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別不開心

尚安今日重回書院, 陳二見到她回來,興奮的拉着她喋喋不休, 說了許多近期書院學堂裏發生的事情。

“你是不知道, 路長歌退學了,以後都不來書院了。”陳二神色興奮, 仿佛走了個多大的禍害一樣,眉飛色舞的, “嚴夫子被她氣的緩了整整兩天。”

陳二嗤笑, “我看她就是活該,好好的禀生去給人家當了管家, 日後就這般一輩子沒出息被人踩在腳下才好。”

“管家?”尚安停下整理書籍的手, 心提了起來, 扭身疑惑的看着陳二, “你可知道她給誰當管家?”

“林府啊,為此林少爺還決定每年往書院捐一大筆銀子呢。”陳二笑,目露猥瑣, “林少爺長的跟個可人一樣,明眸皓齒纖腰一束,路長歌指不定因着什麽過去的呢。”

那日林少爺過來的時候,正好被她們幾個看見了。她們躲在書院廊下看林綿綿一臉焦急的往嚴夫子那邊去, 好奇之餘也跟了過去, 這才知道這事。

那林少爺長的标致,整個壽眉縣裏沒有第二個人有他這模樣。當時陳二就說,肯定是路長歌私下裏跟林綿綿攪和在一起了, 別看他還穿着守孝的喪服,其實私底下指不定怎麽樣呢。

陳二将這些盡數告訴尚安,為的是讓她開心些,畢竟上次比試輸給了路長歌。如今她跟一個守孝期的小少爺攪和在了一起,還退了學,怎麽都為人所不齒。

尚安聽完氣的眼睛發紅,垂在身側的手指緊攥成拳,她看着陳二那張喋喋不休的嘴,話語裏對林綿綿都是侮.辱跟輕浮,沒忍住朝她揚起了拳頭。

陳二目露驚吓,後腰抵着桌子,一時間竟沒躲開,眼睛看着只堪堪停在鼻尖處的拳頭,險些瞪成了鬥雞眼。她心髒撲通跳,沒忍住吼了尚安一聲,“你幹什麽?”

“林綿綿是我未婚夫。”尚安下颚緊繃,拳頭攥的咯吱響,用盡畢生肚量才沒揮下這一拳,“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

尚安揮袖離開,留下陳二拍着胸脯舒了一口氣,滿腦子疑惑,“未、未婚夫?”

她怎麽沒聽說過?

陳二所知道的盡是尚安前段時間娶了個姓吳的側室,連姓氏她都清楚,怎麽今個突然冒出來一個未婚夫,還是林綿綿?

“假的吧!”陳二伸長脖子朝着尚安的背影說,“我怎麽從來沒聽你提過,若真的是未婚夫,你家怎麽可能會先大搖大擺的給你娶了側室?”

尚安的身形一頓,垂在身側的手指緊了緊,随後低頭大步離開。

尚安往林府去,站在門口斂下愠色,矜持有禮的開口說道:“尚府尚安。”

胖門人正閑的摳指甲,聞言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神色平平,低頭打量手指,語氣淡然的“哦”了一聲。

尚安微怔,皺眉再次重複了一遍自己姓名,“我要見綿綿。”

“不好意思啊尚娘子,我們路管家說了,凡是尚府來人,除了是來歸還庚帖,其餘的,一律打出去。”說着胖門人露出靠在身後門旁上的木棍,她活動活動手腕,朝尚安微笑,“您看——?”

尚安氣結,指着林府大門問,“我要見林家少爺,跟她林府管家有何關系?難不成你們府裏竟是她在做主,你們置綿綿這個少爺于何地?”

尚安覺得定是路長歌使了陰謀詭計哄騙了林綿綿,混入林府後便順勢架空了他這個少爺。

她正想着呢,那邊偷偷溜出去買糖的路盞茶回來了。

胖門人看他懷裏鼓鼓囊囊的鼓起來一塊,笑着問他,“小公子幹嘛去了?”

府裏林綿綿是少爺,路長歌是管家,她弟弟在府裏因着年紀小綿綿從來不讓他幹粗活,每日就跟只小蜜蜂一樣圍在林綿綿身旁嗡嗡,說是下人不像下人,說是少爺不像少爺。綿綿摸着路盞茶的臉蛋,笑着跟衆人說,“就叫他小公子吧。”

“噓!”路盞茶将手指抵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低頭從懷裏牛皮紙裏掏出一塊糖墊腳送到胖門人嘴邊,低頭收斂下巴,用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可憐兮兮的看着胖門人,奶聲奶氣的說,“嬸嬸,你別跟我阿姐說。”

路盞茶饞糖饞了許久,今日好不容易得了零花錢,沒忍住偷偷跑了出去。這若是被路長歌知道了,怕是要扣他下個月的零花錢。

胖門人本來就吃人家的嘴軟,再看路盞茶這幅可愛的樣子,沒忍住揉揉他額前碎發,笑呵呵的說,“路管家要是問起來,我就說我什麽都沒看到。”

路盞茶高興的兩眼晶亮,正打算擡腳進門,就看到單手背在身後站在門旁的尚安。

他眨巴眼睛停了下來,見她臉色不好,猶豫了一瞬,低頭從牛皮紙裏挑挑撿撿挑出來一個糖塊,墊腳要給她吃,“大姐姐,別不開心。”

尚安一怔,猜出了這怕是路長歌的弟弟,畢竟林府裏從來沒有過這麽大年齡的小公子。

他唇紅齒白,一張白淨帶粉的小臉就跟夏日裏漂亮的水蜜桃似的,因着年紀還小,勾人的桃花眼裏帶着稚氣,顯得單純靈動。這孩子身高還沒到自己腰腹,正昂着頭舉着糖塊看着她。

“我不吃。”尚安聲音溫和,再大的脾氣也沒必要跟個孩子發,更不會當着他的面辱.罵他阿姐,只笑笑同他搖頭,“留着你自己吃吧。”

尚安看着他懷裏的一包糖,又見路盞茶實在生的可愛,沒忍住多嘴說了一句,“每日少吃些,仔細吃壞了牙。”

“我知道啦。”路盞茶笑着朝她吐出半截舌尖,收起糖砰砰跳跳的跑了,心裏想我連我阿姐的話都不聽,豈會聽你的?

他人小鬼大,心裏主意多,跑到一半扭頭看尚安,跟她揮揮手,眼睛眯成一條縫。他心道,長的這麽好看,肯定沒安好心,指不定是奔着綿綿少爺來的,他得去通知阿姐。

尚安笑着回視路盞茶,覺得這孩子跟讨人厭的路長歌一點都不一樣,若不是姐弟倆長着同樣一雙桃花眼,尚安都要懷疑這孩子是路長歌從哪兒偷來的。

尚安嘆息一聲,想着剛才路盞茶給自己遞糖塊時乖巧單純的那張小臉,再想想路長歌那副吊兒郎當眼睛帶笑的樣子,只覺得這孩子也是命苦,跟着路長歌遲早得長歪。

林府顯然是進不去了,尚安只能甩袖回家。尚母正在跟尚管家在商量什麽事情,兩人都是一臉嚴肅,尚母明顯剛發過脾氣,脆了一地的茶盞。

尚安進來時,尚母跟尚管家默契的轉移了話題,說的無非是快過年了關于尚府布置的事情。

“怎麽回來了?不是說這些日子要去書院嗎。”尚母伸手端過下人重新遞來的茶盞,低頭抿了一口,茶香沁人心脾,讓剛才暴怒的脾氣緩和了不少。

這上等的好茶,是今年春天時林母送來的新茶。想着現在她跟林綿綿的關系,明年怕是喝不着這般絕品的茶了。

尚安皺眉看着滿地狼藉,擡頭詢問尚管家,“可是府裏出了什麽事?”

“回娘子,沒什麽,只是府裏幾個不長眼的下人做了些糊塗事,回頭我訓訓她們便是。”尚管家含胸低頭回了尚安的話。

若是平時,以尚安的脾氣肯定是會勸說尚管家小小的懲戒一下也就算了,可今日她一反常态,“那是該好好訓訓了。”

尚母疑惑的看向尚安,她這才解釋起自己回來的原因。她覺得林綿綿是被路長歌給威脅了,奴大欺主,她哪裏是林府的管家,她分明是去林府當家做主去了。

“易峰書院裏的禀生?”尚母笑了,“年輕人不懂得衡量利弊,只貪圖眼前的小便宜,到底是目光短淺難成大事。”

尚母放下茶盞,見尚安還是放不下林綿綿,就說道:“這事我知道了,咱們同綿綿怎麽說都是帶着親的,怎麽能讓他被旁人欺負?這事交給我來辦就是,你多去陪陪吳氏。”

說起吳氏,尚母又止不住的多唠叨兩句,“這孩子雖說出身不高,可懂事的很,經常去陪你祖父聊天說話,比你還要孝順。再說如今他也有了身孕,你別總跟他擺臉色看。”

尚安臉色一僵,攥成拳頭的手壓在腿上,垂眸不語。前兩天,吳氏剛被診出有孕,孩子已經一個月了。

尚母示意她回去吧,等尚安走遠後,她才嘆息一聲,“情.種啊。”

尚管家說道:“娘子有情有義,這是好事。”

“可這種情意放到生意場上能有什麽用?這世上多的是兩面三刀的人,你若是不狠心,別人遲早會狠心的除了你。”這也是尚母遲遲不願意将生意的事情跟尚安透底的原因。

她家明面上做的是大米生意,其實私底下卻是勾結官府走.私私鹽。

鹽鐵這種東西,歷來牟利最大,向來由朝廷管控。可利益勾人,朝中就有官員動了心思,她不便親自動手,只得将這事交給下面的商人們來做。

前任縣令跟尚母配合的很好,兩人賺了不少錢。可那個糊塗東西貪圖男色,竟死在了男人床上!可氣煞了尚母。

新調來的縣令年紀輕脾氣大,是個油鹽不進的性子。尚母沒人打掩護,資金鏈斷開,鹽就這麽生生的砸在了手裏送不出去。

她曾想找林母合作,奈何她得知事情原委後非但不願意幫她,還怕将來東窗事發連累綿綿,決絕的要退了兩家的親事。

林母跟尚母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說看在兩人多年情分上,不把這事說出去,但這親家肯定是做不成了,她只有綿綿一個兒子,不能留給她尚府陪葬!

如今年底,正是送禮打點之時,尚母手裏卻沒多少銀錢,今日便是為這事惱火。若是換成往年,鹽送走之後,她過的都是神仙日子,哪裏像如今這般艱難。

“正好我這邊資金周轉有問題,吳氏也懷了身孕。”尚母眸子幽深,聲音溫和,“找個機會,讓綿綿出個意外吧。”

她嘆息一聲,手搭在把手上,“也是我心軟,總得替他林家着想,這麽大的一筆家財,總不能讓他落到外人手上。”

尚管家低頭說道,“家主說的對,我這就去辦。”

“避着點尚安,她心軟,別讓她知道。”尚母叮囑了一句,端起茶盞又抿了一口,舒服的嘆慰出聲,垂眸笑道,“這般好的茶,喝不到該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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