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醫療隊
西斯延把整理好的背包放在腿邊,坐到蕭栖身旁系鞋帶, “明白什麽意思?你也不怕我打死你。”
他手指靈巧地一彎一繞, 勾出蝴蝶結, 又塞進綁帶底下。
“我當然不想這樣出賣色相,畢竟我的色相還是蠻值錢的。”蕭栖說着還滿腔委屈, 好像自己做出了極大的犧牲,“可是沒有內應引他落單, 暗殺很難進行下去。”
“她為什麽要幫你,真愛?”
“可能嗎?我認識的人裏面敢不講目的只談感情的, 除了你真沒見過誰。”蕭栖說着忍不住笑起來,幾秒後唇角斂去笑意,眉眼瞬間顯得冷酷無比, “不管她願不願意幫我, 威逼利誘總有辦法的, 趨炎附勢又自作聰明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把柄落在外面。”
蕭栖聽見西斯延輕笑一聲,似乎是對自己的過度輕敵感到好笑, “你要是不想講什麽君子道義, 我就去把她家那胖墩綁了——就胡蝶和死去前夫的孩子,包管之後她什麽都聽我的。”
“你們軍人辦事, 都這麽不擇手段的?”西斯延象征性擠兌完,又點點頭道:“我覺得挺好,就這麽辦吧。”
※
林虎自從被蕭栖賣上賊車之後就始終處于被忽視的狀态,丁一傑除了最開始說了句你就坐那兒吧, 之後再也沒有和他講過任何一句話。
醫療車上人并不多,大部分空間都用來裝載各種瓶瓶罐罐和設備,裝扮面容無一不透着嚴謹的醫生、研究員們輕聲讨論着基因病毒雲雲,林虎老老實實地綁好安全帶,半個字也聽不懂,很快就在車輛有節奏的颠簸下昏昏欲睡,閉上了眼睛。
中午醒來一次,随便吃了點丁一傑分他的食物,林虎繼續回到座位上睡覺,等到再次睜眸,外面夕陽餘晖已經将滅,黑黢黢的車內只剩他一個,身上披着丁一傑的白大褂。
隐約的烤肉香氣萦繞在空氣之中,林虎的胃頓時一陣抽搐,發出尴尬的咕嚕聲。
恰巧這時丁一傑在外敲了敲林虎座位就近的車窗,“醒了就出來吃點東西。”
晚餐是油滋滋肥膩的兔肉,喪屍對于非人類以外的生物毫無影響,它們甚至生活得比以往更要自在逍遙,光是林貓兒手裏這條腿就肥得冒油,剝下來的兔皮更是油光水亮。
在場屈指可數的幾個後勤工作者中竟然有一位二次進化速度異能者,抓些小動物來吃就跟玩似的,連猹都能輕松插死。
“給小朋友做條兔毛圍脖怎麽樣?”漂亮又乖巧的小孩總是讨人喜歡,雖然林貓兒這段時間像是把過往十年沒長的個子都長回來一樣,春筍那般竄得飛快,原本有些肉的臉也在往豎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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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傑不愛和孩子打交道,可在場的一位三十多歲女性醫生喜歡林虎喜歡得不得了,即便貓兒只是坐那裏安靜地啃兔腿。
也許是傾瀉自己無處揮灑的母愛,女醫生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将林虎從頭發絲看到腳趾間,得出一句話——
“你衣服嫌小了。”
“啊?”林貓兒吮了吮手指,他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腕,後知後覺的發現衣服确實小了,他竟然為此有些高興,“一個多月前大小還剛合适呢……我想長到,嗯,林西哥哥那麽高。”
丁一傑在耳廓上別了跟鉛筆,吃飽後他就一直保持着同一個動作,在飄搖的火光下看自己的實驗筆記,他伸了個懶腰,被林西兩個字喚回了注意力,丁一傑擡眼看看林虎一六五的小身板,笑道:“哈哈,就你?我看懸。”
“一傑!”女醫生嗔怪他欺負林貓兒,丁一傑撇撇嘴角繼續自己的科研事業,女醫生立刻面向林虎換回她溫柔和藹的面容,“對了,小朋友都忘了問你名字了,你叫什麽呀?”
“林虎。”林虎意識到跟前的女人似乎立于在場衆人的金字塔頂端,立刻作乖巧狀在她面前刷好感度,丁一傑疑惑問:“你不是叫林貓嗎?我聽林西貓兒貓兒地叫你,難道你覺得不夠威風,自己給自己改了個名?”
“……貓兒就是小名而已!”林虎氣道,女醫生覺得他氣鼓鼓的樣子也好可愛,連忙摸摸林虎的碎發,“貓咪老虎都好……那個林西是你親哥哥嗎?”
“不是。”林貓兒眨眨眼,“對了,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和林西哥哥他們彙合啊?”女醫生并不知道林西是誰,她求助性地看向丁一傑,後者嗯了一聲,“你不知道嗎?我們醫療九組跟的是聖光隊。”
“……什麽?”林虎怔愣了一秒随即才反應過來,猛地站起身,
“你的意思是我們不去找3S隊?……等一下,聖光?”
林虎當然不會忘記他有一天不能去上學的原因,聖光隊這三個字對他來說就和龍潭虎穴一般,每一道筆畫都透着黑暗的氣息,泛着熒熒血光,仿佛一張血盆大口随時都要把他拆食入腹。
蕭栖哥哥到底把他推進了一個怎麽樣的火坑裏啊?林虎崩潰。
第二天他們果然抵達了聖光隊臨時駐紮的營地,是個供旅客游玩的大型馬場,地廣人稀,關在馬廄裏的良馬駒能跑的跑光,跑不出去的全都餓死在裏面。
林虎一見到吳尋五大三粗的那張臉就心絞痛,他在去西陽安全區的路途中曾有幾次和蕭栖單獨相處,被狀似無意地叮囑道萬一落單了怎麽活得精彩,活得驕傲,劉輝也曾經提過他總是會有一天要一個人對抗全世界。
現在想想到處都立着flag,哪一句話都是深深的暗示。
“……林虎?”
一個聽上去就肉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貓兒被吓得全身一震,回頭竟然看到了同班同學小胖墩的大圓臉。
“胡小亮……你怎麽在這裏?”林虎瞪大眼睛,如果他有尾巴此時肯定炸了起來,胡小亮理所當然地指指一旁胡蝶的位置,“我媽媽在這兒啊,她要我也跟出來,不準許躲在安全區裏。”
“嗯,阿姨做得對,一直躲在別人身後就永遠不能獨當一面!”林虎重複起課堂上老師對他們說過的話,他比胡小亮大了五歲,自認是做哥哥的有孩子王的派頭,可回頭一看見吳尋身邊的胡蝶,頓時氣勢短了一大截。
“你……你媽是聖光隊長吳尋的……夫人?”
“……應該是吧?”胡小亮從口袋裏挖出兩顆奶糖,“吃嗎?你一顆我一顆。”
“什麽叫應該是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林虎奇怪中仍不忘讨食,“吃,什麽口味的?”
“你看包裝紙呀,你那個紅色的要麽草莓要麽就是西瓜。”胡小亮剝開自己香蕉味的軟糖,尤為不舍地拿舌尖舔了舔,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裏。
林虎有樣學樣地舔,“原來西瓜是這個味道的……”“你沒吃過西瓜?”胡小亮問。
“……我失憶了,一個月以前的大部分記憶都沒有了。”林虎用着蕭栖給他編的理由,智障兒童無論何時說出去總是不夠好聽,反而失憶二字講起來就顯得病弱美人顧影自憐,還帶着神秘幽深的色彩。
果不其然十歲的胡小亮立刻被唬住了,他兩眼放光地問:“失憶?失憶是什麽感覺?是不是煩惱和不開心都忘光了?”
“……”其實很不好受,林虎垂下眼睫,關于姐姐的點點滴滴只記得大概,有時連面容都有些模糊,他身邊也沒有照片留戀,只有偶爾會在睡夢中突然想起什麽,激動得第二天一醒來就找人分享。
第三天第四天一直風平浪靜,戰前準備不歸醫療隊的事情,女醫生準備設備工具時始終帶着林虎,給他一一講解每一個器具的用法和效果。
林虎仔細聽着,忽然對醫學産生了偌大的興趣,他想自己如果能成為一名醫生,日後哥哥姐姐們受傷自己就能幫得上他們。
第五天淩晨,林虎被一陣又一陣哭喊哀嚎驚醒,他揉着眼睛從帳篷裏走出來,正好撞見了往回趕的胡小亮。
“我媽說,讓我跟着你……”
家長總是這樣,遇事前硬着心腸說要讓孩子獨立自主,真出了事又立刻将孩子護在羽下。
“林虎!”丁一傑全身都裹在防護服裏,口罩帽子一應俱全,只露出一雙鋒利的眼睛在外面,“我們人手不夠,過來幫忙。”
“……好!”
“诶!”胡小亮亦步亦趨地跟着林虎,“我也來!”
丁一傑忙得根本顧不上胡小亮會不會毛手毛腳地搗亂,就算再加個更小的童工荀夢他也照要無誤。
“我要切掉他的手,怕繩子綁不住,你們兩個按住他,用最大的力氣。”
林虎立刻聽話地上前按住凳子上面色蒼白男人的臂膀,胡小亮顯然比林虎要見多識廣,他小聲問道:“怎麽不打麻藥啊?”
“來不及等麻醉了。”骨鋸的映照下丁一傑的聲音顯得尤為冷漠,“他被喪屍咬到手背,我們在嘗試斷臂法能否隔絕喪屍病毒的侵染。”
可惜的是兩個小時後,受了無盡折磨的男人依舊變成了只知道吃人的怪物,丁一傑摘下塑膠手套,看着手表用鉛筆在本子上寫了幾個數字,目前所有的數據都表示割去被喪屍所傷的部位不能阻止喪屍化,但也有人相信這是時間的問題,實驗仍在不斷進行,他們不會放過任何的可能性。
但這一切暫時都與林虎無關,他累得滿頭是汗,鋸子摩擦骨頭的聲音至今還在耳邊回蕩,令人牙齒發酸。
“出去歇會吧。”丁一傑朝林虎點頭,轉身又走向另一位傷患的床邊,林虎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現在的狀态再逞強,恐怕要直接猝死在手術室裏。
他走到冷風裏喝了口涼水,身後喧嘩聲音不斷,燭光如晝,慘呼聲此起彼伏,林虎有些恍惚,他頭暈目眩地在樹下幹嘔兩聲,然後晃了晃腦袋不滿自己的嬌氣。
胡小亮都還好好的,林虎想着要返回病房內幫忙,肩膀卻突然被小石頭砸了一下,他吓了一跳,以為是松鼠或者猴子之類的小動物,随即又被小木棍砸了腦袋。
“……誰?”
在第三塊小石子砸肚子上的時候林貓兒火了,“到底誰啊!”
“膽挺大啊貓兒?”蕭栖從陰影裏走出來,身後跟着十分嫌棄他幼稚,不願與之同流合污的西斯延,“居然不跑,還問是誰,你也不怕竄出兩只喪屍來把你吃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到半夜碼不出字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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