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喂招

午飯之後, 禦虛藥業的宣傳片拍攝正式開機。

整個外聘導演組幹勁十足——萬萬沒想到除了能見到秦少, 陸影帝竟然也會來探班。

只是不知為何, 那神仙似的沐總，只一個照面沒見就忽然被貓淹沒。

“這兩只貓一個比一個乖巧，真是稀罕。”那新銳導演啧啧稱奇, 對着前來安排人手的秦主管豎起拇指。

秦慎獨神色恹恹, 似乎還因為方才餐桌上的修羅場而心情膈應。

不僅陸夢機那厮與他針鋒相對, 那兩只精力旺盛貓還開辟了第二戰場，一筷子下去紅燒肉裏面還飄着兩根貓毛。

他勾勾手叫來黎慎行：“師弟, 你可覺着這貓有古怪。”

黎慎行深表贊同：“确實，只是它周身并無妖氣。”

秦慎獨瞥了一眼趴在沐長老身上傻樂的小白貓，再看看一臉羨慕嫉妒恨的自家靈貓, 益發懷疑。

那廂, 陸夢機站在沐樊身側，正溫柔介紹：“它叫小米。”

秦慎獨立刻大咧咧的插了進來：“這只叫寶貝, 乖覺的很，叫它一聲就能自己過來。”

眼見着那靈貓挺直了胸脯，陸夢機立刻補充：“小米也能聲控。”

沐樊瞥了他一眼, 一聲輕笑，低頭把兩只又要打起來的貓分開。

秦慎獨心中冷哼, 卻是面上不表, 等到沐樊前去與導演讨論底片, 他身形一閃已然欺到那卷着曬太陽的小白貓面前。

“哪裏來的貓妖。”他冷不丁的出聲。

陸米睜開半只眼睛，咕嚕咕嚕把自己翻了個面兒, 讓暖呼呼的太陽去烤另外一邊，整個妖身受熱均衡，端的是舒适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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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慎獨見他不加理會，伸手戳了戳那雪白的毛絨尾巴：“還不速速顯形！”

陸米鄙視：你傻啊。

秦慎獨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心道這貓果然詭異的很，就連尾巴尖尖的白毛都比別的貓要軟乎。物極反常必有妖！

陸米見他戳戳戳個不停，便吭哧吭哧的把尾巴往回拖，然後伸出小舌頭在尾巴尖尖上一舔，濕潤潤亮晶晶。

讓你戳！

秦慎獨身為富家少爺，潔癖深重，見狀立時收手，一面又掏出一把照妖鏡，對着陸米揮來揮去。陸米起先還不予理會，直到那鏡子反射太陽光，直直的戳到了他的腦門上。陸米嗚咽一聲，如同被欺負的小獸，豎着尾巴可憐兮兮的往下竄。

秦慎獨皺眉，這貓妖方才還面帶不屑，怎的忽然就換了一副面孔，這一幕總覺着有些似曾相識——他忽的低頭，正對上靈貓同病相憐的目光。

再向前看去，那小白團子正扯着沐長老的褲腳，喵嗚喵嗚的伸着爪子指着他告狀。

秦慎獨一臉鎮定的舉起照妖鏡，對着那鏡面優雅的打理發膠。

“慎獨。”沐樊失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秦慎獨收起鏡子，點點頭狀若無事的走了。等到在外頭轉了一圈之後，才抓住了正好路過的黎慎行：“黎師弟，我怕是沐長老被宵小所惑，你拿着我這照妖鏡讓它顯形——”

黎慎行猶疑開口：“秦師兄，就算它真是貓妖，現在不就是原型嗎？”

秦慎獨一頓，腦海中劃過那貓子鄙夷的目光。

“很好，”他冷冷道：“小妖精，你已經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臨近黃昏，拍攝終于結束。

鏡頭裏，炮制好的藥材晾曬在黛色的磚牆之下，被夕陽的餘晖鍍了一層金邊。勤勞的禦虛弟子穿着青色長衫，背着竹簍、細心挑揀，在最後拉近的鏡頭裏露出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CUT！”

導演滿意叫停，一面還伸頭看了看那幾位禦虛員工的服裝道具。

禦虛藥業不愧財大氣粗，就連臨時用來拍攝的服裝都悉心定制，不僅剪裁合身，看着面料也十分高檔。只是不知道那領口統一的劍芒刺繡是什麽含義。

此時禦虛弟子紛紛收工，陸夢機忙扯了個理由再次把人帶走。

——貓糧忘在之前的片場了。

秦慎獨看了他幾眼，衆弟子原以為他會揭穿那魔頭的謊言，誰料他卻一聲不吭，且把之前的靈貓給接了回來。

“元嬰大妖要帶人，除非宗主下山，誰也攔不住。”秦慎獨撸着靈貓，解釋道：“今天的目的屆已達到，收貓哪，是一定要收的。如果沐長老有一只貓，那陸夢機必然會再出一貓，兩相平衡。可如果沐長老一只貓都沒有，那魔頭也不會平白加塞一只和他自己争寵。這叫博弈論，懂？”

一衆弟子立時星星眼：“秦師兄說的是！”

秦慎獨懶懶道：“都學着點，一個個的，以後還怎麽跟那魔頭鬥？！”

衆弟子點頭點頭，離開之時仍是滿臉崇敬：“秦師兄不過二十來歲，不僅修為高深，還深谙俗務，何時才能與秦師兄一般！”

“聽門中前輩說，秦師兄可是天資縱橫，天生修劍的好苗子。當年沐長老還在閉關時，就蔔算出英才出世。後來還是執法長老親自下山，給那秦氏總裁變了整整一個月仙法，才把人給帶回來的。”

“竟有此事？怪不得說秦師兄被兩位長老給予厚望，行事謹慎無一差錯……”

“确實。不過說來，剛才還看到秦師兄在用照妖鏡照貓……雖不知是個什麽操作，倒是新鮮的很。”

……

影視城內，正要上車的秦慎獨動作一頓，眼神有一瞬氣惱。少頃才平複下來，動作優雅的跨進車內。

陸夢機領着一人一貓，走在影視城偏僻的小道上。

為了以防萬一，他早早的準備好了兩副墨鏡與口罩。然而一路走來仍是引人注目。

“……”陸夢機低頭看着賴在沐樊懷裏不挪窩的陸米。

陸米心中哼唧：又不給我戴墨鏡，路人當然要看我啦，因為我可愛呀，可愛也是錯嘛！

“倒是想起來了，芥子袋裏還有個手提貓袋。倒是可以拿出來，不用抱着這麽麻煩。”陸夢機道。

陸米立刻刨起了爪子，對陸夢機瞪眼——哪裏有什麽手提貓袋，只有一個塑料垃圾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前兩天拿它裝蛇的！

沐樊似笑非笑：“手提貓袋還在，怎麽卻不帶貓糧？”

懷中，陸米伸出小爪子可憐兮兮的扒拉，兩只耳朵耷拉下來似乎生怕被抛棄。

“倒與你小的時候相似的很。”沐樊在毛茸茸的腦袋上一摸。

陸夢機心想，本尊幼時又如何是這般模樣？當年可是打遍劍峰低幼無敵手，哪像陸米，一戳就扁。

有沐樊護着，陸夢機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拿它奈何。然而多了個電燈泡，也不妨礙陸夢機營造甜美的約會氛圍。

影視城裏，一共有四種通行證件。數量最多的群演資質證、游客通票、劇組的員工證照，和最後一種——刷臉。

此時已近入夜，不少場景都已經閉鎖入口，但陸夢機卻倚靠“摘下墨鏡-刷臉-簽名”這一神奇技能帶着沐樊在其中自由穿梭。

“這裏是璧宿-14的電影布景，藍星邦交最遠的文明。璧宿每顆行星周邊都有密集的隕石帶，是不少星戰電影的取景處。阿樊，進來試試——把貓扔外面就好——”

沐樊卻是抱着陸米，走入綠色的背景幕布，場景應聲激活，鎂光燈從頭頂投下，屏幕中原本衣着如常的兩人被自動檢測、貼圖，濾鏡後的每一幀畫面裏，兩人都已穿着上銀灰色的作戰服。

沐樊訝然。

陸夢機細心解釋：“實時特效，渲染可以在每秒200幀往上。”

沐樊懷中，陸米也努力擠出小身板，貓瞳滴溜溜的看着傳感器，鏡頭處綠光閃爍，竟是也給陸米柔軟的小白毛上套了一層防護特效。

陸夢機：誰讓你給自己加戲的？！

陸米扭頭。

陸夢機又熟門熟路的從綠幕的一角翻出兩只小巧的手柄，一只留在自己手裏，一只遞給沐樊：“體感手柄，用于小型手持武器特效。”

兩只手柄同時被激活，熒藍色的激光劍投射而出。

陸夢機徑直行了個執劍禮，然後是起手劍式，輕飄飄的劍鋒在他手中如有實質。

沐樊微微一頓，左手抱着陸米，右手在空中虛劃，竟然也是個一模一樣的執劍禮。

陸米興奮的喵嗚的一聲，小爪子揮來揮去。

陸夢機率先喂招，他的劍法大開大合，随心所欲，沐樊側身避過，反手劍走偏鋒，直入破綻。他出劍并不快，卻每一式都将陸夢機劍路算盡，封斷後路。

昔日天水劍閣，陸夢機提着他的小木劍，雄赳赳氣昂昂的下山，打秋風一般在外門弟子竹舍裏挑戰了一圈，滿載勝利而歸——回頭卻總被沐樊在教做人——不，做貓。

他的劍路是沐樊一招一式教出來的，對招時他在想什麽沐樊也盡數知道。就算琢磨個新套路，也浪不過三天，回頭就被處理完內門事務的沐樊給随手解了。

按一塵所言，除非陸夢機能躲個沐樊百八十年不出來，要不然還是分分鐘二十投——二十招內投劍認輸。

沒想一晃，又豈止百八十年。

陸夢機眼神微暗，劍式由重轉輕，驀地将人逼至一處，劍光鋪天蓋地如紫電。

“阿樊，小心了。”他輕笑。

沐樊眼神贊許，卻是不退反進，一向溫和的眉眼凝神時肅穆而清冷。因着心中戰意，被遮掩的琉光劍都在他身後微微震顫。他的周身明明沒有靈力激蕩，卻在出劍的一瞬氣場沉悶如水。

——繼而如刀斧鑿裂，水花迸濺，漫天劍影被這一劍收攝。

破釜沉舟，一往無前。

“我輸了。”陸夢機聳聳肩膀，眉眼之中卻輕快無比。

沐樊扯了扯唇角，搖頭：“你修為高出我不少，若當真拔劍，我也不得讨巧。”

陸夢機從他手中接過傳感器，将光劍收回，重新放好，再回頭時對上正沐樊的目光。

兩人皆是一怔。

卻有溫柔靜默流淌。

“喵嗚。”陸米忽的伸出爪子，整個貓身拉成長條形，努力想去勾那柄傳感器。

沐樊把那一長條貓重新攏成圓形抱好，陸夢機則瞬間黑臉。

“這貓，下次還是丢在外面為好。”

陸米瞪眼：憑什麽只有你們能玩啦！陸米也要玩！

陸夢機給它一個不屑的眼神：就憑你窩在人懷裏不出來。當貓當上瘾了是吧？那成，做貓，也得有個貓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