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少爺厲害

路長歌跟尚安之間的比試分為三場,第一場比射箭,第二場比騎馬射箭,第三場比打馬球。

路長歌文采過人,尚安自然不會蠢笨到跟她拼文。同窗跟尚安出主意,說路長歌出身寒門一窮二白,從小到大的娛樂項目估計都是玩泥巴,哪裏像她們這些富家孩子從小便以捶丸蹴鞠為樂。

要比,就比她不擅長的。

易峰書院素來注重文武兼修,雖說明面上書院以文為主,可也并非是全天都困着學生留在學堂裏念書。

書院裏有安排,上午讀書溫習,下午教授六藝,總不能讓學子們一個個的出了門全是掉書袋子的書呆子。而這六藝裏,其中就有騎馬射擊,亦或是圍棋書畫,課程還算豐富。

給尚安出主意那人将比賽項目遞上去的時候,挑眉帶笑,“比文太俗,比武戾氣又太重,咱們還都是學生,不如就以娛樂為主,切磋切磋。而且這些項目路師姐也都學會,算不得我們欺負你。”

瞧瞧“木”字學堂裏那些人的嘴臉,仿佛已經看到路長歌被馬撅地上去了。

“金”字學堂裏的人目露憐憫的看着她們,心道還是太年輕。後院茅房的牆那麽高,你見她路長歌何時怕過?怎麽這群傻孩子就以為她重文輕武呢。

雙方都是但笑不語,彼此憋着一肚子壞水,都等着看對方哭鼻子。

約好了賽事,擇日便可比試,奈何從約定好比試那天起,天氣就沒能消停過。不是陰天就是雨雪,督院怕天氣影響了比試的公正性,将日期一拖再拖。

趙義皺眉仰頭看天,心道尚安是在家裏供了龍王嗎?這都小半個月了,也沒見天氣放晴過,若是再拖些日子,路長歌可就真忍不住套她麻袋了。

這邊賽事還沒開始,那邊林綿綿倒是從鄰省回來了。

尚母一臉驚詫,萬萬是沒想到他能回來的這麽早,不由在屋裏踱步思索對策。

尚安這些日子時常回家偷偷練習射箭,聽聞林綿綿回來壽眉縣的時候,手一抖,箭就這麽擦着靶子的邊緣射偏了。

她本來沒覺得先娶個側室多對不起林綿綿,可路長歌的話卻讓她自我懷疑。世上女人都三夫四侍,那便是對的嗎?

尚安想,自古以為都是男人為妻主守身如玉,哪裏有女人為了男子婚前不收通房不納侍的?

她心裏糾結,手攥着弓柄垂在身側,目光複雜。她是喜歡綿綿的,若非是母親逼得緊,祖父身體不好又急着在閉眼之前抱抱孫女,多久的孝期她都願意等綿綿。

這些都是無奈之舉,她心裏有他。

尚安深吸一口氣,目光慢慢堅定,攥着弓柄的手微微用勁,重新擡起胳膊拉滿弓箭,目光微眯看着遠處的靶子。

所以這庚帖,她不可能歸還!

“咻”的一聲,利刃劃破空氣,箭正中靶心。

旁邊一直默默圍觀她射箭的吳氏滿眼愛慕,看到這幕沒忍住擡手鼓掌,從而暴露了自己。

吳氏便是尚安剛納進府的那個側侍,只是尚安似乎不太待見他,除了晚上親熱,白天幾乎很少同他說話。

吳氏性子溫婉,他知道尚安守着一顆心在等林家少爺。他自知争不過,索性也不多問也不去争,規規矩矩做好自己的事情。

尚安像是沒聽到掌聲似的,将弓遞給下人,接過巾帕擦擦手指轉身跟吳氏擦肩而過。

吳氏滿臉帶笑的看她走過來,直到她直接無視自己往前走去。臉上的笑淡了下來,他掩下眼底的失落,尚安看起來是個溫和的人,可行事卻是狠心,面對着同床共枕的人,腳步連一絲停頓都沒有。

院裏起了風,吳氏單薄的身板在風中晃了晃。他垂眸扯扯身上衣服,擡腳往尚安相反的方向走,說實話,他心裏有些羨慕林綿綿。

被人羨慕的對象此時不過剛到家。府中衆人看見少爺去而又返格外高興,甚至眼中帶有濕潤,“只要少爺回來,咱們就是有主子的人。”

平日裏府中無人,整個宅院空落落的沒有一絲煙火氣,他們這些下人活的沒有奔頭,如今見林綿綿回來,心裏自然高興的緊。

上次錦雲過來,把林管家扭送去了官府,将林府上上下下篩選了一遍,如今留下來的都是些忠心的“老人”。

豆子笑呵呵的将從鄰省帶回來的糕點拿出來分給他們吃,“有少爺在,咱們的主心骨就在。你我用心伺候着,以後少爺定然不會虧待咱們。”

林綿綿滿頭烏發被白色絲縧束起,身着素白錦服,外頭披着件白狐貍毛滾邊的銀色大氅,手捧着手爐站在主屋前聽豆子說話,眉眼帶笑,半張臉都陷在毛領裏,看着還是個孩子模樣,可他站在那兒,端着笑看向他們,又讓衆人覺得少爺好像不太一樣了。

等豆子将糕點發完後,自然也從留守府中的下人們嘴裏打聽到了不少消息。他氣呼呼的提着籃子進來,裏頭的糕點已經送完了。

“少爺,我聽聞了一件事情,我說了您可別生氣。”豆子藏不住話,斟酌着語氣說,“就在咱們離開的這幾天裏,尚家娘子娶了個側侍。”

林綿綿垂眸給自己沏茶,蔥白的手指捏着翠綠的茶盞,格外好看。他聞言擡頭看豆子,臉上沒有絲毫愠色,反而眼睛晶亮,将手中茶盞放下,“那尚家是不是可以還我庚帖了?”

“……應該吧。”豆子微怔,狐疑的看着還挺高興的林綿綿,納悶道:“少爺都不生氣嗎?畢竟你倆婚約還在,她尚家就做出這種事情,分明是在欺負你。”

還沒等林綿綿說話,那邊門人就來禀告說尚母來了。

府裏來了客人,下人們将茶水糕點送來,轉身退了出去。整個林府的人,此時全都聚集在門外聽着屋裏的動靜,神色裏多多少少的帶有些不安跟擔憂。

林綿綿瞧見了尚母語氣頗為驚喜,還沒等她落座就迫不及待的詢問,“伯母來還庚帖了?”

“……不是。”尚母手扶着椅子把手坐下來的動作一頓,語氣和藹神色自責,“我來跟你解釋解釋尚安的事情。”

林綿綿失落的垂下眼睑嘆息一聲,随後重新打起精神看着尚母,聽她解釋尚安是在何種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娶了吳氏。

這事林綿綿聽的糟心,本來不想理會,奈何尚母實在是太不要臉。将所有事情盡數攬到自己身上,好似那尚安幹淨單純的就跟朵白蓮花一樣。

“倒是辛苦伯母了,”林綿綿的話讓尚母摸不着頭腦,林綿綿目露敬佩,“連女兒洞房這種事情都要親自盯着。您晚上是在他們新房裏過的夜嗎?”

他一臉好奇目光單純的的問出這種大膽的話。

“自、自然不是。”尚母笑的有些尴尬,心裏驚詫林綿綿好歹是個嬌少爺,怎麽上來就說這種尋常男兒家不會啓齒的話。

接下來林綿綿讓尚母好好見識了一下什麽才是虎狼之詞,“您說是您逼着尚安娶的吳氏,那晚上也是您在旁邊手把手教她怎麽同床嗎?如若不是,那便說明她是自願的主動的,我想那吳氏肯定不會拿刀逼着尚安和他同床,尚安也不是那等柔弱的人。”

林綿綿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我又不是孩子了,伯母何必找這些蹩腳的理由騙我?”

“……”尚母一時竟沒有話來應對。當真是她低估了林綿綿,以為他就是個孩子。

林綿綿說,“老爺子想抱孫女我能理解,可若是吳氏生了孩子卻沒有名分也不合适,不如你我兩家把庚帖還回來吧,如此吳氏将來的孩子便是尚府的嫡女,傳出去也好聽。”

他笑,酒窩淺淺兩點,“我守孝三年不急,孩子兩三歲可就能聽懂外頭的流言蜚語了,伯母不如好好想想,看看何時還我庚帖合适。”

尚母坐進暖轎的時候還沒回過神。她來之前想的分明是林綿綿得知尚安娶了側侍後哭鬧不止,她費盡口舌規勸,逼不得已才威脅林綿綿說若是沒了尚府幫扶,日後便沒人能夠庇佑他,讓他好好想想,看看何時給她回複合适。

話是一樣的話,就是說的人颠倒了過來。

尚母懊惱的攥着拳頭,心道自己怎麽就被個毛頭小子給繞進去了呢?

尚母的着重點是在林府的家業上,讓林綿綿有後顧之憂不敢毀了婚約。可林綿綿卻先發制人跟她談起了吳氏孩子的嫡庶身份,引的她跟着往後想,最後就這麽被送了出來。

尚母冷笑。原以為林綿綿是只溫順到任人揉搓的小白兔,沒成想今日一見,他卻是長了滿嘴的尖牙利齒,以前當真是沒看出來。

林綿綿站在門口面帶微笑送走了尚母,自己偷偷舒了一口氣,手心裏其實出了一層汗。

豆子滿臉敬佩的站在他身旁,高興壞了,“少爺您可太厲害了!您把尚家主都給說走了!”

“是、是嗎?”林綿綿矜持的擡起下巴,心情還沒平複過來,聲音很輕,長睫輕顫,“有多厲害?”

“跟家主一樣!”豆子就差放鞭炮慶祝了。

既然這般厲害,那中午得吃頓好的犒勞一下自己。

林綿綿心中滿滿漲漲,扭身往後看了一眼,滿府的下人幾乎都出來看他,見豆子率先鼓掌,他們也跟着鼓起掌來,齊聲喊着,“少爺厲害!”

林綿綿笑了,眼睛彎彎酒窩很深。他看着這群下人信任依賴的目光,不動聲色的在衣服上蹭掉手心裏的汗。

其實他們心裏也是怕的,怕他這個少爺無用,全府的人出去都擡不起來頭。今日這事若是他妥協讓步了,以後可就真在壽眉縣裏直不起脊梁來了。

今日林綿綿口齒伶俐的說走了尚母,相當于在下人心中重新樹起了威望。持家這事不容易,林綿綿從未做過,今天第一回 ,難免有些磕磕絆絆。

他想,父母沒了,這家,終歸得他挑起來。

林綿綿站在門口,清了清嗓音說,“我林府,容不得別人輕視欺負。”

他這話聲音不低,府裏的一幹下人們聽到了,站在巷子口的路長歌也聽到了。

她眉眼帶笑,桃花眼裏眸色溫柔,轉身回了易峰書院。

本來聽聞林綿綿回來,路長歌便猜到尚母可能會過來,她怕小白兔對上老狐貍會吃虧。誰成想卻是小白兔唬走了老狐貍,當真是有趣的很。

路長歌仰頭,頭頂積聚了多日的厚重雲層不知道何時已經散開,空中露出幾縷陽光來。她想,今日天氣放晴,明天總該能比賽了吧。

作者:小劇場

尚母:綿綿乖得很,就是只兔子,随便揉捏

尚安伸手去摸,結果被咬掉了手指頭……

尚安:母親騙我!_(:τ」∠)_

林綿綿: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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