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Chapter 50

傅老太太不過是想給于瑛和傅正銘找相處的機會，快到吃飯的時候就找借口把傅瑤叫走了。

于瑛當然知道，要追人不能全靠別人推，自己也要努力，就湊到傅正銘面前，跟他說：“學長，已經下班了，不如我請你吃飯吧。”

出乎意料的是，傅正銘沒有拒絕，竟還說：“我請你，剛好有事和你說。”

于瑛很高興，但懷着激動的心情進了餐廳沒片刻，她看到不遠處，幾個小孩一起走來，其中那個瘦高的身影簡直再熟悉不過。

她心頭跳了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傅正銘見她面色不對，不解：“怎麽了，不舒服？”

“沒。”于瑛連忙搖頭，在心裏祈禱着他們看不見這邊，跟服務生點了自己想吃的。

楚钰他們仨跟這高檔的西餐廳簡直格格不入，在這裏坐着的都是西裝革履妝容精致的俊男美女，成功人士，只有他們仨各個裹着厚重的羽絨服，像三只小熊，面容青澀，一看就是學生。

經理以為他們是誤闖進來的，過去想把他們請出去，以免出現尴尬的情況，影響客人用餐，卻見他們反而更往裏面走。

戴天明問：“我們坐哪呀？”

楚钰沒說話，瞥了窗邊一眼。

戴天明跟他心有靈犀似的道：“那邊人少，我們去那邊。”

三人往裏走，剛找到一個位置，經理來了。

“三位，你們好，你們是來本店用餐的嗎？”

戴天明瞥他一眼：“那不然呢，來看馬戲團表演的嗎？”

經理：“……”

他溫和道：“本店人均五千，我看你們都是學生打扮，還以為你們是走錯了。”

人均五千，你他媽怎麽不去搶呢！

戴天明嘴張成了O型，看向楚钰，瘋狂使眼色：“你說的那個，能幫我們買單的冤大頭在哪呢？”

楚钰擡了擡下巴。

戴天明和談倩順着他目光看過去，就見旁邊不遠的一桌，赫然坐着傅正銘。

對面于瑛的目光時不時往旁邊瞥，傅正銘本想跟她說正事，她卻明顯心不在焉，忍不住順着她目光往後看，沒想到正好和身後的三只小熊大眼瞪小眼。

傅正銘意外地站了起來：“你們怎麽在這？”

戴天明剛想說話，被楚钰搶先：“逛完街來吃飯，好巧，你和于瑛阿姨也在這吃嗎？”

戴天明腦子裏有點缺弦：“對哦，好巧啊，傅叔你也在這，你是在約會嗎，我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談倩：“……”

傅正銘讓他們到隔壁桌坐下：“不是約會，說點正事，怎麽會打擾，還沒吃就在這吃吧，給他們點餐。”

最後這句是跟經理說的。

知道有人能買單，經理也松了口氣，安排了服務員過來。

菜單都是英文，戴天明一臉懵，只好和談倩默默看圖點菜，點一個，服務員記一個，話都沒說就點完了。

對面楚钰卻沒動，看向傅正銘。

傅正銘笑道：“給你推薦？”

楚钰點了點頭。

傅正銘服務周到，從開胃菜到湯、肉、甜品都給楚钰作了推薦，花了好一會工夫才點好。

等待上菜的時間裏，戴天明笑嘻嘻道：“要不是楚钰說來這家餐廳，我們肯定不會來吃這麽貴的西餐，楚钰你是不是看到傅叔和他女朋友在這裏了？”

他說完全場連呼吸聲都靜得聽不見了。

戴天明：“……”

談倩在桌子底下，擰了戴天明一把。

戴天明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捅破了什麽。

楚钰倒是面不改色：“哦，原來你在約會啊，我看到你們沒多想，就跟過來了，還以為就是吃頓飯，上次不是也一起吃過嗎？”

傅正銘道：“和公司下屬說點工作上的事，的确不是約會。不過下次要來可以先發個消息給叔叔。”

楚钰低下頭：“耽誤你事了？”

他聲音有些低，傅正銘又坐了回去，和于瑛道：“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得來的單獨相處的機會，還是被弄砸了，但聽到傅正銘解釋了好幾遍他們不是約會不是男女朋友，于瑛已經能猜到傅正銘這次請她吃飯的目的。心底雖然有些難受，但并沒有絲毫意外。

這頓飯實在吃的不是滋味，安靜得每個人都小心翼翼。

戴天明刀在盤子上劃拉出刺耳的聲音都吓得差點彈起來。最後還是談倩幫他切的牛排。

楚钰只吃了兩口，看到七分熟牛排裏的血絲，放下了刀。

傅正銘好像沒發現他沒吃好，等于瑛用完餐，就結了賬，幫他們買了單，和于瑛先走了。

“楚钰？”

戴天明小心翼翼開口：“咱們是不是搗亂了？”

楚钰靜了一會，突然站了起來：“我吃完了，你們慢慢吃。”

戴天明诶了一聲，要跟上去，卻被談倩拽住：“吃你的吧。”

戴天明茫然道：“到底發生什麽了，今天晚上怎麽這麽奇怪呢？”

談倩掩去眼底的複雜神色：“哪裏奇怪了，這麽好吃又貴的牛排，多吃點，都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吃上呢。”

楚钰出了餐廳，卻見路邊停着一輛熟悉的車，傅正銘靠在車邊抽煙，看到他出來了，把煙掐滅，回到了車上。

楚钰爬上車，看了眼後視鏡的小羊。

小羊傲慢地用屁股對着他。

傅正銘順着他看了一眼：“什麽時候挂上去的？”

“從姑姑家回來。”

居然已經好些天了，要不是今天于瑛看見，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發現。

“今天晚上，”傅正銘斟酌了下用詞，“我請于瑛吃飯只是想跟她說清楚。奶奶一直想撮合我和她，我既然沒有意向，就不能耽誤她的時間。”

“對不起。”

傅正銘一怔：“道歉做什麽？”

楚钰道：“不管你在做什麽，是約會還是工作，我貿然闖進去都只會給你添麻煩。今天是我太沖動了，對不起。”

傅正銘問他：“你為什麽突然沖動了？”

楚钰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自己心裏的想法很自私。

他看到傅正銘和于瑛單獨吃飯，知道于瑛對傅正銘有想法，甚至傅家也有意撮合他們。可他不想傅正銘和于瑛在一起，或者說，他不想傅正銘和任何一個女人在一起。

“我不想從家裏搬出去……”楚钰聲音微啞。

如果傅正銘談了戀愛，有了對象，他就是那個多餘的人，他就要從萬庭搬出去。

他用了家這個字眼，讓傅正銘心口被狠狠敲了下，又酸又澀，泛起一陣憐惜。傅正銘幾乎沒有多想，攥住楚钰的手腕，把他拉了過來，俯身抱住了他。

“怎麽會讓你搬出去，”傅正銘揉揉他的頭，“叔叔答應你，在你高中畢業之前，都不會談戀愛結婚，不會往家裏帶人。就算叔叔以後結婚了，你也永遠是叔叔的家人，也永遠都不會是那個要從家裏搬出去的人。”

可楚钰并沒有覺得放心，他靠着傅正銘的肩，只知道，他得到了一個承諾，但這個承諾只是淺淺的包裹住他的不安，有一天還是會被從裏到外的打碎。他不知道為什麽，反而因此更難過了。

傅正銘開車，沒多久，停在了萬庭附近的一家超市門口。

“下去逛逛嗎？”

楚钰看了眼外面，點了點頭。

傅正銘推了個推車，帶着他從二樓開始逛。

林阿姨把他們照顧的很好，不僅管做飯洗衣，還管他們生活用品和零食，他們從來沒有短過用和吃。這還是他們第一次一起逛超市，楚钰看到有小夫妻一起推車，有大人帶着小不點一起推車，還沒有他們這樣的，兩個成年男人站在一起。不過傅正銘是他叔叔，也相當于大人帶小孩。

但家裏其實好像只有他會叫傅正銘叔叔，他哥卻是直呼大名。那他和他哥的輩分是不是不一樣了。

楚钰胡思亂想了一陣，回過神發現推車裏已經多了好些薯片、奶糖、可樂這樣的零食。

楚钰：“……”

傅正銘道：“下去買點菜，你想吃什麽？”

楚钰不解：“買菜做什麽，阿姨會買啊。”

“你晚上沒吃好，買些菜回去，給你做一頓好吃的。”

楚钰張了張嘴：“就給我做嗎？”

傅正銘被他意外的語氣逗得笑起來：“嗯，不給姥爺做。”

傅正銘只在楚钰剛來時，親手給他單獨下了一碗面，後來幾乎都是在姥爺那，給他們爺孫倆下廚，要吃也是一起吃。

楚钰心底冒起一個個小泡泡：“那我點很多菜，吃不完你不可以罵我。”

“沒關系，天冷不會壞，沒吃完還可以一直吃。”

想到要一直吃剩菜，小泡泡又噼裏啪啦都破了，楚钰放棄：“那還是簡單做兩個吧。”

楚钰點了糖醋排骨、西紅柿炖牛腩，還有一道蘑菇三鮮湯。

買完大包小包拎回家，傅正銘去廚房開火，處理食材，楚钰将腳搭在茶幾上，吃着薯片，看動物世界。

傅正銘出來看了眼：“楚钰，腳放下去。”

楚钰哦了聲，慢吞吞收腳，突兀地想起某年在爺爺那過年，大姑父也把腳架在桌上，嗑瓜子，被大姑姑看見，訓斥道：“把腳放下去，像什麽樣子！”

大姑父是個妻管嚴，敢怒不敢言，放下腳，對楚钰等小輩嘆了口氣：“等你們娶老婆就知道了，女人都是母老虎。”

楚钰從回憶裏抽身，看到傅正銘又出來拿東西，試探着把腳又擡上去。

傅正銘一個眼神掃過來：“楚钰……”

楚钰笑得捂肚子，薯片掉了滿地，突然就高興得不得了。

小孩子的心情真是捉摸不透，傅正銘取了幹香菇回廚房，無奈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