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憐惜

心頭所有的彷徨, 所有的怯懦僅僅只是那麽一聲就可以全數擊破。

“爸爸！”

壓抑到極點的聲線中, 林苗苗握着元元的手, 努力的讓腳步穩妥些，走進了房間裏。

“吱呀。”

房門被李愛蓮關上，擋住了房外的燈光, 也可以讓林苗苗越發放縱自己的情緒。

她的父親，林成東，依舊如同記憶那般，面目白皙，溫潤如玉，只是若是細看, 卻是能鮮明的看見，對比于李愛蓮的保養得宜，卻已經開始顯着老态，額頭有着細細的紋路, 此刻笑起來，眼角全是淡淡的魚尾紋, 而且似乎由于一直處在醫院的關系, 靠的近了, 能感覺到身上那些淡淡的藥味, 并不算舒服。

但就是這樣一個看上去面目有些過白了, 顯得有些老了，甚至身上還發着淡淡的藥味的男人，對于林苗苗而言一定是這世上最溫暖的存在。

對着林苗苗打量, 林成東只是那般淡淡的笑着，似乎對于他而言，疼痛，等待所有的一切都不算什麽的，惟餘的只有眼前的林苗苗。

幸許是哭多了，也幸許是此刻父親臉上的表情太過慈愛，以至于心頭滿是想哭的沖動，林苗苗卻并沒有哭，只是那般努力的笑着，拉着身邊的元元湊到了林東成的面前。

“元元，這是爺爺，來，叫爺爺。”

小孩子其實是很敏，感的，在林苗苗簡短的話語面前，元元歪了歪頭，烏黑的眼眸靜靜的望着林東成，接着露出一小小的，怯怯的笑：

“爺爺好，我是元元。”

只要去除了一些偏見，恐怕沒有人會不覺得元元可愛，更何況林東成原就極愛林苗苗，愛烏及烏，聽着元元這甜甜的童音，林東成更是眉眼笑開，帶着慈祥，及最自然的親近之意。

“你好，元元，我是爺爺，很高興遇見你，這麽晚跟媽媽來是不是肚子餓了，爺爺這裏有吃的給你拿點吃好不好？”

那般說着，林東成身子往後靠了靠，僅僅只是這般簡單的動作中，那蒼白臉上卻是浮上一抹紅暈，那是累的。

“東成，你怎麽還這樣，要什麽直接說就好了，你說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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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安靜的當着擺設的李愛蓮動作熟絡的扶着林東成，手卻利落的從抽屜裏拿了一袋餅幹出來，粉色的包裝，草莓味的夾心味，小孩及女孩子的最愛。

也是她的最愛。

“苗苗，你肚子也餓了，先跟元元一起吃點啊，我記得這口味你挺喜歡的。”

“嗯。”

林苗苗竟是看都不敢看林東成，因為一看她就會控制不住眼淚掉了下來，低應一聲，順着李愛蓮的手接過餅幹，撕開，她一塊，元元一塊，輕輕的咬了起來。

到這個點，元元也實在是餓了，得到林苗苗的許可，元元卻是小口小口的咬了起來。

林苗苗也咬了，甜甜的口感中，不知為何卻是帶着些微苦澀感。

但她依舊安安靜靜的吃着，吃完一片後又與元元分着第二片。

“果然苗苗你的口味還沒變，不夠我這裏還有啊，我備了很多。”

林東成半躺着，微微加速的喘，息間，話語裏卻滿是疼愛及欣慰。

失去了記憶，林苗苗并不知道從有了元元後，她離開了那個家有多久，但從她醒來後，她從來就拒絕自己回家，這樣的情況下，林東成依舊備着自己最愛的零食。

“你爸爸一直在等你。”

李愛蓮的話語不知不覺又在腦內響起。

當第三塊餅幹入嘴裏，林苗苗極清晰的嘗到了自己眼淚的味道，澀澀的。

***

“爸，你要好好保重身體啊，你一生病我就會慌了。”

“嗯，知道了，是你媽太驚小怪了，我沒事，不過能看到苗苗來看我，我這病生的也值了，哈哈。”

“爸爸！”

“好好，爸爸不說了啊，苗苗，不用擔心，爸身體棒着呢。“

”爺爺，你要好好照顧身體，等你好了，元元可以陪你玩，生病了媽媽會擔心，元元也會擔心的。“

”哎喲，元元這麽乖，爺爺可是一定要快點養好身體，偷偷告訴你，爺爺燒的菜可好吃了，到時候你跟媽媽來，爺爺給你燒很多好吃的菜好不好？“

“好，爺爺養好身體，元元一定會跟媽媽來吃爺爺燒的菜的。”

“真乖。”

....

林東成的病情，李愛蓮再說的時候實則有些誇張了。

他的病歸根究底起來，是平日太忙太累，再加上一直擔心着林苗苗在外的情況，積郁過頭，導致胃穿孔，只要好好休養一些日子就會好了。

等終于從林東成嘴裏清楚的知道病情的時候，林苗苗卻一點也沒有生李愛蓮故意誇張的氣，反倒有些感激。

雖然胃穿孔發現了不算什麽，但如若發現遲了也很嚴重的。

而這些原本應該是女兒敬的孝心，由于她的自私她一點也未曾敬的。

而現在她還來得及在之後的歲月裏補回來。

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林東成原本就是極親和的存在，再加上有意緩解林苗苗與李愛蓮的關系，那更是親和的不行，雖然林苗苗與李愛蓮那是積怨已深，也不是一言半語能緩解掉的，但是元元卻是完全成功被收買了。

由于是在安靜的病房裏，懂事的元元也沒到處亂跑，只是那般搬着小椅子，安安靜靜的與着林東成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形成了一幅極有愛的爺孫相處畫面。

只是哪怕相處的再過愉快，當九點一過，生物種的侵襲下，元元已經開始打着呵欠，哪怕努力撐着不睡，那眼睛也是開始顯得迷迷糊糊起來。

“苗苗，以後有時候來看爸就好了啊，明天你要上班，元元也要上學，而且小孩子睡遲了也不好，再說病房裏都是細菌，帶着元元先回去吧？“

林苗苗有些不想走，但她知道林東成說的全是實話，況且自己心頭剛剛有了覺悟，略一猶豫間，林苗苗到也是沒有猶豫，直接與着林東成告別，拉着元元的手直接告別。

“那……爸，我先回了？”

“哎～帶着元元路上小心啊。”

“嗯嗯。”

林苗苗應上一聲，看着一直安靜看着林東成的李愛蓮，微一猶豫還是開口：“媽，我帶元元先回去了。”

“嗯。”

淡淡的應聲，卻已經算是李愛蓮最好的态度了。

***

實在太晚了，哪怕元元在出租車上一直強撐着不睡：”元元睡着後，媽媽會抱不動的。“

”元元不能睡，元元跟媽媽一起回去之後再睡。“

緒緒叨叨的元元，終是撐不住在快下車的時候睡着了。

”媽媽，元元就眯一下下啊，等到了，媽媽叫元元，元元會自己起來走路的。”

認真的童音在耳側響起，林苗苗看着那睡的香噴噴，小臉紅潤的元元卻終是舍不得。

今天的一切完全都超過了元元的承受範圍，但元元一直做的很好，比她當媽媽的還要做的好。

哪怕睡着了還在擔心她。

這樣的孩子，她又怎麽忍心吵醒呢？

月朗星稀，微風徐徐，懷抱中的孩子卻溫暖而極有份量感。

林苗苗小心的調整一下自己的姿勢，哪怕手疲累的不行，卻已經努力的不讓自己松手。

不過幸好出租車原就停在小區門口，哪怕有些吃力，但咬咬牙應該是沒什麽問題。

哪怕這麽安慰着，林苗苗的臉龐卻依舊有些紅了，那是累的，甚至連呼吸都已經控制不住的粗了起來，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她的眼前才會出現錯覺？

臨近九點的時刻，她的樓層下，穿着一身豔黃色的長裙的錢詩，長發披散着，正笑眯眯的望着她。

“錢詩？”

“喲，苗苗，怎麽這麽晚，我可等你等的要睡着了。”

勾人的磁性嗓音帶着微微的笑意，再加上那快步走來的身影，一切都證明那并不是她的錯覺。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這裏？”

今天的林苗苗實在沒有心情去對付錢詩，話語淡淡的，幾若沒有表情。

“當然是想來看看你。不過沒想到原來辦事處的文員也要加班，這可真辛苦。

咦，元元已經睡着了嗎？看來她是有些小重了，連媽媽都要抱不動了，還是我來吧。”

像是完全沒被林苗苗影響，錢詩依舊帶着笑意，但那般看似不正經的話語聲中，錢詩看了一眼林苗苗，伸手接過了元元。

雖然今天的錢詩穿的一雙坡跟的涼鞋，但鞋跟也不算低，可就算這樣，在林苗苗有些費勁的抱着元元，順手接過元元的錢詩，竟像是元元完全沒有重量般，輕輕松松的抱在了懷裏，臉不紅，氣不喘：

“苗苗，看來今天你是真要請我上去坐坐了，幾樓？來，我們一起上去。”

依舊微帶撩人的話語，那抱着元元的姿勢卻是極輕柔，甚至于望着林苗苗的眼神，第一次通透的看不出絲毫戲弄，惟有的只是一種微帶憐惜感。

林苗苗“.....”

不該的，她不應該請錢詩上去的。

但是....

林苗苗輕輕的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臂，屬于她自己的聲音在夜色中低低響起：“我們住在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