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天秀

“怎麽忽然停電了?”

YBB大廈,無數人在同一時間抱怨。

“跳閘了,151層功率過載。”物管很快給出了回複,語氣也是無奈:“業主是禦虛藥業。估計有電器短路了。”

挨門挨戶通知完畢,大廈管理已是焦頭爛額:“……什麽鬼電器短路能讓一棟樓停電?那裏還是聯系不上?”

同事搖搖頭,在對講機內再次提高了音量:“您好,有人嗎?我們是電路檢修人員……”

頻道對面一片寂靜。

“沒辦法了。”那人攤手:“樓層應該沒人,這兩天好像是在放福利假。我去打電話給他們負責人,先切斷樓層供電,優先保證其他業主需求。”

電路修好之後,擁擠在走廊的人群終于等到電梯恢複運行。透過敞亮的落地玻璃,整個大廈一覽無餘,唯一沒有亮燈的151層在其中極為顯眼。

“果然是人都走光了啊。151樓是什麽公司?福利假?三天?簡直羨慕嫉妒恨!”電梯內,幾人議論紛紛,俄而卻有人微微一頓,揉了揉眼睛。

據說空無一人的辦公層內,卻是有黑影一晃而過。

十分鐘前。

電梯口內,女秘書抱緊了手中的陸米,面色還算鎮定,掌心的汗水卻把一處小軟毛濡濕。

“先生。這裏是禦虛藥業,您是不是走錯樓層了。”

“如果您再不回答,我會喊保安——”

那人漠然的看了她一眼,指着陸米:“給我。”

開口的一瞬,女秘書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男人的聲音帶着奇怪的嘶啞,聲帶拉扯時并不自然,顯然并非是他的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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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星也有外星居民,但她卻從未見過這種令人脊背發寒的豎瞳。

那命令式的語氣更是讓她匪夷所思。

“我想我們無法妥善溝通,既然這樣,還請您離開——”

男人驟然出手,徑直向陸米抓來。

女秘書吓了一跳,下意識的開始尖叫,好在來人伸手的一瞬正逢陸米躍起,在半空中機巧躲開。

陸米落在地上,依然弓着背,如臨大敵。

那人視線陡然轉,瞳孔收縮近乎為一條豎線。耳機內,清珏輕輕一笑:“竟然還給這小東西跑了。”

男人臉色一沉。

“不要讓我失望。”

他點了點,後肢發力,近乎于野獸狩獵一般的姿态略帶怪異,卻讓人危機感頓生。眼前這只小獸弱到一只手就能捏死,但他仍是全力以赴——因為這是祭祀的命令。

在潘多拉,祭祀侍奉獸神,執掌一族興衰,僅僅位居族長之下。

然而在墨山族,卻沒有任何獸人能比祭祀更為尊崇。

他們甚至堅信這世上沒有任何神靈配讓祭祀侍奉,因為清珏祭祀就是獸神本身。

五百年前,祭祀孤身來到墨山,這個僅有數百人的弱小族裔迅速強大,擴張,用連大族都聞風喪膽的手段殲滅了一個平原的異族,登頂為一方霸主。他帶來的不僅是權勢、榮耀,還有讓整個潘多拉想都不敢想的力量。

墨山族內,每個勇士都以能為祭祀赴死為榮,最強大的獸人永遠不會向祭祀以外的雌性求偶。

至于面前這只幼獸,雖然并不知道它有什麽地方值得祭祀注意,但他仍是不敢掉以輕心。

“你、你要做什麽!”那廂,女秘書驚惶喊叫。

電光石火之間,來人已是向小米撲去,身形帶過的勁風如刀子般割在皮膚上,讓她生出了從未有過的畏懼。

這不對。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之外。

“小米!”

一瞬間,虐貓者、心理變态等支離破碎的詞彙在她腦海中閃過,還未來得及細究她就是心中一揪,那只嬌滴滴的小貓崽崽被——

視野中天旋地轉,一道電光閃過,白色的小貓團子因為被逼迫到牆角而沾滿了灰塵,脖子上不知何時挂了個護身符,那位入侵者卻是一聲悶哼屈膝倒地,竟是吃了個暗虧。

他的面色顯而易見的發白,神識動蕩不穩。就在剛才,那護身符中的電光如同一道帶刺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識海內。

這明顯不是那幼獸自己的力量,氣息卻又與它近似,血脈相連。

那廂,瑟縮成一團的陸米被反沖擊力卷起,在半空中滴溜溜的轉了好幾圈才回過神來,喵喵喵的直跳腳,又是委屈又是憤怒,張牙舞爪的向對方示威。

大壞蛋!揍不了你讓我哥揍你!

身位陸夢機唯一的便宜弟弟,陸米的防身手段在整個修真界都無有能出其右。而此時帶着的護身符,正是由上品靈玉鑄成,印刻有陸尊者的三道紫電劍意,甫一放出便威風凜凜,劍光所及電閃雷鳴。

陸夢機是元嬰修為,若他真妖再此,來人在出手的一瞬就會魂飛湮滅。陸米修為太低,催動劍意時大打折扣,卻仍是讓來人經脈受挫、靈力紊亂。

耳機裏,清珏微微一嘆:“不過只是個小妖,就有紫電劍意這等手段。陸夢機可在它身上下了大功夫。”

聽聞陸夢機三字,那人強壓下經脈中的劇痛,眼神裏燃起仇恨的怒火。

如果不是陸夢機,紅綢星上的族人就不會成為墨索脫進階的祭品。祭祀說過,墨山族的榮耀想要維持必将有所犧牲,他不恨墨索脫,卻想把陸夢千刀萬剮。

“去吧,捉了它,為族人們報仇。”清珏淡淡道:“他們會為你而驕傲。”

體內騰然升起一股熱流,疼痛被壓制。他一咬舌尖,扶牆站起,冰冷的眼神再次掃向陸米。

陸米揮舞的小爪子一僵,豎着尾巴緩緩後退。

不遠處,女秘書正焦急的做着口型——“小米快跑。”

在她身後,藏起的終端已然撥通了報警電話。她正在悄無聲息的向緊急通道挪動。

下一秒,那兇神惡煞的男人果然再次暴起。陸米先他半秒反應過來,不敢再動用最後兩道用于保命劍意,慌忙向一個方位撤退——有着直覺作為導向,他逃向的是與女秘書完全不同的方向,三十米外禦虛藥業的辦公室。

陸米跑的極快,四肢爪子幾乎連成一道虛影,細看爪尖毫不點地,顯然也是有法器暗中支撐。

灰色豎瞳的男人正追的兇狠,忽聽得祭祀道:“回頭。”

他聽令轉身,瞳孔微縮,霎時間心領神會。

正在埋頭跑路的陸米聽聞背後勁風消失,不由松了口氣,正待給哥哥發訊,卻驀地聽到身後一聲尖叫。

十米之外,女秘書被掐着脖子制住。

“不過來,她,死。”男人用不熟練的通用語說道。

耳機中,清珏贊揚:“很好。這孟極手段頗多,滑不留手。你且困住它,我已知會墨索脫他們,五分鐘後來接應你。”

漆黑的走道裏,那原本忙于逃竄的幼崽停住,吭哧吭哧的喘息,回頭望向這個方向。

女秘書的呼吸益發艱難,雪白的脖頸漲紅,尖叫聲被生生掐斷。

逐漸模糊的視線裏,那只叫小米的貓最後望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向背離的方向逃去。

她的腦海一片模糊。

雖然小米親人,但貓一向都不如狗忠貞。然而死亡的接近卻讓她無暇思考。淚水打濕眼眶,她開始瘋狂思念獨自将她撫養大的母親,三分鐘前她拿了兩張SPA券,開開心心給家裏發訊說今天放假,終于可以在她退休後好好陪陪她……

男人見陸米不入套,臉色有些難看。

“聰明的很。”清珏卻道:“知道它修為低下,那劍意也奈何不了你,過來也是送死。”

他又喃喃思索,似是想起了什麽:“倒是和陸夢機不同。罷了,又不是孟極就該一模一樣。”

男人恭敬詢問:“祭祀,那這人——”

清珏道:“言出必行。”

不過來,她死。

男人點頭,手上正待發力,卻忽聽得不遠處窸窣聲響。

“等等。”清珏開口。

十五米之外的轉彎口,竟是又冒出了半只貓腦袋。

陸米似是覺得存在感不夠,緊接着沖着男人“喵喵”兩聲。

男人挑起了眉毛,豎瞳益發幽深。他手上微松,拖着人質向前幾步,陸米卻是猛地後退,用爪子指向正在猛烈咳嗽的女秘書。

清珏:“先不急着放人,過去看看。”

男人聞言,用來扼住脖頸的左手松開,向陸米示意理妥協。

陸米歪着腦袋看了看,緩緩走回了原來的位置,協議達成,距離被拉到了六米以內。

“它為什麽站在那裏?鏡頭轉過去,我看看那邊有什麽。”清珏下令。

走廊的一側,一扇灰撲撲的小門半開,僅容一人躬身通過,看方向連通內裏。

看那幼崽的情形,顯然是從其中鑽出來的。

男人微微一頓,神識外放,确認毫無靈力波動才放下心來。

“這是——後悔了又鑽回來了?”清珏嗤笑:“他那護身符裏最多還有兩道紫電劍意。你要小心。”

最後一句聲線上挑,只讓那獸人渾身血液燃起。他點點頭,走到陸米站立的那一點,開口:“換。”

陸米伸出爪子尖尖,示意他把人質推遠一點。

男人點了點他的護身符。

陸米只猶豫了少許,就用用前爪把護身符挑起,摘下,扔進了旁邊的小門裏。男人見狀立刻放開了對那小妹子的劫持,身形如閃電向陸米撲去。

原本乖巧站在地面上的小貓團子也在同一瞬間躍起,向小門內鑽去。男人迅速跟上,心中卻是冷笑。它若是敢去撿護身符,自己輕而易舉就能追上,若是不撿,這修為不高的幼崽還不是任他拿捏——

小門內一片黑暗,無數纜線雜亂無章的攔在狹小的甬道。陸米身形嬌小,在其中左竄右跳絲毫不受影響,那身材高大的獸人卻是舉步維艱。

黑暗中,兩雙獸眼熒熒發光,陸米果然在護身符的落點停下,勾着爪子便試圖撿起。

男人挑眉,心道這幼崽果然還是太嫩了點,以為這滿地不堪一擊的繩索能阻攔追擊。冷光一閃,五指化爪,已是将擋在面前的電纜全部攪碎。

近在咫尺的陸米驀地一個瑟縮,顯是被吓呆了。

“行了,捉住他。”清珏懶懶道。

鏡頭随着男人的視線下移,逃竄到精疲力竭的陸米終于被逼到了死角。視線中央,那小白團子把自己縮成一個球,正努力向一臺機器的縫隙後擠去,機器上,原本被遮擋的一行字跡露了出來。

數萬星裏之外,清珏望着那行子微微一怔,電光石火間将一切都串了起來:“等等——”

男人聞言卻并不回退,他早已看到縫隙裏那幼崽正顫顫巍巍的舉起護身符,試圖用其中的紫電劍意做最後的抵抗,然而他早有準備,伸手去捉它之前提前用靈力護好神識。

接下來發生的卻與他預想不同。

這一次,那電光劈的不是神識,而是他伸出去捉貓的手。紫電劍意在獸人堅韌的皮膚上留下一道焦灼的傷口,那鋒刃連帶将觸及他指尖的纜線劈開。

男人雖然吃痛卻是嘿嘿一笑,獸人軀體強悍,這幼崽竟然如此愚蠢——

電光與火焰驀地從他身上亮起。

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幾乎在一瞬間,男人從沒有靈力護體的指尖開始,寸寸焦灰。

警報聲驟然響起,又被貓爪按掉。蹲在絕緣機殼後面的陸米明明安全無比,卻整只貓都在微微發抖。

雖然平時熊的不行,但對于看個動畫片都要上兒童濾網的幼崽來說,親眼看到一個人從生龍活虎到燒成灰燼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煙灰在空氣中蔓延,将纜線旁那行“35KV高壓母聯備”的說明字樣覆蓋。

陸米又抖了兩下,接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記憶裏,他被小周奉命按在地上,被陸夢機拿了個戒尺打屁股。自己哭的唧唧哇哇,一會兒變成貓一會兒變成人,陸夢機卻是力道不變,照打不誤。

“長能耐了啊?說好了十點斷電睡覺,知道去偷電打游戲了?”

“平時在家裏被220V沒電夠是吧?我不趕過來就得給你收灰了。識不識數?煉氣一階就去碰高壓電線?我說陸米,你這是想提前度雷劫,還是孟極當夠了想去做皮卡丘?啊?!”

“陸米我告訴你,等你出了妖都,這個世界可比你想的要殘忍的多。”

配電室內,陸米變成人形,抽抽噎噎的拿出終端。

只是那米白色兒童終端已經在剛才的高壓聚變下信號一片紊亂。

幾秒鐘後,他壓着兩只貓耳的哭唧唧走出來,還是抖個不停:“哥我錯了——嗚哇——哥你怎麽還不來接我——”

門外,那禦虛弟子聽到哭聲趕來,背後的長劍還未來得及擦拭,血跡斑駁梅香四溢,顯然剛剛經歷一場鏖戰。腰間那原本透明澄澈的玉簡殷紅濃郁。

在他身後,驚魂不定的女秘書仍在低聲咳嗽,卻是跟的寸步不離。

“竟然兩邊電梯都來人了,幸好你們沒事。”那禦虛弟子顯是也受了驚吓,這時訝異的看着陸米,面露崇敬:“人是小道友你……你殺的?你還沒築基吧,這、這沒有沐長老給的玉簡為怎麽越級殺敵……”

陸米一頓,再次意識到自己殺人的事實,哭的更兇了:“嗚啊啊……我要找我哥……”

一旁,女秘書仍是不住的問道:“小米呢,我剛才就沒看到小米。”

那禦虛弟子兩個頭大,只能抱起陸米,領着女秘書往陣法裏走。

“他就是。”他無力解釋。

女秘書茫然,仍是焦急問詢:“我是說那只貓——”

那弟子撸了一把陸米的耳朵:“變成人了而已。你摸摸,耳朵一樣。”

陸米一邊哭一邊用兩只手捂住耳朵,死活不讓摸。

那弟子立時停手,心中盤算着這小妖看着才多大,越了兩個大境界殺人,以後必定也是個攪風攪雨的妖尊。加之他方才救了藥業的雇員,就是對禦虛宗有恩,于情于理似乎都不該撸他。想到這裏他立刻把陸米放了下來,随手找了張A4紙給他擦眼淚鼻涕,鄭重道:“多謝這位小道友了。”

一旁的女秘書盯着陸米,神情依然如夢似幻反應不過來,卻是下意識的把那張A4紙拿走,從辦公室的櫃子裏翻出一卷餐巾紙。

那禦虛弟子立時狗腿的從中抽出一張遞了過去,一面又抽出幾張擦拭自己佩劍上的血跡:“小道友今日義舉,無論是我雲術還是禦虛宗都感懷在心,以後就是我禦虛宗的座上之賓,如有所需盡可開口,這件信物你且拿着——”

言罷便要從懷裏摸玉佩,沒卻摸了個空,想來有可能是方才打鬥時落下。

于是他又随手在桌上拿了張禦虛藥業的宣傳手冊,塞了過去:“這就是信物。”

一旁,女秘書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

陸米卻只是哭唧唧的重複:“我要找我哥……”

雲術點頭:“我已向門派傳訊,稍後便有人來接應。等警報解除,便可帶小米道友去尋找兄長。不知小米道友的兄長名諱?”

陸米:“陸夢機……”

撲通一聲,那劍修竟是手一抖,充作信物的禦虛藥業的宣傳手冊掉在了地上:“你說什麽?陸陸陸陸——”

女秘書也是一驚:“陸影帝?”

陸米趁着抽咽間隙哼唧了一聲。

雲術左右踱步,心思電轉之後已是恢複了平靜:“小米道友莫急,陸……妖尊就應該就離此不遠。”

他把玉簡遞過去,上面正是五分鐘前更新的陸賊監控插件2.0版。

陸米把玉簡扒拉過來,吭哧吭哧的看了兩眼,兩只貓耳立刻豎起:“你是我哥的黑粉!”

雲術一噎,正色道:“并非如此,小友切莫誤解。這插件——你怎麽了?”

原本坐的好好的陸米忽的滿臉痛苦,從小桌上跌下,五官皺成一團,兩只貓耳止不住的顫抖,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女秘書也是一急,連忙将陸米抱住,卻絲毫不能減輕痛苦。

“我去打急救——”

雲術卻是臉色陡沉:“等等,你聽。”

黑漆漆的辦公室內寂靜無聲,遠方卻有鈴聲若有若無傳來。

“鎮妖鈴。”

女秘書一愣,卻是反應極快,平時修真小說沒少看,此時自然聞其名知其意。

瞬息之間,鈴聲愈近,陸米抖得愈發離開。雲術為迅速将人接過,用盡全身靈力把他雙耳包裹,陸米顫抖少減,埋在雲術懷裏的小圓臉一抽一抽,淚水無聲把他衣襟浸濕。

雲術焦急萬分,正此時,陣法中央的靈玉再次亮起,走道內有不止一人的腳步聲。

鈴聲也是由此傳來。

雲術将陸米交給女秘書,最後輸入一道靈力,緊接着悄無聲息的站起。

來人有七個,皆是灰眸豎瞳。鎮妖鈴在其中一人手中,看不清修為深淺。

——雲術深吸一口氣,看不清修為的,只會深,不會淺。

他握緊了手中長劍。

他把大門打開,劍尖斜斜指向地面,正待一步跨出陣法,卻腰間玉簡一熱。

他眼中驀然露出了狂喜。

走廊兩端,幾人的視線相交。那七人皆是死死盯雲術腰間的玉簡,有了先前的族人知會,他們已是知曉這玉簡有所古怪,能消抵将近一半靈力。

雲術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目光落在搖鈴之人身上。

那人譏諷的回望。

雲術挑眉,視線越過他的肩膀,驟然扯出一個笑容。那人還未反應過來,虛空之中卻是有一道青芒,與無聲中裹挾萬丈琉光,從身後直挑他的頸動脈。

那人一驚,縱身急退,不料那劍勢卻毫無征兆的一變,由輕變重,若萬鈞泰山壓頂将身旁護着他的同伴逼退,緊接着又如靈蛇吐信,在那同伴躲避之時不知如何算準了他的方位——

劍尖在地上虛虛畫了一個圈,身形借勢如鬼魅變換,挪騰間琉光劍改沉為挑,那同伴躲避不及,竟是直直把自己送到了劍鋒上。

梅血潑灑,盡數落入先前那劍圈的虛影之中。

一片靜默。便是那搖鈴之人都被這一劍之威所震懾。

提着劍的雲術目光陡然發亮,滿臉崇敬孺慕幾乎要溢出。

——天水劍閣,無影劍訣,纏字第十七。數千年來戰績累累,威名赫赫,更是無影劍中最被尊崇的“天秀”劍招。借用最複雜的算力,最詭谲的劍勢,達成完美到近乎窒息的擊殺。

昏暗的走廊中,沐樊收劍,冷冷望過去。

那幾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露怯。

沐樊身後,秦慎獨也甚覺沾光,他閑閑的看過去,冷不丁對上雲術的目光,心中有些發毛。

——這位師弟真是毫不矜持!竟然用視線一遍一遍的的舔沐師叔,真是不像話!

然而倒是無怪雲術太過激動,沐長老往時講劍皆言以樸素直白為佳,難得見到這般劍招。且纏字第十七,精髓是最後那幕心頭血歸入劍圈——除了此刻,何時又有機會看到這等教科書式的演劍?!

秦慎獨卻是知道沐樊用這無影劍的理由。

天水四子劍訣各不相同,而無影劍,則是清珏當年之所學。

潘多拉星,墨山基地。

清珏臉色驟然一沉。

茶盞被掼在地上,片片碎裂。

“還愣什麽?鎮妖鈴。”他一聲冷哼。

那獸人一頓,立時反應過來,手中銅鈴搖響。

陣法內,陸米已是害怕的化為原型,可憐兮兮的縮成一小團。

然而預想中的折磨卻并未來臨,走廊之上和辦公樓的另一端,同時響起了鐵器敲擊的聲音,分貝之大如同百十個音響,且梆梆梆毫無美感,讓人聽了幾乎要把隔夜飯吐出來,卻是與鎮妖鈴那靈波莫名沖抵。

YBB大廈,152樓,正在開大會的某公司員工齊齊捂住耳朵,沖着樓下跺腳:“怎麽回事!誰在擾民!!”

150樓,更是有人忍不住用掃帚捅天花板:“別敲了啊啊啊!!”

禦虛藥業走廊上,秦慎獨聞言又就着手裏的三角鐵使勁敲了兩下,一面伸頭瞅着為走廊的另一邊。

沐樊似有所覺,正準備遞出的琉光劍微微一收,讓出了位置。

來人,想必比他更迫切取那搖鈴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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