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大難不死

“呵呵。”蕭栖冷笑一聲，瞬間睜開的眼眸中滿是銳利的鋒芒, 清醒精明, 一點也看不出他上一秒還在西斯延懷裏撒嬌賴床, “要不是老子在這裏，你以為你還能四肢俱全的, 說這些狗屁話？”

楚學庸也低低笑出聲來，随即被冷空氣嗆到喉嚨, 幹澀得連連咳嗽，西斯延緩緩掀開濃密纖長的眼睫, 混血的種族優勢在這些小細節方面，從來不吝于給與他外貌上的優待。

“給你哥喝點水。”他将只剩底部一層的水袋抛給楚梓羽，後者唔一聲雙手捧着接過, 搓了搓凍得僵硬的五指旋開蓋子。

西斯延半個小時前眯了一會, 意識回籠時全身被蕭栖體溫烘得暖洋洋, 惬意到根本不想動彈，與之相反，楚學庸五髒六腑碾碎般得疼痛, 冰水入喉, 凍得他扁桃體都和氣管黏在了一處。

他在楚梓羽的攙扶下僵硬地坐起來一些，又感覺肩膀、腰腹和大腿被衣服摩擦得刺疼, 楚學庸低頭看向自己手腕，兩邊都滲着明顯的勒痕，表皮也已經磨破，“……誰啊, 這麽禽獸？”

“你的寶貝弟弟呗。”蕭栖向楚家兄弟倆眨眨眼，楚梓羽終于明白要學會忽視蕭栖這些無意義的廢話，他盯着楚學庸喝幹僅剩的一點水，關切道：“哥，你還在燒。”

“咳咳，那也沒辦法。”楚學庸舐去唇角的水珠，“還有水嗎？”

“……”蕭栖無賴地背過手假裝無事發生過，“看我做什麽？這麽冷的水你灌一整壺也不怕拉肚子。”楚學庸臉色蒼白，虛弱又強撐精神地看向他，一副死到臨頭也不願在言語上輸給蕭栖的模樣：“那你給我捂暖了。”

“楚隊。”西斯延又拿出了他作為在場唯一一位正常人的覺悟，“你是什麽異能？”

“聽力。”楚學庸側臉示意自己的耳朵，“原來……這就是二次進化的感覺。”

“那你和你弟弟重複了，有點浪費。”蕭栖撇撇嘴表示嫌棄，楚學庸直接當作沒聽見，“現在什麽情況？你們三個怎麽走到一起的，還有就是其他人呢？”

“哥，陳嘉他突然喪屍化了。”

“怎麽回事？”楚學庸頓時嚴肅起來，楚梓羽花了五分鐘給他解釋清楚大致的來龍去脈，至于蕭栖為什麽又是如何從三隊來到一隊外圍，還成功找到他們二人，楚學庸顧不上去深究，況且他相信就算自己問，蕭栖也只會來一句：運氣好吧。

當年對戰演習中，他從紅方作戰司令部廁所裏走出來神乎其技的那一幕，至今是衆人津津樂道的場景，也是紅方指揮官多年的陰影，問他怎麽辦到的，對所有人都是以同樣的一句話敷衍：運氣好啦。

“我提醒過你很多次，小心唐副，結果……”“我，我有留意，我怕他對你動手都是寸步不離的。”楚梓羽很委屈，“但也不能确認一定是他做的不是嗎？”

楚學庸無力地瞥他一眼，抿緊雙唇沒有接話，楚梓羽怕極了這樣的表情，立刻唯唯諾諾地低下頭不敢再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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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面癱，不管你有什麽證據确定喪屍化是那個唐什麽所為，你讓你弟弟把心小成針尖，也防不住他要做些什麽。”蕭栖竟然破天荒為楚梓羽說話，“他能保你全須全尾不錯了，你不知道我和西斯延抵達的時候，他千辛萬苦把你扛進一個不到兩米高的小山洞裏，可憐巴巴地在入口被喪屍拉住褲腳。”

楚學庸面上不動聲色，但語氣瞬間軟了下來，“……有受傷嗎？”“沒有。”楚梓羽取下楚學庸額頭已經蒸幹發硬的濕巾，拿冰冷的手指替代，蓋住他滾燙的臉頰。

“那一百多個喪屍肯定也是唐岳宣故意放出來的。”楚學庸握住弟弟的手，“否則按計劃即使炸/彈不爆炸，它們也得困死在溝壕裏。”

“唐岳宣，”蕭栖記下這個名字，“你們這個唐副隊到底是什麽人？”楚學庸搖搖頭，“不清楚，對我敵意很深，但我根本想不到有什麽仇家，在末世這種情況下還念念不忘取我性命。”

“掌握着喪屍生物技術的人不多，安全區內的研究院裏有開發出類似效用的針劑嗎？”西斯延問，楚學庸順勢看向他，“這要問丁一傑，研究院不會什麽內/幕都告訴外界。”

“關鍵他們研究喪屍進化做什麽？”蕭栖蹙眉，“還是想研究一次進化異能實現二進的藥劑，結果用給喪屍反而功效更佳？”

“與其在這裏胡亂地瞎猜，還不如趕緊動身回酒店，等日後到安全區裏親口問丁神醫。”楚梓羽有哥哥撐腰脾氣見長，語調也硬實很多，蕭栖望向西斯延，正巧對方也看着他，兩個人不知第幾次默契地對視，交換一個眼神，“面癱，這裏結束之後我得先走，你替我和雄鷹的隊友們說一聲。”

“嗯？”加上末世前，楚學庸有近十五個月未和蕭栖相處，但這個人狗一般的處事方式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就連僞造自己視他為女神這種話都說得出口，所以楚學庸腦中只一瞬間的空白，下一刻就反應過來，“我不幫你圓，你先編好。”

“……”蕭栖求助性地戳戳西斯延，“你覺得呢？”沒想到西斯延張口就來，“受楚隊的命令，追蹤變異喪屍。”

“可以。”蕭栖點頭，“然後再借我一輛車，摩托就行，我看見你後備箱裏有了。”

“……”楚學庸擡起眼眸，鷹爪般犀利的目光落在蕭栖臉上，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細微的表情變化，“想要借車的話，你就得告訴我打算幹什麽去。”

蕭栖坦然道：“殺吳尋啊，聖光隊隊長。”

“……”楚學庸感覺自己就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本以為抓住了蕭栖什麽不可告人的把柄，對方卻根本無所謂，直接把自己聽起來确實不可告人的把柄交給他。

“啊？”楚梓羽聽完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他瞪大眼睛瞬間抛出去五個問號，“為什麽要殺他？就你一個人？……難道說還有斯延？你們瘋了吧？！”

楚學庸倒是不在乎蕭栖怎麽殺，又殺不殺得死，蕭栖敢去，那就有成功的把握，也有失敗的覺悟，無論是百分之百亦或者百分之一，他只想問：“為什麽？”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吳尋在六區到十區幹的那些勾當。”

“說實話。”

“我之前被他陰過一次。”

楚學庸滿意地點點頭，“鑰匙在我房間床底，那塊松動的瓷磚下面。”

※

如果再讓展辰嘗試一次，她可能就再也做不到了。

就連自己的意識都追不上的速度，在思緒重回大腦時，她已經單手握住劉輝的手腕，整個人跟着往高臺下方栽倒。

劉輝在失重的瞬間腦海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生命也許會在此刻畫上句點，求生的本能讓他伸長了雙臂，下意識去抓附任何穩住身形的東西，緊接着他就被緊緊握住了手腕，堪堪吊在半空當中。

“啊——”女人痛苦吃力的喊聲在頭頂響起，像是身體承載了她所不堪擔受的重量，又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棄，劉輝大口喘息着，一束強光打在身上，他眯着眼睛向上看，竟然發現拽着自己的是展辰，而她就僅僅以羸弱的身軀臂膀，單手拉住了一百四十斤的他。

繩索簡單地纏繞在展辰的另一只手心中，已經勒到發紅，曾經割裂蕭栖手掌的粗繩只會對她更加殘忍，血跡很快就從掌心流出，她往下滑了一小段距離，又嘶吼着更加用力地抓緊。

不到絕境，展辰都不敢想象自己會發出這樣的聲音，耗盡了氣力與靈魂的喊叫。

劉輝整個身體都吊在空中，完全無法施力，他想蕩到懸崖邊上，但他只要稍微動一下，展辰就會愈加得痛苦。

瘦猴和餘菀央都沒有看清展辰是如何動作的，等猴子推開人群趴在地上往底下看的時候，展辰已經拉着劉輝，兩人一起挂在了繩上，全部體重都靠在了女人一條柔弱的胳膊上。

風将繩索下端吹走，又晃悠悠地吹回來，最後一批在下方經過的喪屍不少已經聽到剛才的持續不斷的響聲，他們騷動着緩緩停下腳步，肢體遲鈍地四下尋找。

劉輝終于抓住了粗繩，他在左手上纏繞三圈，把身體重量全部倚在自己手臂上，然後立即對展辰喊道：“好了，松手！”

“……”展辰滿臉是淚，手臂不停痙攣顫抖，卻始終沒有松開，“抽……抽筋了，”她哽咽一聲，“ 我動不了，手已經沒有知覺了。”

“沒事沒事，謝謝你，不要哭，慢慢動一下食指，看看你的食指可以動嗎？”劉輝自己比展辰還要狼狽，差一點就直接從高臺摔到喪屍群裏，現在卻反過來安慰救他一命的小姑娘。

展辰仰頭深呼吸一口氣，上方無數人的喊叫已經被她自動屏蔽，下方蠢蠢欲動已經發現食物所在方位的喪屍也被她忽視，展辰的眼裏剩下她與劉輝交握的手指。

輕輕的，她向內勾了勾食指，神經抽動的感受一直從指尖流至脖頸，疼到了半邊身體，“能動。”

“很好，就這樣松開手，別擔心，我不會掉下去的……”汗液溢滿了掌心，劉輝勸誘着，左手又加繞了一圈繩索。

瘦猴擔心地去看嵌在石壁內的錨鈎，好在西斯延射的位置極佳，力度又大，錨鈎牢牢抓住石牆，絲毫未動。

“別出聲！”老湯向後揮了揮手，打斷有些情緒激動不停大呼小叫的人，“再找根繩子扔下去拽他們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