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江山長卷卻也泛黃 被歷史風化（下）

第15章 江山長卷卻也泛黃 被歷史風化（下）

回憶完曾經，時間竟到了黃昏。鳳驚瀾回過神來看向陵菁華，他依舊是那麽悠閑，雖美的人間僅有，卻也淡然的出塵。

“菁華，黃昏了，你餓不餓？”鳳驚瀾小心問道。

“太子殿下如果餓了可以到後堂等待，我早已命人制作飯菜去了。”

“诶？什麽時候？”鳳驚瀾有些驚訝，他和陵菁華一直在同一個屋子裏，怎麽沒注意他命人準備晚飯？總不可能是中午剛回來的時候吧……

“在你發呆的時候。”陵菁華輕輕的說完這一句，便走出門去了後堂。

鳳驚瀾的嘴角微微勾起，開心的跟着陵菁華去了後堂。

後堂。

“我還沒醉……”陵菁華一進後堂的門檻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钰王的醉話。

“喲！這都吃好了？我才剛來啊。”陵菁華有些無奈的找了個座位坐下。雖說是他的陵府，但钰王怎麽說也算是他的“長輩”，有钰王在他就只能坐偏位了。

鳳驚瀾跟着陵菁華坐在了陵菁華身邊更偏的位置。

“太子妃殿下。”夭魅和陵菁華打招呼，礙着身份，他無法在外人面前直接叫陵菁華主人或名字。

陵菁華點頭微笑，“還麻煩钰王妃等下帶钰王回钰王府啊。”

“太子妃就是太子妃，有了身份就開始亂使喚人了。”夭魅佯裝生氣。

這兩人近乎打情罵俏的對話，在鳳驚瀾的眼裏卻是滿滿的火藥味。一旁的鄭漪卻不禁捂嘴笑了起來。

鳳驚瀾瞪了鄭漪一眼，“有什麽可笑的？”

鄭漪立即收起了笑容，“是屬下失态。”

“時間不早了，你帶着钰王回钰王府休息吧。”陵菁華說道。

夭魅一看陵菁華要趕他走，不開心是當然的。“太子妃這是要趕人走嗎？”他是不想走的，正所謂“自己的愛人在面前，怎麽看都是看不夠的”。

“呵呵！”陵菁華捂嘴笑了笑，“钰王妃此言何意？我只不過是怕钰王在我這清貧的府上受了寒，回頭皇上怪罪下來就麻煩了。”

聽了陵菁華的話，夭魅有些無奈，這是要鐵了心要趕他走啊！還丢了钰王這麽個大人肉包裹給他。他擡頭看了看天花板，“我說太子妃殿下啊，您這後堂用的材料的昂貴成都都快及上皇宮的大殿了吧，我想是不會讓钰王住的不舒服的。”翻譯過來就是：我不想走。

陵菁華見他真心想留在他府上，便無奈的搖搖頭道：“那還請钰王妃自便，府內的客房随便住。”

“多謝太子妃殿下大度。”夭魅開心的笑了。

鳳驚瀾看的一驚，這夭魅，要防。

钰王和夭魅留了下來，鳳驚瀾自然也要留下來，不過這樣一來就不方便夭魅和陵菁華“談心”了。一時又不能趕鳳驚瀾走，誰讓鳳驚瀾是即将登基的準皇帝呢？無奈之下，陵菁華和夭魅二人只好用內力傳音互相交談。至于談話內容，不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寒暄與情話罷了。

初鳳邊境，鳳奕營帳。

“什麽！”得到夭魅派人從京城傳來的消息後，鳳奕激動地站了起來。“太好了，太好了！”鳳奕轉身抱住了身後的周宣，“你聽到了嗎？菁華他平安的回到初鳳了！”

對于周宣來說，他是開心不起來的，但是見鳳奕這麽開心，他也不忍毀了他的心情。“嗯，我聽到了。”

像周宣這樣願意不求回報的為愛人付出的人恐怕真的不多，或許是因為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分，又或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得不到鳳奕的心，所以願意就這樣默默地付出着。

“夫主，我有話想對你說，先讓下人們都退下去吧。”

“好。”鳳奕今天高興，輕易的答應了周宣的請求。“所有人都退下。”

衆人接到命令，都乖乖退了出去，前來報信的使者卻留在了帳中。

“怎麽，還有事？”鳳奕問道。

“的确如将軍所言，還有一事小人未禀報。”

“那就快說。”

“禀告将軍，太子妃殿下請您速回國都參加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還說若是将軍戰勝歸來，一定會揚我初鳳國威。”

“回國都啊……”一想到他那個陰險的大哥鳳驚瀾要登基，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回到國都的，你退下吧。”

“是，小的告退。”使者退出了營帳，現在就剩下鳳奕和周宣兩個人獨處了。

“周宣，你有什麽事？”鳳奕的語氣透露着溫柔，這是周宣夢寐以求的。

面對這樣的鳳奕，周宣卻留下了眼淚，“夫主，周宣有一不情之請。”

見周宣哭了，鳳奕有些慌張，“你怎麽了？別急，慢慢說。”

“夫主！”只見周宣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是周宣對不起夫主，周宣請求夫主休了貧妻。”

鳳奕皺起眉頭，不悅的說道：“你這是做什麽？是受人欺負了嗎？”

聽了這話，周宣心中的感動更多了，但是他知道，這些感動是不屬于他的，他本來就沒有資格得到鳳奕的關心。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參謀，一個陵菁華的——替代品。“并不是，周宣只是……”他停住話語，猶豫了許久才說出了後半句，“不想再留在殿下的身邊了。”

鳳奕愣了一下，問道：“你是認真的？”

“周宣所言，絕無半句假話。”只要離開了鳳奕，他就可以像原來一樣，安安靜靜的度過一生，不求榮華富貴，只求能有一個愛他的人陪伴一生。

“原因。”

“沒有原因，我就是不想留在你的身邊了。”周宣的語氣變得剛硬起來，他是個男人，他不願再因為對鳳奕的感情而像一個女人一樣活着。

“留在我的身邊不好嗎？”鳳奕不知為何，想要挽留周宣。古人果然說的沒錯：“日久生情”。

“周宣厭惡了這官場上的爾虞我詐了。”他随便找了個借口。

“留下來吧，至少，在我奪回菁華之前。”我真的，很怕自己一個人啊……

“鳳奕，你不覺得你這樣很過分嗎！”周宣終于按耐不住爆發了出來，這麽長時間的隐忍，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宣洩。“你個白眼狼！我一心一意為你，而你呢？你奪走我的身體還奪走我的心，你對我百般呵護卻也百般冷落，時間怎麽會有你這等無恥之徒！到了現在，你竟然還想讓我當陵菁華的替代品！我受夠你了！”說完，便一甩袖子，準備跑出營帳。

鳳奕一伸手，拉住了周宣的袖子，“別走。”

“你還要繼續折磨我嗎？”周宣低着頭，劉海遮住了眼睛。

鳳奕抿了抿唇，半天才說出“別留下我一個人……”這句話。

周宣笑了，他想，他終究，是要死在鳳奕的手中，才能放下對他的感情。“我答應你。”這一句，他放棄了男人所謂的尊嚴，對他來說，似乎從一開始，他就因為那一夜的迷亂而失去了自我。

“謝謝你，對不起。”鳳奕不知道除了這是六個字，他還能對周宣說什麽。他知道，自己欠周宣的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有來世，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只可惜，這一世，菁華還在等着我。

所謂愛，不過是一個能夠讓人明知會失去一切都不願放棄的毒藥。

初戰告捷，捷報很快傳回了初鳳國都。

得到消息後，陵菁華也松了一口氣。還好，鳳奕毫發無損。

不久，鳳驚瀾派出了別的武将接手鳳奕的将軍一職。他需要鳳奕回來參加他的登基大典，然後在那之後讓鳳奕命喪黃泉。

鳳奕和周宣回到了國都，一路上兩人無言。兩個人的心中自周宣那次說要離開後都留下了一個結，不大不小，卻剛好堵在了兩個人的心中。

鳳奕歸來，陵菁華在城門迎接。

“恭迎将軍，恭喜将軍得勝歸來。”陵菁華拱手。

鳳奕一下馬車，便看到了陵菁華，差點當着士兵的面脫口而出“陵菁華”，百般別扭之下喚了一聲“太子妃殿下。”拱手回禮。

周宣也是懂禮數的，他乖乖的說着“見過太子妃殿下”，言語之中，卻沒有了自己的身份。

陵菁華察覺到了周宣的不對勁，卻也沒說什麽，他知道是自己讓使者傳的話齊了一定的作用。他的心中沒有愧疚，他只是，奪回一開始就屬于他的罷了。

“賤妻不懂事，還請太子妃殿下見諒。”陵菁華聽了鳳奕的話後，說不吃驚是假的。

“這種小事，無礙無礙。”嘴上說着無礙，心中卻有了失落。“還請将軍回府修整後前去大殿與陛下相見，今晚有為将軍舉辦的接風宴。”

“替我轉告皇兄，多謝他的好意，我很快就去。”

兩人交談完，便都乘着各自的馬車離開了。

鳳奕馬車上。

“許久沒見他，今天見到是不是很開心？”周宣淡淡的問道。

“嗯。”鳳奕乖巧的點頭，不知道為什麽，他很怕周宣生氣，或是像現在這樣對他淡淡的像一個沒有情感的人偶。

“你在怕什麽？”周宣與他相處了幾年，鳳奕的情緒變化已經能清晰的感受到。

“诶？”鳳奕有些吃驚，“你是……什麽時候這麽了解我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或許是從一出生開始吧……周宣如此想着，露出了自嘲的笑。

鳳奕看的直心疼，忍不住的，勾起了周宣的下巴，蜻蜓點水般的吻在了他的唇上，遲遲沒有離開。

周宣因為鳳奕的這個吻，再次流下了眼淚。他不明白，這個男人，還要弄哭他多少次。猛地，他将鳳奕推開，“你喜歡的是陵菁華，何必這樣。”

“那你就像一開始那樣，當菁華的替代品啊！”鳳奕不禁怒吼出聲。

周宣一氣之下給了鳳奕一個耳光，生氣的直喘氣，什麽都沒說，直接轉頭看向窗外，表示不想理鳳奕。

鳳奕也知道自己說的過分了，只好揉着被打紅的臉看向窗外。

馬車外的馬夫聽着二人的動靜，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回到五皇子府後，周宣更是直接回到了當門客時住的廂房，離鳳奕遠遠的。直到晚上不得不去參加皇宮準備的接風宴，周宣才換好衣服勉為其難的和鳳奕坐上了馬車。

皇宮大殿中，衆大臣都已來齊。

陵菁華依舊是一襲如血的紅衣，随意的坐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本應描寫女子的詩句，放在他身上卻能将其完美诠釋。

鳳奕一身鐵甲領着素色華服的周宣走進大殿，鳳奕單膝在中央跪下，周宣跟着跪在了後面。

“臣弟，參見陛下。”

“妾身，參見陛下。”

鳳驚瀾聽到兩人這麽講自是開心的，他走下臺階，扶起鳳奕，說道:“皇弟平身，此等大禮，待我登基再行也不遲。”

周宣見鳳奕被扶起，自己也站起身來，含着下巴立在後面。

“弟妹，這次首戰大捷，你也幸苦了。”鳳驚瀾轉頭看向周宣。

周宣沒想到鳳驚瀾竟然會對他這種出身的人說客套話。“殿下過獎了，我也只不過是做了分內之事。”

“哈哈！”鳳驚瀾笑了笑，“唉！我家菁華若是也這般懂事就好了。”鳳驚瀾如此說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坐在妃位上潇灑的吃着葡萄的陵菁華身上。

陵菁華見到這副場景，不禁感到無奈，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妾身做的還不夠多嗎？殿下您還真過分貪心呢。”說完，邪魅的一笑，衆人的心均是一跳。

見陵菁華這樣“撒嬌”，鳳驚瀾的眼睛都快變成桃心狀的了。他快步回到座位上，伸出手準備将陵菁華摟入懷中。

陵菁華想都沒想便一把将鳳驚瀾推開，也不怕他在衆人面前出醜。“這可是為将軍準備的接風宴，我又怎能強了風頭？”

此話一出，周宣一個眼刀瞪向了陵菁華。而陵菁華這邊卻不明所以。

鳳奕看着這幾人的互動，心中是開心的，于是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那皇嫂，臣弟就帶着賤內入座了。”說完，拉着周宣走向了那個為他和周宣留着的右尊位坐下。

鳳驚瀾尴尬的咳了兩聲，在皇位上坐正。“今日，有兩大喜事。這第一件，便是五皇子首戰告捷歸來。不僅取了對方将領的首級，還俘獲大量俘虜，真是壯了我初鳳國的威嚴，大快人心啊！”

一陣歡呼聲響起。

“讓我們，敬大将軍！”鳳驚瀾說完，端着杯子起身一口幹了。

衆大臣也起身，一齊幹了手中的酒。唯獨陵菁華這個本應起身的人卻未起身，還是那麽無聊的吃着葡萄。

整個宴會上，陵菁華除了最初說的那兩句話外，像是靈魂出竅了一樣對什麽都沒有反映。直到最後結束時，陵菁華第一個起身，留下衆人獨自從正門離開了大殿。

黑夜中，紅衣也不那麽耀眼了，但陵菁華蒼白的面容卻讓人有撞到鬼的錯覺。他一個飛身，便到了皇宮大殿的屋頂。

陵菁華離開了大殿，衆人自然也都緩步走出大殿享受皇城的夜景。

皇城外，萬家燈火通明，煙花沖上天空，完成了自身最美的綻放。

不知過了多久，大臣們都已離開，煙花也不再在空中綻放。除了一輪明月與滿天的星鬥，似乎空氣都寂靜下來。

“菁華！”這是，鳳奕的聲音。

“鳳奕？”陵菁華愣了一下，向下看去。

鳳奕、周宣、钰王、夭魅、鳳驚瀾，偏偏那個鳳驚瀾也站在他們中間。而此時的鳳驚瀾，正嘴角帶笑的看着叫陵菁華叫的親熱的鳳奕。

“菁華，下來和大家一起去廟會玩兒吧。”鳳奕開心的朝着陵菁華揮着手，每次一和陵菁華說上話，他都像個孩子一樣開心。

“不去。”陵菁華冷冷的回了一句。內心卻痛心的冷笑道:蠢貨，都死到臨頭了還不自知。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去啊，我們是朋友啊。”鳳奕的這句話，是任誰也想不到的。

陵菁華仰頭看天，大笑出聲。“哈哈哈哈！看在五皇子這麽有誠意的份上，我就陪您出去游玩兒一圈好了。”

初鳳國民風淳樸，見到即将登基的太子，很是熱情。

“太子殿下，以後百姓們就全靠您了！”

“大家說的這是哪裏話，既然是我分內之事，我必定會竭盡全力去做。大家肯相信我，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了。”

陵菁華一時感慨萬分，他是真的不知道鳳驚瀾還有這樣的一面。

“菁華，送給你。”鳳奕說着，将一把折扇放入了有些出神的陵菁華手中。

“這是……”

“我看你的扇子用的時間也挺長的了，就想着買一把新的給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陵菁華看着鳳奕，卻發現一旁紅着臉的周宣頭上多了一枚刺眼的發簪。“嗯，謝謝。”他說完，轉身拂袖離開。

“菁華！”鳳奕想抓住陵菁華的衣擺，怎奈卻從指縫間滑出。

“奕……”周宣低下頭，拽住了鳳奕的袖子。

鳳奕猶豫了一下，反握住周宣的手。“走吧，我們去綁祈願紅幅。”他笑着看向周宣。

“嗯……”周宣乖乖的跟着鳳奕離開了。

見鳳驚瀾忙着，鳳奕和周宣又離開了，夭魅看着陵菁華的背影不禁心疼起來，但那份心疼之中似乎多了什麽。

“魅，我們去猜燈謎吧。”钰王将夭魅摟入懷中。夭魅點了點頭，兩人離開。

待鳳驚瀾與民衆們聊完，轉過身只剩他一人。人群中早已不見了陵菁華的身影。

千古江山，水墨丹青，恒古不變，卻也泛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