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行動

這個話題比以往的任何一個都要吸引人，至少小啞雙唇翕動了一下, 有了與之交談的欲望。

之前蕭栖問的什麽幾歲, 家裏幾口人地裏幾畝地, 有沒有心上人，令堂在世否？都只會讓小啞産生将其滅口的沖動。

蕭栖并沒有等他回答, 習慣性地自顧自說下去：“掌握不屬于自己的力量，未知的能力, 也不見得就是什麽好事……你不了解它，它在給予便利的同時, 必然會收取相應的報酬。”

“呵呵。”小啞冷笑了一聲，“站着說話不腰疼，如果能讓我擁有二次進化的異能, 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都可以。”

“怎麽就站着說話不腰疼了？”蕭栖揚唇笑笑, 他曲起左腿, 側着身子望向小啞，這是對方第一次開口同他說話，蕭栖卻沒有表現出驚訝誇張的表情, 而是自然而然地将話題接下去。

“……你為你的異能付出了什麽？”小啞看了蕭栖一眼, 他知道這個男人被關押在這裏的理由——擁有全系的異能，有了就不珍惜, 還講些玄之又玄的大道理，那些擁有二次進化異能的人也未見得為自己的異能償付了什麽代價，他只看到他們作威作福，享盡便利。

蕭栖眨了眨眼睛, 他撩開袖口，露出兩腕上的鐵鏈，“你看我現在，不就是正為身負的異能付出代價麽？”

“……”小啞有一瞬間的語塞，他轉開視線不想再和蕭栖牽扯下去，“這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蕭栖問道，瞧小啞又恢複以往三棍子打下去一聲不吭的無聊模樣，氣鼓鼓地伸腿踢他腰眼，“真不好玩，無趣！”他咋咋呼呼地翻身，手腕上的鎖鏈随之摩擦發出刺耳的噪音。

幾句話內蕭栖聽出了男人對異能強烈的向往，也許這就是小啞在這裏為陶百舸辦事的原因，他背對外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色的牆壁，不一會嘆口氣阖上了雙目。

因為消磨時間的方式太少，又沒人說話，蕭栖感覺日程流逝緩慢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食物依舊勉強填蓋住胃的最底層，他越加懶得動彈，再次到抽血的日子時，蕭栖反而比之前的氣色更差，懶洋洋地伸出手腕，看穿着白褂戴口罩的研究員用鑷子夾起棉花，做抽血前的消毒準備。

陶百舸足夠謹慎，三次替蕭栖抽血的人員完全沒有重複，每次進入看管室的所有人員，包括持槍押送員都是全新的一批，這回的研究員顯然不如之前那位外國女人好心，一言不發地抽完血，很利落地收拾好工具快步離開了。

蕭栖按着手肘上的棉花，再擡頭的時候竟然看見了陶百舸帶着一行人面無表情地走進門，他想坐起來說些什麽，一陣失血過多後的頭暈目眩讓蕭栖不得不躺回床上。

他看向反光的金屬窗檐，自己的臉色差得可以，蒼白幹澀的嘴唇起皮，臉頰也些微地向下凹陷，數月缺衣少食，四處逃亡的末世生活沒有讓他消瘦，在實驗室躺了兩周反而快速地瘦削下來。

“蕭栖！”殷赫關切的喊聲從陶百舸身後傳來，蕭栖撐着腦袋往他那邊望了一眼，果真看見殷赫皺着眉頭站在陶百舸的右後方，他似乎想走進些，卻被兩名屬下牢牢地困在原地。

“他很關心你。”陶百舸笑着說道，他擺擺手，小啞立刻為他端來椅子，陶百舸随意地用腳踢了兩下，将椅子挪到蕭栖床位一臂之遠坐下，“每天都和我鬧脾氣，一定要親眼看你安全才肯繼續做實驗……現在看到人了，放心了嗎？”

殷赫憤恨地瞪了陶百舸一眼，他放棄繼續上前的打算，隔着兩排人柔聲詢問蕭栖，“你還好嗎？”

“……你看我像好的樣子嗎？”蕭栖艱難地深呼吸兩口氣，冰冷的空氣呼進血液裏，幾乎要把血管都凍出冰棱，抽血的人剛才退出的路徑必然和陶百舸與殷赫擦肩而過，而且他的臉色也顯而易見的凄慘，這些無一不宣告着蕭栖目前糟糕的處境，“這個殘忍的男人不給我吃，還不讓我動，我一點也不好……”

殷赫聽蕭栖語氣虛弱，一副三秒後就要斷氣的模樣，急得直跺腳，“陶百舸！”他生氣地朝坐在椅子上雙腿折疊一派閑适的男人吼道：“你說過保證他的安全！”

“說過又如何？”如今所有場面都把握在陶百舸的手裏，他耐着性子哄殷赫為他幹活，是因為殷赫是個比殷緋更加有建樹的生物天才，但這不代表他還有足夠的耐心滿足殷赫的一切要求，“人你也看到了，你不來的時候他能吃能睡，也沒見到他哭着吵着要保證你的安全。”

“別挑撥離間啊……”蕭栖把沾了血的棉球扔陶百舸身上，後者冷着臉用二次速度異能閃過，就在殷赫以為他要生氣的下一秒，陶百舸居然悠悠地笑了起來，“蕭栖。”陶百舸饒有興味地用拇指和食指摩挲椅子扶手，“看你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只能有氣無力地扔個棉花，我對你真是想發火都發作不起來……殷赫，還有什麽話要說的，我最多再給你五分鐘的時間。”

“……”殷赫抿了抿嘴唇，他一個文職工作者站在幾名五大三粗的軍人中間顯得像只可憐渺小的菟絲花，就連小啞的體格都比他健壯三分，他有些為難地看向陶百舸，似乎想争取單獨和蕭栖談話的空間，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蕭栖，林虎在我那邊，你不用擔心他。”

“嗯。”蕭栖聞言點點頭，在陶百舸眼皮子底下他壓根不指望殷赫能傳遞什麽有效的訊息。自從被關進這所實驗室與世隔絕，他唯一和西斯延聯系上的機會只有之前的那張糖紙，而且那次的事件過後，外國姐弟也再也沒有出現在蕭栖的視線範圍內。

林貓兒和殷赫都在陶百舸的手裏，蕭栖也存着打探陶百舸底細的心思，但他真沒準備一直呆在研究室裏被陶百舸玩死，外界的西斯延和沈擇桐再不采取行動蕭栖就只能自己冒險，尋求機會從這裏逃出去。

其實對付陶百舸的突破點并不難，他一個特種部隊的小隊長，就算再有背景再有勢力，也不可能獨自在末世後擁有如此龐大的資源，建起如此完善的研究基地。

蕭栖只身處于其中的一個角落，沒有機會了解這個基地的全貌，但從他這幾天觀察到的人流數量，就足以說明這個基地十分龐大。

而且陶百舸之所以來到西陽的原因至今也未可知曉，很可能就是同本就在西陽的勢力有勾結，他手裏掌握着二次進化的秘密，想要争取更充足的資源便更加容易。

即便陶百舸足夠謹慎，實驗基地在他的管理下滴水不漏，蕭栖想突破一個看管他喝水的男人都很困難，但這并不能保證他的同盟也各個都足夠聰明無法突破。

如果他是西斯延，他就會從這個方面入手，荀天和楚學庸都是良好的助力，他們身居西陽安全區的高位，不可能對其他戰隊隊長和戰隊協會會員的小動作全然不知，西斯延本身沒有能力獲取的消息，都可以在他們的情報網中獲得彌補。

他在陶百舸的手底下困了小半個月，想來西斯延也該有所動作了。

殷赫看蕭栖實在虛弱，心疼的同時也無能為力，他初時的來意是想說林虎被他帶在身邊，殷緋的研究報告有一部分并不完善，還需要他來補充，只要陶百舸仍然需要他的能力，他就能暫時保護林虎不受欺辱，他是想讓蕭栖獨自找機會逃出去。

他雖然自己覺得基地牢固得宛若銅牆鐵壁插翅難飛，但他從不以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對比蕭栖這類經過特殊訓練而且擁有異能的人。

他們總是會有辦法的，殷赫這樣想着。

現在殷赫又很猶豫，他覺得蕭栖似乎不具備逃離的能力，想想又添了幾句軟話，叫蕭栖不要反着陶百舸幹，盡量使自己的處境更好一些。

蕭栖聽懂他話裏的意思，不由得在心裏失笑，他已經夠配合陶百舸了，可是陶百舸又不是傻子，怎麽會因為他的乖順就放松對他的警惕？

很快陶百舸就不耐煩地站起身，殷赫立刻随之閉上嘴，離開途中三番五次回過頭看向蕭栖，想得到他的回應，蕭栖注意到殷赫灼熱的視線，無奈地對他揮手，“謝謝。”

殷赫眼睛一熱，再次露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陶百舸看到他眼角緋紅，莫名其妙心底翻騰上來一股極不舒服的感受。他很厭惡殷赫這種動不動就哭的類型，從末世後剛開始接觸還同他虛與委蛇時就非常不喜，但現如今看見殷赫為別人哭泣，他煩悶的情緒卻更為洶湧。

“哭什麽？”陶百舸走到殷赫身邊，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細得好像輕輕一捏就會斷掉，殷赫想甩開陶百舸的手，卻沒有這個力氣，“陶百舸，你得給蕭栖多一點食物，如果你不想讓他死的話。”他語氣僵硬，因為沒有底氣，只能故作冷漠地講條件，“殷緋的筆記我會盡快補充完，但是你這樣折磨蕭栖，他的血液成分……”

“殷赫，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就算蕭栖死了，有損失的也是我。”

“……”殷赫最擔心的就是陶百舸有這樣的想法，他深呼吸一口氣，試圖給蕭栖争取更大的利益，可是剛張開嘴，下唇就一痛，陶百舸竟然低頭狠狠咬了他一口。

血珠從殷赫蒼白的嘴唇上溢出，平白給他添了一抹豔色，他猛地啞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長時間的憂慮，殷赫現在眼底青黑、面黃肌瘦，比起以往清秀俊雅的長相難看了不止一點半點，但陶百舸就是有一種重新撿起他扔到床上的沖動。

不想看殷赫滿腦子都是蕭栖的事情，強烈的獨占欲在作祟。

殷赫楞了一下，随後氣得幾乎要發狂，他再次紅了眼眶，沾了血的嘴唇不停地顫抖。

“你……這個混蛋。”他褐色的眼眸重新被陶百舸的身影占滿，陶百舸反而身心舒暢地挑起嘴角，愉悅地松開殷赫的手腕，吩咐手下道：“送他回研究室。”

※

夜色昏沉，安全區裏沒有路燈，一旦日落，屋外很快上便漆黑得難以行走。

兩邊的居民樓裏只有少數幾家傳出星星點點的亮光，隔着窗外的冷風，緩緩搖曳。

一道身影飛快地閃過巡察的兩隊人員，每個人都知道所謂的充電防護欄只是一個示威的警戒物，末世中根本沒有足夠的電力支撐它作用，只有鐵絲上的尖刺還勉強有些威力，對于二次進化者來說也僅僅是聊勝于無。

一區的看守比起六區、七區嚴格了不止一星半點，感覺就像是從貧民窟突然走進了軍區大院，事實上也确實如此，聊天打牌變成了站姿挺拔的職業軍人，沈擇桐無聲地回頭，對身後人比了一個手勢。

突兀的響動在牆角傳出，值守員敏銳地側過頭，他身後的值班室裏走出來兩個男人，又一聲翻越的響動後，這兩個男人快速地打開槍械保險，同時大聲招呼已經走到遠處的巡邏員。

牆角流動的黑影霎時一陣淅淅索索，似乎是驚慌失措，随後又悄無聲息地隐進黑暗裏。

留下來的值守人員心也無法平靜，他站回原地，眼角不停地試圖窺探遠處的響動，突然他感覺背後似乎有人，可還未來得及轉身，刀光一閃，他便瞪大了眼睛被放倒在地上。

西斯延對着值班室的燭光再次看了眼掌心裏的簡易小地圖，沈擇桐守在他身邊，确定方向過後兩個人不做停留，快速地跑向目的區域。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就要讓兩個人重新見面了！

然後大殺四方！

然後回家開心！

然後完結！

然後新文！！！

哦哦哦哦哦，想想就很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