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茶莊
今年過年尚府最是熱鬧, 老爺子盼望已久的孫女終于有了着落,他高興的讓人将府上挂滿喜慶的紅燈籠, 裏裏外外盡是一派火紅色, 他甚至給已經懷了将近兩個月身孕的吳氏也做了身紅襖。
在大戶人家,只有主君正君才能穿顏色這般正的紅色, 吳氏一時有些惶恐,衣服擱在腿上微微皺眉, 心裏犯起了愁。
他怕穿了這衣服尚安會不高興。可若是不穿又辜負了老爺子的一番心意, 他們爺孫倆在家裏是神仙鬥法,苦的卻是吳氏。
他垂眸嘆息, 終究是将衣服擱進櫃子裏, 穿了件不甚喜慶顏色卻也不算寡淡的棉襖。林府喪事在身, 雖說林綿綿還未嫁過來, 可尚安一直跟着他在家穿起了素色衣服,這些事情吳氏都看在眼裏,只是沒說罷了。
吳氏今日若是穿上這大紅色, 莫說不合規矩,只怕是還會惹的尚安更不喜歡他。
年夜飯已經擺好了,小侍扶着吳氏去主屋問安吃飯。這才剛到門口就聽到屋裏的争吵聲。
尚安嫌棄府裏裝扮的太過于花裏胡哨,說道, “林府一片缟素, 咱們府裏鮮豔如火,這麽做是不是太不顧及綿綿的感受了?”
老爺子臉拉着,他原本就是想一家子在一起熱熱鬧鬧, 如今聽到孫女為了個還沒過門的男子跟自己頂撞,立馬将手裏的拐杖往地上一杵,“他林府過他林府的,咱們尚府過咱們尚府,怎麽就不顧及他的感受了?照你這麽說,咱們難不成還要跟着他林家守孝三年?”
老爺子嘟嘟囔囔的,“我本來就不喜歡林家那孩子,從小定下的娃娃親,你可曾見他來過咱家幾回?我這個當老的還活着呢,他就不懂規矩,若是我死了,他豈不是要騎到你頭上去?”
尚安解釋道,“綿綿自幼身體不好,本來就極少出門,不來也是正常。”
“反正我不喜歡他,我就喜歡咱家的小吳,安安我跟你說,他可是個乖孩子,懂禮貌又孝順,不比林家那個差。”老爺子提起吳氏時滿臉笑意,跟剛才提起林綿綿時神色完全不同,“尤其他現在有了你的孩子,你可得對人家更好些才是。”
說着老爺子左右看了一圈,“小吳怎麽還沒過來?今日下了雪外頭地滑,你過去接他吧。”這話是對着身旁伺候自己的小侍說的。
吳氏就站在門旁,他能清楚的瞧見屋裏情形,屋裏人卻看不見他。
吳氏有些尴尬,覺得自己進去不是,不進也不是,最終他咬咬牙,在老爺子派人來接他之前,自己擡腳走了出去。
他溫順的跟老爺子行禮,又跟尚安福了福身。老爺子稀罕的将人拉過來,擱在自己身邊坐着。
府裏尚安沒有主君,老爺子幹脆就讓他坐在主君的位置上,笑呵呵的說,“一家人吃飯,沒那麽多的規矩,好孩子,冷不冷啊?”
吳氏搖搖頭,溫聲細語的陪老爺子說話,餘光瞧見尚安,她臉色不太好看,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沒多大會兒,尚母姍姍來遲,每年年底她都是這般忙碌,尚家人早已習慣了。
除了尚安,其餘幾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吃的倒是很開心。尚安看着屋外滿院子的紅燈籠,又看看不住的往吳氏碗裏夾菜的祖父,只覺得胸口堵的慌。
她家跟林府多年的情意,林家夫婦去世,母親應當把獨自過年的林綿綿接來家裏吃頓年夜飯才是,不說兩人的娃娃親,但論長輩情分也該如此。尚安不明白,兩家到底是因為什麽才鬧成這幅局面?
她悶頭吃飯,吳氏猶豫片刻,才用公筷夾了只蝦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碗裏。
尚安眉頭一皺,側眸看見他慢慢低下頭,又不忍心在這大過年的給他臉色看,最終還是将那蝦給吃了。
吳氏有了身孕,這是不争的事實,将來不管林綿綿什麽時候嫁進來,她的第一個孩子都是跟吳氏生的。
尚安心裏矛盾,既歡喜有了孩子,又厭惡這孩子不是跟林綿綿兩人有的。如今兩家鬧成這樣,祖父又偏愛吳氏不喜歡綿綿,将來他若是嫁進來,應該不及做少爺時快活自在吧。
尚安想到這兒不由垂眸苦笑,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綿綿巴不得她歸還庚帖呢,哪裏想要嫁給她。
這頓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飯,尚安吃的味同爵蠟。飯後尚母回書房處理事情,尚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也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母親,咱們把綿綿的庚帖還給他吧。”尚安說出這話時心都在抽痛。她想,歸還庚帖也算是她送給綿綿的新年禮物了,他這個年過得都不痛快,拿到心心念念的庚帖,興許會歡喜些吧?
尚母驚詫的擡頭看着面前的尚安,她太了解尚安了,這孩子從小就喜歡林綿綿,哪怕娶了吳氏後這點也未曾改變。平日裏她跟父親都因為尚安的癡情頭疼,誰成想她今日自己想通了。
莫非是有了孩子後心智更為成熟了?意識到林綿綿除了家財多以外并非她的良配?
“怎麽了?你不是最喜歡綿綿的嗎?”尚母笑着問。
尚安聲音平靜,顯然這個想法并非是臨時起意,“我是喜歡他,卻不能一直這般自私的用庚帖綁着他。我口口聲聲說我能保護綿綿,在他沒了父母後能給他溫暖給他安慰……”
尚安自嘲一笑,“然而這些我都沒做到。今日除夕,咱倆燈火通明喜慶熱鬧,可綿綿呢?我連他今天有沒有吃飯都不知道,”她擡眸看着尚母,眼神黯淡痛苦,“因為這個家我做不了主,我連去看看他都不行。”
尚母眉頭擰了起來,“綿綿還沒過門,又有重喪在身,你就是想讓他來咱家過年他都不會過來。”
尚安搖頭。這不是想與不想的事情,而是能與不能的事兒。
“我喜歡他,将來我足夠優秀時,我可以憑借着自己的長處去吸引他,讓他自願嫁我,而非像個綁匪一樣,拿着他的庚帖捆着他。”尚安長舒一口氣,眼裏重新燃起光亮。
她自幼生于富貴人家,吃穿住行在壽眉縣從未比別人差過。這樣的人,她有自己的驕傲和自信。
尚母聞言倒是微怔,目光驚喜的看着尚安。這個孩子是她唯一的女兒,也是她的驕傲,不說容貌不俗長身玉立,但說她心地還是善良的。尚母身處沼澤地獄,能養出這麽個女兒心裏既欣慰又失落。
如今的尚安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可見已經長大了。
尚母起身走到尚安身旁,擡手拍拍她的肩膀,甚是欣慰感慨,“娘聽你的,回頭就歸還綿綿的庚帖。”
“不過,”尚母話鋒一轉,眉頭微皺,“這大過年的還綿綿庚帖不吉利,不如等開春呢?到時候咱們正式的歸還庚帖,如此也算是有始有終。”
尚安笑,滿眼孺慕之情的看着尚母,朝她鄭重的拱手作揖,“多謝母親。”
等送走尚安後,尚母雙手背在身後,身前的大肚子挺了起來,将衣服撐出一個弧度,看起來比吳氏更像個孕夫。
“娘子長大了。”尚管家從書房裏那塊猛虎撲食的屏風後面走出來,靜悄悄的站在尚母身後。
尚母笑,看着院裏尚安的背影,“我也是很欣慰。”
她轉身回來,重新坐到書案後面,眼裏滿滿的算計陰狠,“只是庚帖暫時還不能還。這庚帖若是給了林綿綿,那尚府跟林家可就半點關系都沒有了。”
若是不還,林綿綿出事後尚府是最有資格接手他事情的人,到時候哪怕常家來人,尚母都有法子應付。
尚管家含胸低頭,恭順的應了句,“家主說的對。”
“這也過完年了,我估摸着這兩日茶莊的書信也就該送來了。”尚母露出笑容,眼尾滿是褶子,她輕聲跟管家說,“去吧,你找個信得過的人,回頭路上做的幹淨些。”
她翻出一張地契,“這事若是成了,這東西就是你的了。”
尚管家眼睛驟亮,語氣瞧着比剛才還要恭順谄媚,“是。”
尚母猜的果真不錯,剛大年初二外地茶莊就有人送了書信過來。
茶莊的管事在信裏跟林綿綿哭訴,說因為今年寒冬,茶莊裏的茶葉好些都快凍死了,茶農們覺得老家主沒了,茶葉也不争氣,眼見着茶莊怕是要倒閉關園子,都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另尋新路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管事的在那裏是各種法子都用了,可效果甚微。畢竟這群茶農信不過一個才十三歲的少年很正常。
管事的就差在信裏跟林綿綿哭出來了,詢問他應該怎麽辦?
路長歌捏着這信直皺眉,扭頭詢問林綿綿,“這管事是哪裏招的,怎麽連下面的茶農都管不好?人,人管不住,茶,茶養不活,要她何用,回頭辭了吧。”
“好。”林綿綿答應的清脆果斷,眼睛彎成月牙狀,“都聽你的。”
其實林綿綿不太懂這些,他只是覺得路長歌看到信後神色風輕雲淡,心裏不由佩服,剛才他光看着這密密麻麻的訴苦文字就覺得腦仁疼,想着該如何是好。
“這人我有印象,”林綿綿将信拿過來,看着落款處的姓氏,“張管事是我娘手裏頭的老人了,不該出現這種情況的啊。”
“其實也是正常。”路長歌知道的比林綿綿要多,她斟酌着語氣,“不只是這個茶莊,其實別的茶莊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問題的,只是暫且都能壓下去,唯有這個翻出了水面。”
林家夫婦去世,外頭茶莊的管事們收到消息後心裏難免有些慌亂,剛開始沒什麽,等事後緩過神來,心裏多多少少的就有了點別的小心思。畢竟林綿綿年幼,又不懂這些,茶莊擱在他手裏不就完了嗎?
林綿綿驚詫的看向路長歌,眼睛都睜圓了,“都有問題?”
他抿了下唇,猜到了原因,語氣有些不高興,“都欺負我年紀小。”
林綿綿将信放回桌子上,“這事我得親自過去解決,否則人心不穩,林府日後的生意會做不下去的。”
路長歌笑,“少爺英明。”她狗腿子的拱手拍馬屁,随後說道,“我陪你去下面走一趟,既然它翻出了水面,那咱們就過去把它再按下去。只要這個茶莊的事情解決了,別的茶莊裏的問題都會不攻自破。”
路長歌想,年後出游,除去公事外,四舍五入算起來,不就相當于她跟綿綿兩個人出去玩了嗎?
多美的事情,光想想她今夜都能高興的睡不着。
作者:路長歌:度蜜月度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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