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霍府死了第二個人。

這一次死的是霍堇色剛準備趕走的護院乙，他就躺在自己的床上，雙目圓睜布滿血絲，胸口被利器狠狠地捅了不知道多少下，從傷口裏湧出的鮮血染得床單都變成了暗沉的紅色。男人的表情很猙獰，嘴角流出一絲鮮紅的血，手裏緊握着那根随時随地都握着的木棍。那是他用來保護霍府的武器，就連睡覺都放在床邊，而現在他死了，手裏握着他唯一的武器。

護院甲縮在牆角瑟瑟發抖，武藝高強的男人像只受了驚的貓一樣圓圓的睜着眼睛。圍觀的丫鬟和小厮們竊竊私語，但他卻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樣一言不發，直到葉桃花握着劍分開衆人，試了試護院乙的呼吸。

護院甲忽然木然開口道：“他死了。”

葉桃花手指一頓看向護院甲，護院甲擡起滿是驚懼的雙眼看着她，臉色發白，抖了抖嘴唇：“他已經死了，不用試了……”

葉桃花道：“你一直在這裏？”

護院甲呆怔的點頭：“我……一直在這裏，看着他被那個人一劍一劍的捅死……他沒有叫救命。我想救他的，但那個人對我說，閉嘴，不然就一把火燒掉霍府。阿乙聽到他這樣說就對我搖頭，我知道他是不想霍府被毀掉。于是我就茍且偷生的蜷縮在這裏，直到阿乙被殺死……”

葉桃花動作猛然停住。她眸光一閃，然後側過臉去，正看到霍堇色披着一件單薄的衣衫站在一個丫鬟身後，面無表情的看着護院乙的屍體，手指輕輕地握成了拳。

霍堇色沉默了很久，才很平靜的問護院甲：“那個殺死他的人，長什麽樣子？”

護院甲道：“身材适中，蒙着臉，我……看不清。”

葉桃花知道霍堇色是想為護院乙報仇。即使被龍傲天怎樣的胡說八道，硬要将兩人講成是一對而激怒，但他始終念着這是個保護了他很多年的護院。從很久以前護院乙就跟在他的身邊，直到現在。白天雖然說了要趕走他，最後卻還是通知管家将他留了下來。

最多……就是多費一番口舌而已。

霍堇色對待主動靠上來的女人冷淡無比，對待自己所熟悉的人卻是十分重感情的。

而現在，聽到護院甲這樣說了，他慢慢地攥起拳頭，然後對跟在身後保護着他的其他護院慢慢道：“通知他的家人，送阿乙回家。”

一個護院道：“阿乙沒有家人，孤身一人流浪江湖學了一身武藝，從記事起就在霍家當護院了。他從來沒離開過霍府，他是霍家的人，少爺。”

霍堇色看了護院乙的屍體一眼，輕輕的吸了口氣，閉上眼道：“那就将他按照霍家人的禮節厚葬了。”說罷張開眼睛，拂袖便往關押着淩渠的客房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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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桃花匆匆看了一眼死狀可怖的屍體，呼出口氣跟了上去。她知道霍堇色要去哪裏，但放他一個人面對淩渠太危險，即使淩渠現在是被鎖着的也不行。

一根繩索，一把鎖頭，從來就困不住野獸般能在絕處逢生的江湖高手。

龍傲天吭哧吭哧的喘着氣跑過來的時候，護院們居住的房間前已經只剩下議論紛紛的丫鬟和正在擡屍體的小厮。

龍傲天：“……”

=皿=又、又死人了？！

龍傲天只看了一眼屍體就很沒出息的覺得自己腿上一軟。從丫鬟們的議論聲裏匆匆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他一臉卧槽的轉過臉去拍了拍胸口，又向着屍體鞠了個躬，這才又跑向客房。

他不是柯南他不是柯南，雖然很同情護院乙，但是他沒辦法很拉風的幫他找出兇手。

霍堇色跨進客房，第一件事情便是檢查了淩渠的繩索。即便是在半夜，淩渠的眼神依舊冷漠如水，他微合着眼很鎮定的任霍堇色檢查了他手上的繩索，然後問道：“又死人了？”

霍堇色看着他，眼神幾乎和他一樣冷。

葉桃花卻開口問道：“你一直在這裏，沒有逃過？”

淩渠看着自己手上的繩頭道：“我的繩頭是你綁起來的，鎖也是你上的。我能不能掙開，你應當是最清楚的。”

霍堇色沉默的看向葉桃花，像是只要她肯開口說人是淩渠殺的，他就會立刻拔劍殺掉淩渠。

然而葉桃花是個不會撒謊的人。

葉桃花沒有絲毫猶豫：“你手上的繩索，是用師父教給我的特殊方式打的，即使把手磨破了皮，也不能掙開，更何況，你的手上并沒有掙開過的痕跡。”

淩渠問霍堇色：“現在你還認定了，一定是我殺了人嗎？”

霍堇色道：“或許是用很高明的方法逃跑了，殺了人以後又自己回來……”

這時門外卻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口=他又不是傻·逼，逃都逃了為什麽還要回來？”

霍堇色：“……”

葉桃花：“……”

淩渠：“……”

龍傲天一走進門就覺得此刻的氣氛不太對。

其實大概是可以猜到的。霍堇色相信淩渠是殺了碧色偷走清揚的人，所以護院乙的死也自然而然聯想到了他的身上。或許對于此刻的他來說，找到真正的兇手并不是那麽重要，霍堇色只是需要一個發洩罷了。

客房裏沉默了下來。沉默了很久以後，淩渠擡起頭來，面無表情對霍堇色道：“你信或不信，不是我做的。我早提醒過你，小心身邊的人。”

霍堇色怔了怔，然後看向龍傲天。

龍傲天：“……”

傻【哔———】啊這貨！怎麽可能是他啊，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可是廢柴到連妹子都抱不起來的地步啊。要是都有随便殺人玩兒的本事了，又何必成天跟在一個妹子身後晃悠？

夭壽！霍二兄智商下線了！

……雖然他好像本來也就沒有智商那種東西。

淩渠又沉默了片刻，而後道：“……不是他。”

龍傲天看他一臉冷漠，卻分明是知道什麽內情的樣子，不由得就暴躁起來：“擦，你知道些什麽你就直說啊！猜謎語一樣的你以為誰都跟我一樣智商那麽高能聽得懂嗎？”

淩渠：“……”

你明明就聽不懂……

霍堇色慢慢的沉下臉：“你到底知道些什麽？既然不想被冤枉，又知道內情，為什麽不有話直說。如果你說的讓我信服了，我自然會放了你。”

淩渠依舊面無表情，過了很久才道：“我不能說。”

差點被冤枉的龍傲天十分暴躁的跺腳：“說了會死嗎？”

淩渠看了他一眼，冷冰冰道：“比死更嚴重。”

龍傲天：“……”

龍傲天一下子無話可說。像這樣背負着複雜背景的帥哥大都有自己需要保護的東西。如果只是為了一個陌生人而搞丢自己保護着的東西，的确比死還要難受。

就算是不要臉如他，也能夠理解他想保護一個人的心情。

大概就跟迷戀二次元的少年想永遠跟自己的手辦們在一起的心情是一樣的吧，即使失去自己的生命，也不想弄丢手辦。

霍堇色再次問道：“即使不說就得永遠被關在這裏，也不肯說？”

淩渠搖頭。

葉桃花抱着劍，看着他的神色：“即使說一點就能給我們提示，也不肯說？”

淩渠面無表情的臉變得更冷了。過了好幾秒以後，他擡起頭，卻不是看向葉桃花，而是看着霍堇色：“如果一定要我說什麽，我可以再最後提醒你一件事。碧色死了以後，她的遺物還沒有人敢動。而遺物，恰恰是了解一個人生前性格的最好辦法。”

霍堇色看着他的臉，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冷冷交彙，一瞬間像是有天雷勾動地火，流星劃過銀河。龍傲天=皿=着一張臉看着這個略微妙略基情的場景，直到霍堇色忽然收回目光轉過身，對他和葉桃花聲音很低的說道：“我現在去查看碧色的遺物。”說罷幾步邁出了房門。

葉桃花跟着霍堇色也走出了房門，而龍傲天看着冷冰冰一張臉卻第二次給出了提示的淩渠，忽然就無奈的笑了起來。

淩渠依舊面無表情，像是一點也不好奇他為什麽要笑。

龍傲天：“……”

你不好奇我怎麽往下接臺詞啊，你倒是給我好奇啊！

不按照劇本走的帥哥最讨厭了……

龍傲天沒趣的收起自己的笑容，對淩渠說道：“像你這樣的帥哥，在小說裏都是有很好的結局的。不用擔心。”

淩渠：“……？”

帥哥？小說？結局？

淩渠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能讓自己很安下心來的話，但他卻又實在聽不懂，所以他也就一直維持着面癱臉，直到龍傲天再次摳了摳臉，轉過身追着葉桃花而去。

客房的門吱呀一聲關上，淩渠微微的仰起頭，額前一縷黑色的頭發劃過鼻梁，在黑暗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龍傲天關了客房的門，跟着葉桃花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追了上去。而葉桃花則是跟在霍堇色身後，看着他平時臉上總是挂着的笑容消失得一幹二淨，甚至有些急迫的找到擡碧色屍體的那個小厮，追問他碧色的遺物到哪裏去了。

小厮先是驚愕，随後就帶着三個人來到了後院一間緊鎖着的房間：“碧色的屍體已經埋了，她的遺物有她的姐妹綠影收拾好了，和一些用不着的雜物一起，都放在那間房間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