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三次頭條(三章合一 (1)

B縣, 禦虛中藥房內, 這一日被堵得水洩不通。

無數穿着靓麗的女性擠在大廳, 神色熾熱,聲音軟綿綿的能掐出水。

“我要挂沐大夫的號嘛!”一位妹子嬌嗔道。

負責接待的禦虛弟子滿頭大汗:“不好意思,沐大夫的號滿了。”

沐長老原本今日是視察的最後一天, 按照慣例, 本該由負責當地産業的弟子帶着四處轉悠, 權當公費旅游。然而耐不住患者的熱烈要求,沐長老取消了當日的行程, 替代上午排班的堂診大夫當值。

那小妹子眼珠一轉:“不用開藥抓方子,把個脈就行嘛!”

“……”禦虛弟子;現在的妹子真是毫不矜持,竟然如此明目張膽的想摸執劍長老的小手!

在嚴詞拒絕之後, 那幾位號稱“特意自駕了四個小時才從C市趕來”的小姑娘又提出了新的要求:“見不到沐大夫的話, 給我們看看陛下也行呀!”

那弟子心想,藥房裏有哪門子陛下, 轉了半天才想起來是陸夢機那個死不要臉。

“你們說後面那個廚子?”

話音剛落,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後院裏鑽了出來,荷爾蒙沖破天際, 他向四周騷氣的揮揮手,頓時尖叫聲幾乎能把屋頂掀翻。

那弟子迅速怒氣值滿格。

陸夢機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眼神散漫而輕佻, 又引來一陣軟軟的驚呼。

“醫館裏還有病人, 不要打擾到他們。”

陸夢機的聲音帶着安撫,瞬息間就讓藥房安靜了下來。這其中大多是昨晚看了節目趕來追星的, 偶爾有幾個真正問診的病人,先前被吵得頭昏腦漲,此時不由向陸夢機投去又是感激又是好奇的目光。

陸夢機回頭,望向那執勤弟子時目光鄙視,仿佛在說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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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虛弟子:……有什麽了不起?不就仗着你是影帝嗎!嘚瑟死你啦!

陸夢機随手給了幾個簽名,帶着身後的攝像機混跡在面色通紅的人群裏如魚似水,少頃開口道:“都是來看沐大夫的嗎?”

一衆粉絲瞬間察覺有戲,忙不疊的點頭。

“哦?竟然不是來看我。”陸夢機微微揚眉,深邃俊逸的五官帶着招牌式的嚣張,瞬間又是蘇倒一片。

那弟子在一旁暗搓搓的看着,心下鄙夷,這騷包樣子,也不知道粉絲到底喜歡他哪裏。那一群小妹子,被迷的暈暈乎乎的,怕是現在陸夢機說什麽都言聽計從。

“以後追星,不要再打着挂號的名義。醫師精力有限,B縣就這麽一座藥房,要留給有需要的人。”陸夢機又道:“沒什麽問題就去把排的號給退了,一會兒領着你們進去見沐大夫真人。乖。”

陸夢機在粉絲面前一向霸道慣了,發號施令也是習以為常。

那一群小妹子果然乖乖聽話,一面卻又壓低了聲音忍不住興奮。

——“天辣,陛下為什麽可以這麽寵!簡直要蘇Cry!!!”

——“陛下真人美哭我,真沒想到今天兩個都能看到!而且……陛下三觀好正啊捂臉!”

一旁的禦虛弟子一時有些沉默——陸夢機這魔頭竟是也有好心好意的時候。然而還未等他感慨完畢,一擡頭竟是有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的看着他。

就連攝像頭都對準了他這邊。

禦虛弟子:“……哈?”

陸夢機和顏悅色道:“沐大夫在哪個診室?”

禦虛弟子:!!!

自從那日陸夢機夜游被抓後,整個禦虛藥業上下都死死盯緊這魔頭,師兄弟之間也互相告誡務必要将這厮與執劍長老隔絕開來。沒想到陸夢機只安靜了不足一日——就又開始在光天化日之下作妖!!

陸夢機勾了勾唇角,那攝像頭又是更近幾分。

攝像頭背後,則是無數粉絲希冀的目光。

形勢比人強。

那弟子絕望的咽了一口口水,艱澀開口:“在、在東廂房。”

陸夢機領着一衆莺莺燕燕,在藥房游廊裏招搖過市。

路過的禦虛弟子皆是吃了一驚,看清他的路線後又是憤怒溢于言表!

這厮又去騷擾沐長老了!

然而不知為何,陸夢機身後那跟拍攝像就跟背後長了眼睛一般,鏡頭嗖嗖嗖的逼退了一衆控制不了面部表情的禦虛弟子。

“陛下,你和沐大夫是不是私下關系很好呀?”有個粉絲眼神亮晶晶問。

聽到這個問題,頓時人群中又有好幾個妹子豎起了耳朵。

陸夢機嘴角一勾,眼中深情一閃而過:“嗯。認識很久了。”

“認識很久了?!”這句話仿佛炸彈丢入人群。

須知——就連狗仔小報都8不出沐大夫的背景,就像憑空出現一樣——陸影帝竟然已經同他認識很久了!

尤其是那幾個在昨天就着重關注陸沐互動的,此時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恨不得立即就在粉絲群裏播報——而且,陸大大的神情明顯有!問!題!

等到了東廂房,陸夢機耐心等待沐樊為上一位病人看診完畢,又叮囑粉絲保持安靜,然後無聲的推開了診室的木門。

診室內光線敞亮,楠木的桌椅散發出陣陣幽香,仔細聞來還是能分辨出其中夾雜的淡淡梅花香意。門扇被推開時,沐樊正坐在桌案邊。

這一日來問診的人極多,他約莫坐了有兩個多時辰,此時正在用左手輕撫僵硬的右肩。剛看到終端上顯示排在後面的一長串患者紛紛退號,還未能探究,就聽到開門聲響。

陸夢機踏步走入,見到還在忙碌的阿樊,心中可勁兒的心疼。他徑直走到阿樊身後,伸手穿過那如瀑青絲,輕輕的覆蓋在了他的手上。

“你靠會兒,我來。”陸夢機輕聲道。

沐樊點頭,将重量放在椅背上,陸夢機替他将壓到的長發一一撫平,然後雙手落在瘦削的肩膀上。

清冷好聞的氣息瞬時将陸夢機裹挾,恍惚中天地間只剩下他與阿樊,這個姿勢就像是他從背後将阿樊抱住。

下一瞬,他視線掃了一眼門外,示意那群小粉絲進來。

特別是手裏抓着相機的,有用的那幾個。

然而門外悄無聲息。

沐樊原本半阖的雙眼訝異的睜開,探尋的目光卷過屋外那一衆花枝招展的少女,如同解咒一般終于讓她們恢複了動彈。

接着人群迅速湧入。

——救命!!!為什麽會這麽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幾個小妹子在此刻幾乎感覺呼吸停滞了。

如果說,見慣大風大浪的白紫紫還能在美人面前把持心神不失守,那這些全憑一腔熱血追過來的粉絲就是在直面的一瞬間全軍覆沒。

因為沐小大夫真人竟然比鏡頭上還要來的絕色。

他五官精致,并非刀劍敞亮的秾豔,反而沉靜而柔和。明明是最清冷的氣質,卻因為眉目中淡淡的笑意而溫柔漸染。

這是一種無人能抗拒的、柔軟熨帖的美好。

那一瞬間,甚至有不少陸粉都要把持不住差點倒戈——陸大大你的手放在哪兒!放着我來啊嘤嘤嘤!

陸夢機站在沐樊身後,低垂的眼眸隐匿住了其中的鋒芒。指尖,隔着衣料的觸感依然柔膩入骨,阿樊偏冷的體溫與他灼熱的掌心扣合。

見人已到齊,他開口道;“我帶她們過來看一眼,省的一個一個的排到晚上。”

陸夢機不開口時,低頭專注于沐樊。此時一開口,又是存在感十足。

也竟是此刻,那一群粉絲才驟然發現:

霧草!這兩人豈止有點熟悉,簡直是——

向來狂霸酷拽唯我獨尊的陸影帝正在為沐大夫揉捏肩膀,低頭時簡直柔情似水,椅背被青絲遮擋,乍一看就像是沐大夫靠在陸夢機的懷裏。兩人顏值皆是驚心動魄,對視的瞬間,眼神有極短的糾纏。

一觸即分。

麻蛋!這莫名的暧昧是怎麽回事??這是狗糧嗎?!給個說法呀陸大大!這是要平地一聲雷官方開CP嗎?!

陸夢機一眼掃到那幾個手持攝像機還在運作,不由心下愉悅。

沐樊伸出手,示意陸夢機找個地兒坐下。

“今天看診的多,難為你們等到現在。”沐樊溫和道。

那一群小妹子齊齊紅臉,嗫啜道;“沒有沒有!”

沐樊眉眼帶笑:“醫館畢竟有自己的經營,鏡頭裏一個樣子,拍完也就與平時無異。你們昨天來倒是還能趕上上節目組在取景。”

——等等!誰想看十八線節目組,我們是為你來的呀沐大大!!

不大的診室內,藥香與梅香交織。沐大夫的聲線同樣溫柔到讓人沉溺。

明明擠了二十來個人,但約莫是坐在沐大夫面前的緣故,即使再慣于嬉鬧的妹子也不自覺的娴靜乖巧。

沐樊話語不多,卻樂于傾聽,陸夢機就坐在他身邊,挑些拍攝時的瑣事講講,只教粉絲激動的眼神發亮。

等到探班完畢,告別時,那些粉絲更是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陸大大,”一位小妹子鼓起勇氣問道:“今天的探班……可以發布到網上嗎?”

陸夢機一扯唇角:“當然。”

幾人瞬間驚喜異常,禮貌道別後又在藥房內瘋狂掃貨了一堆手信,方才一步三回頭的離去。

等到走了極遠,她們才驟然展開了激烈的讨論——

“麻蛋!沐大夫真人真是美哭我!剛才真是小心肝亂顫大腦一片空白!”

“節目鏡頭竟然真的沒有美化過——分分鐘打臉那些說高P的!應該只是調了色調吧?真人看上去只是稍微蒼白一點,明明那麽好看,可是還是心疼死了嘤嘤嘤!”

“陛下和沐大夫的互動真是萌到噴血啊!簡直配一臉!什麽說話說着說着寵溺的回頭看你一眼是怎麽回事!抛開真人秀臺本,原來他們私交這麽好!”

“陛下真是無敵寵!!還有點小心機的樣子咩哈哈!沐大夫明明叫他不要捏了他還意猶未盡的摸摸捏捏,當我們看不出來嗎!”

“心累,專心陸我沐我一百年的自己竟然蒙上了霸道影帝vs病弱美人……”

有了陸夢機首肯,幾人毫不猶豫的迅速把視頻放在了星網上。

不到十分鐘的視頻,從發布起就開始迅猛升溫。

先是在陸粉論壇,接着被轉載到星博,然後——點擊開始以指數級別瘋長。

幾人的神情更加激動了,然而正這時,忽的有一人想起:

“等等,我怎麽覺得陛下是故意把我們帶進去拍的呢?”

禦虛藥房,東廂房內。

因着挂號的粉絲紛紛撤單,沐樊終于在午飯前結束了今天的當值。

見他忙完,陸夢機立刻伸着腦袋湊了過去。

“累了吧?”陸夢機對與禦虛藥業的安排顯然十分不滿,阿樊萬事都喜歡親力親為,區區一個小破藥房,竟然能讓阿樊屈尊降貴坐在這裏。

沐樊抿了一口茶水:“哪有這麽容易累?”

陸夢機仔仔細細的看去,阿樊的眉心确然有微不可查的倦意,皎白如同透明的臉龐上讓人心生憐惜。

沐樊見他盯着自己神色愣怔,搖頭失笑道:“畢竟也是金丹修為,不過一個上午而已。”

兩三日之間,他從賬房、倉儲一直看到堂診,已是對禦虛藥業的運營有了細致的了解。此後再去看主管遞上來的企劃,就要通徹的多。

陸夢機沉默。

阿樊內傷積累,便是金丹期修為也時常無法支撐枯竭的靈力,比尋常修者更容易疲倦。

“下午随我出去。”陸夢機忽的開口道。

沐樊一頓:“這半年看過不少醫修,只說仔細調養就好。倒是不用這麽麻煩。”

陸夢機道:“比起那些養尊處優的醫修,我倒是更信得過妖都禦醫。”

沐樊并未與他争辯,只輕聲道:“碎丹重修已是僥幸,莫求太多。”

陸夢機只覺得心底一陣抽痛,再沉沉看去,阿樊的眼中一片清朗,對上他的視線時嘴角微揚。

阿樊一向所求不多,清心寡欲到疏離淡泊。昔日天水劍閣之中,明面上大家都是憫念蒼生無欲無求的正道修士,但其中陰私龃龉卻是不勝其數。故而在第一眼,即使陸夢機還是個渾渾噩噩的幼獸,僅憑直覺也拼了命的要往阿樊身上鑽。

只是——

這又是哪裏是僥幸奢求?當年阿樊十四築基,二十又六結丹,年紀輕輕便跻身天水四子,一劍傲視天下才俊,便說是天縱奇才也不為過。

而今卻——

沐樊見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微微側身,奇道:“還愣着作甚?”

陸夢機立刻應聲,替他打開診室的木門。正午灼熱的陽光當頭灑下,落在沐樊的身上,終是平添了幾分真實感。

二人走出,沐樊反手帶上門,再回頭時還瞅見陸夢機在盯着他看個不停。

他見陸夢機不動,也不細究,畢竟陸夢機小時候就時常磨磨蹭蹭呆呆傻傻的。沐樊轉身走在前頭,冷不丁陸夢機又一個跨步,與他并走在一起。

早早等在外面的禦虛弟子又是義憤填膺,然而不知為何,今日跟在那魔頭身後的攝像竟是戰鬥力超常,跟個狙擊槍似的前前後後一掃,還帶着讓人望而生畏的小紅點,直教那一群試圖暗中使壞的藥房夥計不敢造次。

沐樊的視線有意無意的掃過那位看上去忠厚老實的攝像。

陸夢機眼神無辜。

他又往旁邊挪了挪,與阿樊挨得更近。

兩人腳下,正午低矮的影子竟是被他高難度的糾纏到一起。

沐樊還未察覺,圍觀的禦虛弟子卻是憤恨的識破了魔頭的心機,不時有人佯裝路過,然後把陸夢機擠到一邊。

當着阿樊的面,陸夢機自然不會同他們計較,抽了個空,他又悄無聲息的掃了一眼星網終端,頓時心情再度愉悅了起來。

嘴角笑意之張狂,讓一種禦虛弟子毛骨悚然。

“這厮又在搞什麽鬼?!”一人警戒問道。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我就不信他能怎麽——”

忽的,一位小弟子倒吸一口冷氣:“不不不好啦!這這這——”

幾人神情凝重,火速低頭看向那人終端。

熱搜排行上,一條話題剛剛跻身前九。

#陸沐CP美顏盛世

“……”

那領頭的弟子眼神一肅:“穩住,不要點進去,不要給那厮騙流量的機會。畢竟沒有實錘,現在去聯系公關删帖,我們能贏。”

另一位卻是哆哆嗦嗦道:“有、有有圖……”

單看話題流量,此時已經和第八位不相上下。那禦虛弟子此前關注了不少娛樂博主,此時消息如潮水一般刷上首頁。其中幾張照片,明顯像是從剛剛粉絲探班的視頻裏截取的,背景就是東廂房。

畫面中,沐長老目光微阖,似睡非睡,帶着淡淡的困意倚靠在長椅上,陸夢機的那雙鹹豬手,則在沐長老的發絲中穿梭。

一片沉默如水的寂靜。

繼而驟然爆發——

“不要臉!”“孽畜!”“牲口!”“趁人之危!!”

“那現在……”一人問道:“現在該怎麽辦。”

話音剛落,幾人已是齊齊掏出門派玉簡。

還能怎麽辦?!必須!立即!馬上禀報給宗主!!

十萬大山,禦虛宗。

主峰之上,烏雲密布。

大殿內,宗主一拍桌子,強烈波動的靈力以接觸面為基準水平炸開。

白慎言摸了摸腦袋,又眨巴着眼睛望了望師尊。

剛才頭頂似有飓風卷過,将他背着的小木劍蹦的一下撞得歪七扭八。

“外面在喊些什麽?”宗主陰郁道。

執法長老苦笑:“弟子暴亂。剛進來的時候看了一眼,好像有什麽今兒早上剛成立‘勇鬥魔頭互助會’、‘ANTI陸夢機十萬大山總部’、‘反水軍研讨小組’、‘執劍長老騎士團’。現在還在衆籌活動經費呢。”

宗主略微颔首,總算覺得心情欣慰了一些:“倒是沒白費含辛茹苦的培養他們。”

嗖的一聲,屏幕監控打開,只見論劍臺上熙熙攘攘,擠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弟子。

此時,他們正在幾位女修的指導下,排着隊注冊星博——

宗主一口茶水噴出來:“星博都沒有,還成立什麽讨伐研讨會?!一個個游戲玩的廢寝忘食,還以為都是星網大V呢,敢情連我們兩個老古董都不如!”

屏幕右上方,投影的正是宗主終端。

禦虛藥業官方星博,六百萬粉。三分之一是陸夢機訪談那幾天漲的,三分之一是昨天晚上漲的,三分之一是之前用賣野山參的盈利買的。

宗主此時嚴重懷疑,此時整個廣場上所有弟子的粉絲加起來,還沒有自己的十分之一多。

白慎言軟乎乎答道:“師兄們就是都沒有星博呀。只有幾位師姐追星看八卦才用的。唔,追星的人也不多,明星都沒有小師酥好看诶!”

宗主一時心塞——如此還怎樣形成輿論的大軍,将那魔頭埋沒在雷霆萬鈞的譴責之中!

再掃一眼那已經冒上前三的熱搜,和撐滿整個屏幕的大幅配圖,又忍不住怒從中來。

陸夢機那厮也不知使得如何妖法,竟讓沐師弟同意與他共處一室。沐師弟向來心軟——但也不該是這個心軟法!那魔頭六百年前犯下滔天罪行,不聽天水劍閣審訊,還私自逃出煉妖塔,此時又找上門來,分明就是心懷不軌!

據說當年,劍閣閣主确與陸夢機有所過節,但沐師弟卻與他無冤無仇。原本以為陸夢機那厮心中有愧,此般奸詐狡猾皆是為了上門賠罪。然而看這個架勢——

宗主驀地心中咯噔一聲。

難不成,這厮先前所作所為并非全為了逼迫沐師弟見面,而是當真——心存淫邪之念?!

幾周來的娛樂頭條紛紛如潮水用來,宗主眼皮猛地一跳。

先是拟一個金主,然後碰瓷禦虛藥業炒作,接着又是授意炒CP——原來一開始的目标就不是惡心禦虛藥業,敗壞名聲壓低股價,而是、而是——

“這魔頭!癡心妄想!”宗主一甩袍袖,差點沒把桌子掀翻嗎。

執法長老一聲嘆息,知曉宗主終于抓住了重點。可這事委實荒唐,誰又能在一開始就想到這上面來?若能想到,那日便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放沐師弟下山與那魔頭見面。

陸夢機下了好大一盤棋,只是與六百年前只會驅使魔物的強攻的妖尊不同,他挑動的是輿論。

兩年前,陸夢機忽然出現在藍星,驚動了不止一方勢力。然而因着他是元後大妖,也無人敢去讨伐。見他只是一門心思的拍戲,雖然掐算不出這魔頭的用意,但也這麽相安無事的過了兩年。誰知最後,卻是為了這麽一步。

——不過,說到輿論,倒是未必沒有翻盤的餘地。

“慎獨就在今日出關。”執法長老緩緩道。

宗主一頓,眼中已是隐隐有喜色:“當真?我竟是忘了。”

坐在一邊的白慎言也掐着小手數了數,美滋滋道:“是今天!”

“那他何時能出來?”宗主迫切問。

“……”執法長老一眼瞥到那屏幕上實時滾動的熱搜,當下一頓,慢吞吞道:“看樣子應該已經出來了,正在過來的路上,邊走邊發狀态呢。”

星網,娛樂版,實時熱搜。

“#陸沐CP美顏盛世#”正高懸前三,追平第二。

最下方,原本排名第十的“#宋媛國民第一花旦#”已經被擠下,取而代之的是“#失聯三月,秦二公子再度出現#”。

白慎言好奇的伸出小手一點。

名為“秦二”的星博內,最新一條狀态點擊率不斷攀升——

“想我了沒,老婆們?”

下面數不清的回複,以萬為單位不斷攀升。清一色格式:“想!!!![愛心][愛心]”

執法長老眼角一跳,拒絕承認這是自己教出來的徒弟。

正在此時,大殿之外,也是一陣喧嘩。

無數外門子弟高高興興的招呼:“秦師兄出關啦!”、“恭喜慎獨師兄!”、“師兄驚才絕豔,閉關三個月就築基後期啦!蹭喜氣!!”

早已用靈識探查出弟子修為的執法長老,也忍不住樂呵呵的笑。

主殿的兩扇門被推開,一個高挑的人影踱着步子進來,一雙桃花眼光彩流轉,顧盼生輝。

他穿着淡青色的長袍,內襯與其他宗內弟子不同,是A.S品牌的上一季高定款。如果不是閉關三個月,他定然會把這幾件扔掉換成春季新品。他的發型被精心打理過,上面還抹了發蠟,左手帶着一塊價值幾千萬信用點的手表。

——似乎全身上下最寒碜的就是那一塊別在腰上的宗門玉簡。

這是一個輕佻而英俊的青年。他的姿容極其優雅,唇角勾着惑人的微笑,在看清坐在殿內的幾人後——立刻收起了孔雀開屏的誇張狀态,深邃性感的眼神變為遺憾,一面大咧咧的走了過來。

“師尊,宗主。”

座首兩人皆是微微點頭,眼神寬慰。

“既然已是築基後期,就當砥煉心境,雲游歷練,穩固修為。切記不可妄自沖擊金丹。”

“慎獨知曉。”恭恭敬敬聆訓後,秦慎獨立刻又問道;“沐師叔不在?”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執法長老哼了一聲。

“當然,見到師尊也是極高興的。”秦慎獨趕緊表忠心,一面又自顧自道:“就算沐師叔在閉關,黎師弟也是能見到的——難道沐師叔下山了?”

一片詭異的靜谧。

白慎言悄悄點了點頭。

“下山了……”秦慎獨摸着下巴思忖:“那估摸着也能在熱搜上找到人。”

宗主一聲輕咳,開口:“慎獨,既然要下山歷練,宗門有一事要交予你。”

“可是要去找沐師叔?”秦慎獨喜出望外,一面又花言巧語佯做不舍:“只可惜才一出關,就不能侍奉師尊左右,嗨呀呀……”

執法長老恨不得把他打回重造:“聒噪,沒個正經。”

宗主則道:“是,也不盡是。”

“這次下山,以游歷為主,宗門事務還在其次,但仍需上心。”

“你現在打開終端,看一眼熱搜,第三——不,第二條。”

“宗門現在需要你的力量,咳,想辦法把陸夢機那魔頭,從熱搜裏面拆開。或者,把沐長老摘掉也行。”

——

秦慎獨再離開主殿,已是半個時辰之後。那一衆弟子看到他出來了,立刻又湊過來叽叽喳喳。有問修煉心得的,有約聯機開黑打游戲的,有央着介紹妹子的。等一一事畢,還有個小弟子過來問他要不要加入今早成立的“陸魔頭全網ANTI讨伐會”。

秦慎獨點點頭,從芥子袋內掏出一只鍍金鑲鑽的鋼筆。

秦慎獨大筆一揮,在會員名單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來,帶你們飛。”

B縣,仿古茶樓。

陸夢機輕輕幫沐樊撫平袍袖,玄色的袖角更襯得那一截手腕白到觸目驚心。

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現,伸手握住的時候便覺擱的生疼。手臂內側有一個小小的血點,在噴了昂貴的基因愈合藥劑之後已經淡到幾乎看不見。

但陸夢機仍是心疼的要命。

他眉心緊皺,那幾個禦醫,本來以為只是指尖采血,沒想卻是抽了阿樊整整六管血。

“疼嗎?”

沐樊把那試圖往傷口吹氣的腦袋撸到一邊,失笑:“怎麽會疼?倒是第一次見到妖族醫修,的确與這裏大不相同。”

“妖修大多入世修行,學的也雜七雜八,勝在好用。”

見阿樊眨着眼睛,興味盎然,陸夢機又多解釋了幾句:“妖都十位禦醫,擅長各不相同。過去是代代相傳,子承父業,結果拿着高薪還有不少混飯吃的。兩百年前妖都醫改,順便也給改了制度,現在不卡修為了,但是要考指定星系的從醫執照。然後才能層層篩選。”

他一面說着,一面小心翼翼的用靈力去沖刷那個小小的創口,直到恢複如初。

沐樊颔眼看着他的小動作,心中有暖流趟過。

就像是當年的團子,軟軟的小白毛在他的手上蹭來蹭去。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六百年後的陸夢機對他似是過度小心,無論有多繁瑣事必親自經手。

沐樊一手支頤,望過去的時候,陸夢機也正看着他。

那一雙眼睛深沉不見底,裏面似是囊括了無數複雜的情緒,就如同要把他吞噬了一般。

沐樊微怔:“你……”

陸夢機立時按捺下心中的雜念,眼神恢複清明,生怕吓到對方。

不是現在。

時機不對。

“阿樊且稍等,我去外面看看。”陸夢機道,轉身而出。

六百年也等了,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門外,五位禦醫神态各異,其中有兩位女性妖修正在竊竊私語。

打從來到藍星,她們立刻就深切的迷戀上了這裏的狗血偶像劇,在連看了兩周之後已然神情呆滞,腦海裏都是情情愛愛的粉紅色泡泡。而剛才——第一次見到被妖都人民期盼已久的妖後,更是激起了她們瘋狂的八卦欲。

“妖後好可愛!睫毛像小刷子一樣迷人死了!怪不得尊者要為他守身如玉幾百年!就是身子骨弱了點……你說他們六百年沒見,這得有多激烈啊!”

比正常人類女性要高出兩個頭的蛇妖滿臉激動,俄爾又壓低聲音道:“就是吧,偷偷告訴你一事兒,剛才把脈的時候摸出來的,咱們妖後竟然還沒開過葷。一看就是尊者舍不得——講道理,就連我也看着心疼。”

一旁的小狐妖滿臉通紅,恨不得捂住尖尖的耳朵。大家都是同僚,一樣為太醫院首席,你把脈摸得出來我也能摸得出來啊喂!不如擔心擔心別的——她小聲問道:“我看這裏電視劇,都是治的不好要掉腦袋的,嗚!怕怕!”

“這不挺好治的嗎?”蛇妖大咧咧道:“回頭開上兩份藥,妖後一份,陛下一份,再調個拿什麽香,哎呀美滋滋呀美滋滋——”

她正滔滔不絕的說着,冷不丁房門打開,正對上陸尊者的目光。

一群人霎時安靜了下來,乖乖巧巧的站成一排。

陸夢機揚了揚下巴,立時就有四位禦醫過來排着隊交處方。

其中有兩張是慢慢調養的房子,陸夢機瞥了一眼,心中暗暗與庫藏核對。剩下來兩張,那狐妖給的是“結嬰”,蛇妖遞的則是——

陸夢機眼神微眯,給了她一個贊揚的眼神。

最後剩下那唯一一位沒開處方的,卻是先前抽了阿樊足足六管血的猿妖。

一片寂靜之中,陸夢機神色不悅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猿妖強頂着元嬰尊者的氣壓,勉強鍵入最後一行代碼,顫顫巍巍的傳送服務器運行。

“尊者,小小小的是用大大大數據分析診、診斷的……”他咽了一口口水:“結果要一、一周才能出來。”

陸夢機揚了揚眉,不計較這些,只是視線掃到那幾管血樣時一聲冷哼。

直到陸夢機離去,房間內才重新恢複了熱鬧。那蛇妖還拍了拍猿妖的肩膀:“大兄弟,有膽子!姐姐佩服你!”

猿妖面色微赧,臉頰有些發紅,正在此時,服務器已經傳來了初步的分析結果。

他湊着腦袋讀上去,忽的一驚,看看手中尊者給的病歷,又望了望分析結果,喃喃道:“為何會這樣……”

陸夢機送沐樊離開的時候已是日落西斜。

他這一趟,差遣來的不僅有妖都的禦醫,還有一位禦廚。特意在茶樓裏做了精巧點心,給阿樊換換口味。

陸夢機又特意囑咐加了不少紅棗,然而沐樊仍是看上去要比來時蒼白不少。

果然不出他所預料,茶樓的門口已經蹲等了不少禦虛弟子。

陸夢機出現後,毫不介意的揮了揮手,還順便把墨鏡往上推了推。

“要簽名?”陸夢機問其中一個看着眼熟的弟子,眉毛微挑,示意他不要擋路。

這弟子正是昨日辛辛苦苦抗水缸的那位,一看到陸夢機就覺着舌頭鹹齁齁的,見他還厚顏無恥的把自己當粉絲對待,不由勃然大怒。

然而正此時,攝像頭又是好巧不巧的湊了過來。

那弟子滿臉委屈,蹬蹬蹬跑到人群最後:“黎師兄,這厮仗着有跟拍攝像,他——”

黎慎行默默的走到前面,拎着先前那弟子:“仔細看看,莫再被這魔頭詐到。這攝像滿身妖氣,根本不是昨日那位。況且節目組下午放了假,早就不在這裏。”

默默舉了一天攝像機的小周見被識破,當下收回鏡頭,開始收拾身上設備。

黎慎行接着又對陸夢機冷聲道:“魔頭,休想花言巧語哄騙我師尊!”

“諾,拿着。”陸夢機卻是抽出一張藥膳處方,強硬的塞給黎慎行。

黎慎行正待抵抗,然而在雄渾的靈壓下脊背僵直,不受控制的伸手接過。

“啧,你們那煮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回去照着上面,用靈泉水過個食材,再加蔗糖炖兩個時辰。”

黎慎行試圖開口反駁,卻是忽的看到師尊從茶樓走出。

陸夢機瞬間氣勢大變,和顏悅色的伸手,在黎慎行的肩膀上輕輕一拍,充滿了前輩對後背的嘉許與激勵:“年輕人,好好幹。”

“……”圍觀一衆弟子更是憤懑。

陸夢機反正沒臉沒皮,他閑閑的與阿樊道別,雖然心中不舍,卻是知道兩廂沖突,阿樊必是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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