他向前推，他不禁向前走了好幾步。

墨天把陵菁華的動作看的清清楚楚，他知道，蒼穹浩空不過是被推的罷了。

“蒼穹浩空，你的眼中可曾有過我？”

蒼穹浩空無言。

他根本不知道說什麽。難道像以前一樣，說些我愛你，愛你有多深，愛你有多久？他做不到，現在的他，做不到了。也許是因為陵菁華的出現，也許是因為他愧對于墨天。他虧欠墨天的，有很多。有一個游歷天下的諾言，有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雖然不是許給墨天的，但他還是當着墨天的面許下了，對墨天那樣說了。他虧欠的人，是墨天。他得到了墨天的心，卻将那顆心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粉碎，難以複合。

“蒼穹浩空，你的眼裏從來就沒有我。”

墨天忍了許久的淚，終于決堤了，一發不可收拾。他舍棄了一切，終究還是什麽都沒得到。

“蒼穹浩空，我今天來，是向你告別的。今生今世，永不再見。祝你幸福。”墨天說完，轉身走了，沒走幾步身影便像消失了一般，再也不見了。

“他去哪兒了？”蒼穹浩空愣愣的問。

是的，他去哪兒了？他的墨天去哪兒了？為什麽，他看不到他了？

蒼穹浩空笑了，卻比哭還難看。

“你可知，鏡花水月的傳說？”

……

傳說，有一掌管天水的上仙，名為淼。他愛上了一個人間的女子。這個女子，她長相清麗，顏傾六界。被世人稱為：顏傾。

淼的身邊，有一個鏡妖。這個小妖很是乖巧，從不說假話。

有一日，淼的身邊來了一個女子。而這名女子，便是顏傾。

淼很是開心，他礙于身份，不能和主動和顏傾走的很近，但顏傾來找他和他說話，對他來說已經是恩賜了。

他們天南地北，無所不談。顏傾說的話題，都是淼感興趣并且知道很多的。這，便是緣。

終于，有一日。淼支開了礙事的小鏡妖，問顏傾：“你愛我嗎？”

顏傾微微一愣，反問他：“那你愛我嗎？”

淼點頭道：“愛啊，我當然愛你。只可惜，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顏傾的眼中滿是心疼，她問：“是因為仙凡永隔嗎？”

“是。”

顏傾伸出手，輕輕撫摸着淼的臉頰，和淼額頭貼着額頭道：“我愛你，我也愛你。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愛你一個人。”

“你真的是顏傾嗎？為什麽我覺得自己在做夢？”

“我是，我當然是顏傾……”話音剛落，顏傾便消失了。

空中不停地有“卡啦卡啦！”的聲音響起，四周的空間變得支離破碎。顯現出來的，是淼的神殿。

“顏傾……”淼喃喃的喚着，卻沒有人回答他。

後來，人間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是顏傾和人間帝王的婚禮。

世間的所有人都去了，唯獨他上神淼沒有去。

其實，那個顏傾便是小鏡妖。小鏡妖跟在淼的身邊，照顧他的衣食起居，幫他分辨人心善惡，為他立下了許多大功。

當初，淼曾問過小鏡妖為何要留在他身邊做這些？

小鏡妖只是回答說，留在上仙的身邊修煉，總比一個人在深山修煉要快的多。

其實，小鏡妖只是想留在他身邊。

直到小鏡妖知道了他愛上了顏傾，小鏡妖便幻化出美麗的山山水水，而自己變成了顏傾的模樣，常伴他左右。

後來，小鏡妖說她是顏傾，她顏傾，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愛他一個人。

鏡子說了假話，可是會碎的……

小鏡妖不是顏傾，她只能付出自己的性命讓他開心、快了，讓他滿足。

淼沒有了小鏡妖的陪伴，變成了一個人。他也不再修煉了，只是終日終日的坐在上神椅上，喚着“顏傾，顏傾……”

人間大旱五十年，天帝震怒，罷免了他水司的身份。

他沒了小鏡妖，仿佛失去了靈魂。原來，他一直愛的，其實是小鏡妖。可是，他卻沒有給過小鏡妖一個名字，他都不知該喚小鏡妖什麽。不過，既然小鏡妖說自己叫顏傾，那麽，他便喚她顏傾。

再後來，人世間有幾人修煉成了上仙，有一個和顏傾長得一模一樣。她，名為鏡花水月。

淼仍然是終日一人待在上仙的仙邸之中，不停地喚着“顏傾，顏傾……”

最後，他仙壽到達盡頭的時候，他叫來了那個和顏傾長得一模一樣的上仙，對她說了七個字。

“你，名為鏡花水月。”

鏡花水月看着淼，留下了眼淚，她卻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她擡起手，輕輕觸碰到了臉上的淚，很涼很涼。那淚水，與天河之中的水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仙居中回響起小鏡妖和淼曾經交談的聲音。

……

“你為何要留在我身邊？”

“留在上仙身邊修煉，總比我一個人留在深山裏修煉要快的多。”

……

“上仙，您喜歡顏傾？”

“她很美。”

……

“你愛我嗎？”

“那你愛我嗎？”

“愛啊，我當然愛你。只可惜，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是因為仙凡永隔嗎？”

“是。”

“我愛你，我也愛你。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愛你一個人。”

“你真的是顏傾嗎？為什麽我覺得自己在做夢？”

“我是，我當然是顏傾……”

“卡啦卡啦！”

……

鏡花水月捂着自己的嘴，眼鏡睜的很大，淚水抑制不住的流下來。但她的眼淚不是透明的，而是紅色的。她，流的是血淚。

鏡花水月是當年小鏡妖留下的一縷殘識轉世而生，因為愛淼愛的太深，最後打破了妖魔死後無法轉世的規矩。

她，被天帝封為司鏡司，辨世間萬物之善惡，與水司伴生。可現在的水司，已經不是那個淼了。

她想變回小鏡妖的模樣，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小鏡妖的模樣，變不回去了。

……

“鏡花水月，已經不僅僅是一件江湖寶器了。它是一個詛咒，一個愛而不得的詛咒。”陵菁華靜靜的說完了這一切，他看着蒼穹浩空，眼中是滿滿的惋惜。

錯過了，才知道那是愛。這恐怕是比愛而不得更加可悲的吧……

“我真的錯了嗎？”蒼穹浩空問道。像是問天，像是問地，像是問陵菁華，也像是問他自己。

“我真的錯了嗎！”他無力的坐在了地上，目光空洞。

“是對是錯，是愛還是不愛，只有你自己清楚。”

“有辦法讓他回來嗎？”

“古籍上并無記載。”

“有的，一定有的。”蒼穹浩空喃喃的說着，然後快速起身。他喊道：“來人啊！給我找出解除鏡花水月的方法！就算傾盡我火烈國上下，也在所不惜！”

看到蒼穹浩空這個反應的婢仆都愣了愣，随即對着他恭敬的鞠躬。

身為王者，一旦蘇醒，便不會再遲疑。

只有血的代價，才能換來剎那間的明悟。鳳亦，我不會像他這樣錯過了。你等等，再等等，等我辦完一切，我就回到你的身邊……

“既然你已經清楚了自己要的是什麽，那我也就不就在這裏了。”陵菁華說完，轉身離開。

“你要去哪兒？”

“去做我該做的事。”陵菁華話音方落，便以消失在拐角處。

初鳳國邊境戰場。

“哐嗆哐嗆！”聲不斷，刀戟摩擦的聲音尤為刺耳。

鳳亦站在機關戰車上，俯瞰着對面被士兵圍的幾乎自身難保的宋朗。

機關戰車是幺魅帶來的，九曲盤龍陣是幺魅一手布置的。

陵菁華可謂是将最得力的臂膀都送到了他的身邊，現在的戰事可謂是一邊倒。赤龍國軍心渙散、鬥志不足，初鳳國士兵士氣高昂、越戰越勇。

“鳳亦，你個膽小鼠輩！快給爺爺出來！是個男人就在戰場上和爺爺我大戰一場！”宋朗破口大罵。

鳳亦勾唇笑了。

鳳亦還沒傻呢。要是出去了，那不是承認了是他孫子嗎？

“幺魅。”

“在。”

“施我號令：若赤龍國士兵願意投降歸順于我初鳳，可免死，還可享受與我初鳳士兵同樣的待遇！”

鳳亦知道，幺魅是有內力的人。如此混亂的場面，要說什麽別人也聽不清，這時候，幺魅修習內力的用處就出來了。

幺魅媚笑，拱手道：“是！”

他腳尖輕輕點地，飛身到機關戰車的至高點。

“鳳将軍號令：若赤龍國士兵願意投降歸順于我初鳳，可免死，還可享受與我初鳳士兵同樣的待遇！”

此話一出，有半數的赤龍國士兵丢下了自己的兵器。仍有一半人馬在不斷的厮殺。

“叛徒！”宋朗氣結。他手腕一轉，“噗”一聲，刺入了一個投降士兵的胸膛。

鮮紅的血嘩啦啦的流了出來，那士兵的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和後悔。

“赤龍國所有士兵都不得投降！生是赤龍國的人！死是赤龍國的鬼！任何人不得後退！違令者，殺無赦！”宋朗的眼睛變得猩紅，幾乎理智全無。

“幺魅，傳令下去：初鳳國士兵，全力保護歸順的赤龍國士兵！”鳳亦又下了一個命令。

“初鳳國士兵聽令：全力保護歸順的赤龍國士兵！”

話音一落，初鳳國士兵的陣法突變。

這些都是鳳亦早就料到的。有了幺魅在，他這一仗必勝無疑。然，得民心者得天下。鳳亦要的，不僅僅是大勝歸去，而是收服民心。

“鳳亦，讓我上戰場吧。我去了，戰事可以早點結束。”幺魅道。

鳳亦點頭。

幺魅飛身到現場中，一下子來到了宋朗的面前。

宋朗一驚，立即提劍向幺魅刺去。

幺魅邪魅一笑，一個旋身躲開了。随即，他朝宋朗背心點了幾下，宋朗便動不了了。他又與身邊的赤龍國士兵糾纏在了一起，卻始終不離開宋朗三步遠。他與赤龍國士兵打着，還說服着宋朗。

“宋将軍，看在你是鳳亦的舊相識，只要你歸順初鳳，便可以饒你一命。如若你忠心耿耿的跟着鳳亦，還可以考慮給你個将軍之位，代代世襲。如何？”

“你休想！”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幺魅話音一落，大袖向站在身後的宋朗一甩。

一道白光閃過，宋朗的人頭便落了地，還在地上滾了幾圈。由于宋朗被咱們點了穴，所以身體還是立着的。

赤龍國的士兵都愣了神，沒有人再敢靠近幺魅。沒有人覺得宋朗是個有骨氣的漢子，只覺得此景像顯得極為詭異。

幺魅拈起蘭花指，整了整自己的衣袍。他輕輕的吐出了幾個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哐哐！”聲持續約莫一柱香的時間。赤龍國士兵，悉數投降。就算有沒投降的，也被投降的人給抓起來了。

幺魅笑着，他飛身回了機關戰車上。拍了拍機關戰車的車轍，惋惜道：“真是可惜了，戰車沒派上用場啊！”

鳳亦大笑了起來。“你這人，要不要這麽注意力不在重點上？”

幺魅撇撇嘴。“這和你有關系嗎？”

“得得得，我多事了，我多事了。”鳳亦一陣搖頭。

周宣看鳳亦和幺魅聊的開心，不禁開口插話。“呵呵！夫主和幺魅聊的這麽開心啊。”

“夫人這是吃醋了？”幺魅說着挑了挑眉。

周宣的臉紅了，他将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咳咳”咳了兩聲。“幺魅，別亂說話。”

“呵！”誰知幺魅輕笑一聲，甩袖離開。

“自找沒趣了吧。”鳳亦瞥了周宣一眼。

“夫主，我……”

“你當衆對菁華不敬，幺魅又是菁華那邊的人，他能和你好言相對嗎？”鳳亦說着，拍了拍周宣的肩膀。“不要以為他會很簡單的就原諒你。就算菁華原諒你，他幺魅也不一定會對你有所改觀。他對我這樣已實屬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