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定情信物 (1)
殷銳心裏藏了一團火。有不能給自己的妹妹更好的火,為此, 不過區區一個镯子, 就讓她沖自己如此發脾氣。也有張月鹿特意将這镯子送來給他的火。什麽意思?他對她那麽好, 最後圖的是這個?她這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漆黑的夜色助長了他的怒氣,讓他在行色匆匆中,神情變得更加冷厲。他都開始設想,等見了那個小女人,他應該怎麽教訓她了。
但是,越靠近知青點的時候, 他這心裏的火, 卻詭異地越來越弱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今晚的鄉野,似乎特別的寂靜。往常的蛙鳴聲、蟲叫聲,聒噪得很, 今日卻弱了好多,難得才會聽到那麽一聲。而且似乎越靠近知青點, 就越寂靜。
但這寂靜,并不會讓人覺得害怕, 反倒是有一種莫名的寧靜,慢慢爬上人的心頭。讓人看着這道路兩旁的綠色,看着這漆黑的夜空,看着這璀璨的星辰, 有一種說不出的心曠神怡之感。
仿佛, 平日的忙忙碌碌、汲汲營營, 讓人不小心錯失了太多這本就在身邊的美景。
他聞着就連味道似乎都比以前要清醒了不少的空氣,腦子都跟着清醒了不少。
這夜色好美!
他忍不住贊嘆。
如此良辰美景,他又為何要如此憤怒呢?
不過就是一只镯子,小女人不懂事,給了他,他再還回去不就行了?又或許,是小女人太懂事了,體貼他,将這镯子給了他。他為何就不能想到事情好的一面,非得要想得那麽極端呢?
這樣的自我問答,擦洗心鏡,讓他的心情就變得更好了。
最終,他來到知青點的時候,有些意外,竟然看到了就坐在院子裏的小女人。
今夜星辰璀璨,所以讓人的視野不至于在黑暗中太受阻,但是,那個小女人,還是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他在這一片幽暗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坐在石桌旁,雙手搭在桌上,但小臉微微仰着,在看天上星星的樣子。不過——他要是沒看錯的話,她現在似乎正在閉着眼睛。
那麽,她到底在幹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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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看星星看得累了,所以閉眼休息一下嗎?
這個閉眼仰望星辰的姿勢,有些特別啊。
他不知道,其實這會兒張月鹿正在吸收星辰能量呢。
獲取了身體的主動權,雖然她依舊和原身在融合中,但是她辦起很多事來,就方便多了,比如,吸收能量。
在附近找不到可以快速吸收的能量的情況下,她只能采用最原始也是最安全的方式——吸收星辰之力。
殷銳肉眼看不到的是,此刻,張月鹿其實全身都在發着光,尤其額前一處,光芒更是明亮。有肉眼不可見的銀白色光芒,驀然探出虛空,于黑暗中,以星光落地的方式,徐徐向張月鹿彙集,輕柔地包裹住了她的全身,又猶如點點螢火蟲似的,在翩翩飛舞中,齊齊向她的額前撲去。
同時,一種寧靜的力量,以張月鹿為中心,緩緩地向四周蕩開。于是,原本飛舞在她周身的蚊蟲,全部停止動作,安靜地降落在了各種停歇物上。周圍的各種蛙鳴蟲叫,也停止了它們的歇斯底裏,叫聲越來越舒緩,間隔也越來越久。
直至,附近的這片小天地,齊齊變得寧靜起來。
殷銳雖然看不到張月鹿身上正在發生的神奇景象,但是,他莫名地覺得,在今夜這滿天星子下,小女人的這張臉,簡直比白天看到的,還要美麗動人。仿佛星子為她渡上了一層神秘的星光,讓他恍惚覺得,小女人的那張臉都快要發光了。
而且,夜色下,她的神情太寧靜了,寧靜到,他無端地開始雙眼發澀,有一種所有心酸齊齊上湧,眼瞅快要轉化為淚的時候,但卻又被那寧靜給緩緩撫平的安詳。
他像是被誘惑一般,悄悄走了過去。
離她越近,就越能看清那張似乎同明月一般皎潔的小臉,以及兩抹猶如密梳般可愛,卷翹地在細風中微微搖擺的睫毛。
一白一黑,是最極致的顏色反差,卻能呈現出這世間最美麗的風景。
他的心,熱了。
走近她的步伐,就更輕了,帶着小心翼翼,生怕會不小心驚擾到她,驚擾到這份靜谧到了極致的美。
可是,突然之間,暗處一道目光似乎在他身上掃過的感知,讓這位狼性十足的老男人猛地豎起了逆鱗,兇狠的目光,一下瞪視了暗處。
“什麽人,出來!”
暗處,果然緩緩走出了一個人。
是男知青朱豐京!
殷銳認得這個人。
他擰起眉頭,陰戾地質問:“鬼鬼祟祟地躲在這裏,你想幹什麽?”
那種像個仙子一樣美、一樣神聖的小女人,并不是被他單獨看見,而是也被別的男人給看了去的認知,讓他憤怒異常!
他的小女人,所有的美,都該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朱豐京咧嘴,一口白牙在暗處招搖。
他輕笑,“怎麽能是鬼鬼祟祟呢?這裏是知青點,我是這裏的知青,我想站在哪裏,就站在哪裏。今晚景色這麽美,還不許我出來欣賞了?”
景色這麽美?
是美的真是這景色?還是這美景裏,包括了人?真要是欣賞,幹嘛不大大方方,而是躲在了暗處?
殷銳的眼眯緊了,眼裏流過了冷光。
“那可以麻煩你回避一下嗎,我有話要和張月鹿說。”
朱豐京聳了聳肩膀,一副你随便的樣子。很快,他進了男生宿舍。
殷銳看着對方那高大的身影,一種淡淡的危機,掠上了他的心頭。
褲兜裏,那一直被他給捏着的镯子,也開始隐隐發燙,燙得他心中危機更盛。
這一次,他大步來到了張月鹿的身邊。而張月鹿,也已經張開了眼。看到他,就是淡淡一笑。
“你怎麽來了?”
他難以壓下那層不悅,責備她,“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坐在外面幹什麽?不知道危險嗎?”
她輕笑,目光流轉間,似是帶起了一縷星輝。
“能有什麽危險呢?這裏可是知青點,那麽多知青,我一叫,他們就會沖出來。”
他語塞。想了想,又道:“那人一直站在那裏,你沒發現嗎?誰知道他在看什麽!”
這樣的話,對他來說,其實真的是幼稚了。
可是,在愛情面前,又有誰不是幼稚的呢?
張月鹿還是笑,“這地方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他想站哪兒就站哪兒,我哪裏管得着?”
關鍵是,她感覺不到敵意。
所以,人家愛站那裏,就站那裏呗。她以後吸收星辰之力的日子還多着呢,哪能個個攔着別人不許站在院子裏?
反正,他們不妨礙她就行!
他再次無語,最後不爽地抱怨,“以後別再一個人出來了,都這麽晚了。”
她沒法和他說太多,也不應他這話,而是問他,“這麽晚了,你找我什麽事啊?”
一提這個,他就又生氣了。
他将用布料裹着的镯子掏了出來,遞了過去。
“你這是什麽意思?趕緊收回去,以後不許再這麽做!”
她愣了一下,為難,“我聽說你家裏條件不太好,所以希望這東西可以幫到你,也算感謝你今天下午對我的幫助。不可以嗎?”
他一聽她說自己家裏條件不太好,就不爽極了,仿佛他一下就成了後世那極有可能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窮小子,而她則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女。
縱然這時代其實是階層颠倒的,越窮越高貴,越富越低下。可他知道,錯誤總會被撥亂反正,他是不可能借這個去追人好好的姑娘的。
他沒法向她吐露,他其實是重生的,有的是本事讓她過上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因為,生性謹慎如他,又內心深沉如海如他,下意識地将這最大的秘密,給藏得死死的,誰都不會告訴,哪怕是她。
他只能告訴她,“我家條件不差,你別聽別人瞎說。”
林場那邊,他一直有搭着線,隐秘的收入一直很穩。他最近又謀劃着要搞個大的,是不缺錢的。
重活一世,他要是窩囊到連賺大錢的本事都沒有,他還真不如一頭撞死得了。
“趕緊收回去,我不缺錢。”
他要将那镯子往她手裏塞,可是她輕快地一閃,就躲開了。
“還是拿着吧。”她擔心他是安慰她,“留着,以防萬一。這東西,還是挺值錢的。我希望,它能讓你的生活變得更好,而且——”
她舔了舔唇,“不好讓你一直替我出錢,怪不好意思的。”
他立刻訓斥,不高興極了,“養你,是天經地義的,你在說什麽傻話!”
可是,我擔心你現在是“犯病”中,擔心你這麽一門心思地對我好,是“鬼使神差”,根本不是出自你的本心啊。在你恢複正常之前,我哪裏好意思,貪你這麽多。萬一,回頭,你後悔,心裏怨起了我該怎麽辦?
她可知道,古話有“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一說。鄉下地兒,掙錢這麽不容易,大家都把錢給看得很重的。
她把镯子送出去,其實也是經過多方考慮的。
“你先收着吧。我好不容易避着人拿出來的,再放回去,可不容易了。這要是萬一被人給發現了,可就要完蛋了。”
他眯眼,懷疑,“怎麽拿出來的,就怎麽放回去,怎麽不容易?”
她噘嘴,“你懂什麽呀。要避着那麽多人,把這東西給藏起來,肯定要老費勁了,僞裝都得費工夫呢。可是拿出來,拆解,自然就容易多了。哎呀,你就聽我的,把它給收下吧。”
他犀利地指出,“既然藏起來這麽費勁,就說明這東西肯定非常珍貴。越是這樣,我就越不能要。”
“哎呀,給你,你就拿着呗,就當是為了讓我心安啊。”她大發嬌嗔,“而且,我還有一只呢,你別多想。更何況,我真的不能再放回去了。真的容易被人給發現的。一旦被發現,那我剩下的,可能都會保不住的。”
還有一只?
所以這玩意兒是一對喽?
他敏銳地想到了什麽,問她,“這是你的?”
“當然了。”
“那好,我就收下了,就當作你送給我的‘定情信物’吧。”
他驀然笑了,高冷的臉上,難道透出孩子氣的得意。
她愣了一下,突然覺得好後悔。本來是很正經地拿镯子抵錢的事,為什麽到了這個男人的嘴裏,就能變得這麽不正經呢?
還定情信物?
她都想一把搶過他手裏的镯子,然後不給他了呢。
當然,這也只是她想想。
男人再度正色,“以後,不許再給我送類似的東西了。你要相信我,我有掙錢的渠道,也會養好你的。”
她聽了,心裏暖暖的。
女人無論在何時何地,大概都最願意聽到這樣的話吧。
“要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她也真心為他高興,“那這樣的話,以後就要好好拜托你喽。”
他沒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腦袋瓜,“說什麽傻瓜!怎麽會是拜托!”
她嘿嘿笑。
星光為這面對面、站得很近的兩人,打上了特別溫柔的光輝。
天上繁星點點,又似乎在為此刻的誓言做着見證。
被标記的第三天早上,照舊晨練的殷銳,再次清醒了。
憤怒的他,依舊第一時間往廚房沖,可是手碰到殺豬刀的時候,他就想起了自己昨日是怎樣 “慘敗”的。
沒用的,留給他的可以清醒的時間不多,他大概還沒沖到張月鹿的面前,就又不是了他。
殺人,目前看,根本就不可取。
腦子急轉間,他迅速跑到了自己房間,拿過紙筆,飛速地寫了起來——
“殷銳,不要相信張月鹿,她是——”
她是什麽?
到現在,他也摸不清她的底細。
那麽,寫她是個壞人?
他正要動筆,腦海裏,卻晃過她笑靥如花的臉,又想起昨晚上,他是如何信誓旦旦地承諾要養好她,還想起,她是如何主動地将那珍貴的手镯送給了他。
他有點猶豫,但這點猶豫和“被洗腦”一比,卻又什麽都不是了。
這個女人表面上看上去再美好,但追究本質,卻不過是一個蠱惑人心的妖女。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心軟。而他會有心軟的情緒,或許還是那個妖女對他動了手腳的後遺症。
這麽一想,他的目光重新堅定,心裏重新跳上嗜殺欲。
他捏緊筆,正要繼續寫,但是再一次的,标記的力量發作,他的雙眼微微混沌,再次掙紮失敗之後,再睜眼,他已經不記得方才發生的事了。
不過,坐在桌前的他,自然第一時間發現了用自己的筆跡留下的告誡。
不要相信張月鹿?
為什麽?
他下意識想否定是自己寫的這話,懷疑是不是有誰模仿了他的筆記,但是,他聰明的腦子告訴他,他一睜眼就坐在這裏,本身就說明,這事透着古怪。
這已是他第二次出現這樣的異常了。
為什麽?
為什麽不要相信張月鹿,張月鹿到底有什麽古怪的?
他想起那個小女人,不由自主地會覺得心裏暖暖的,更會忍不住想笑。那樣可愛的小女人,他為什麽要不相信?他沒有寫完的那些,又會藏着什麽樣內容呢?
該死的!
他氣憤地忍不住出拳,狠狠地捶打了桌面。
自己這腦子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為什麽會突然出現記憶空白?又為什麽,會對那麽喜愛的小女人發出這樣的警戒?他到底經歷了什麽?又或者,他到底攤上了什麽古怪?
莫非,他其實并沒有重生,而是被什麽神秘力量給關起來,做神秘秘密的腦部實驗了?他現在所處的空間,其實根本就是假的?只是實驗條件下,他記憶衍生出的種種模拟?
再一次,他的腦中充滿了種種科幻因子。甚至,他都起身,特仔細地檢查了自己的房間,以及自己。
觸感是真實的。
可是,這又能代表着什麽呢?
萬一連他感覺到真實的觸感,其實都是假的,是模拟的呢?
他一時心情煩躁,猶如困獸一般地在房間裏來回踱起了步。
現在這一切,對曾經叱咤一方的他來說,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他需要迫切解開這一切謎團,可是該死的,他沒有得力幫手,他更沒有這個技術條件。
最終,他還是用強大的韌性,強硬地壓下了自己內心的狂亂和暴躁,将這一切再次記錄之後,再次裝作沒事人一般,進入了生活日常。
水稻很快要進入播種季節了,今天的他,需要和其他村民一起,去水田犁地。
村口的大鑼被敲響的時候,宣告着上工的開始。家家戶戶,都開始往外出人。他帶着雙胞胎弟妹,很快就彙入了出工的長隊中。
一夥人快走到村尾的時候,隊伍裏傳來了騷動,“快看、快看,是那個小美人呢”的聲音,從前往後,猶如麥浪地往後傳遞。
還在為今早的事情而分心的殷銳順着大家夥的目光一看,心裏那點淡淡的對張月鹿的猜忌,立刻被他一腳給踹到了天邊,剩下的,只有看到那個女人挑着扁擔,挂着兩個挑水桶,晃晃悠悠地朝他這邊走來的心疼。
他猜測,她今日應該被分派去挑水。
新來的知青,按照慣例,都會稍微被照顧,頭幾天會分一些稍微輕松的活,好讓他們順利過渡。
只是挑水,對一些人可能稱得上是輕松,可小女人——
他暗暗搖頭。
她被她的父母養得多嬌啊,就看那一雙根本沒有任何繭子的小手就能看得出來。而且,她的雙眼多澄淨啊,那是根本就沒怎麽被苦難給折磨過的雙眼。
她這樣被嬌寵着長大的女孩,哪能幹得了這一趟趟地往知青點挑水的重活。
他們全村吃水的水井打在偏向村頭的位置,而知青點是屬于後來建的,給建在了村尾。從知青點走到水井那裏,可得要走上不短的路。
她現在看上去倒還是輕松的,挂在扁擔上的兩個水桶,随着她的小碎步,而開始一前一後地晃蕩,透出一股俏皮,看上去,就像她這個人一樣可愛。可是,當那兩個水桶接上了水,那沉甸甸的重量再那麽往她肩膀上一壓,她那嬌嫩的像是豆腐做的肩膀,哪經得起那樣的蹂A躏。
他只是稍微想想,就心疼得不得了。
他趕緊囑咐殷小龍一聲,讓他轉告隊長,他要晚一會兒上工,但是肯定不會幹得比別人少之後,他就跑了出去,去找張月鹿。
他跑近的時候,張月鹿身邊已經來了一個人,是方四虎。
他耳尖,聽到了方四虎最後對張月鹿說的話。
“……這也太辛苦了,哪是你這種嬌滴滴的人能幹得了的啊。不如,我和我爸提一提,讓他幫忙,給你指派一個輕松點的活吧?”
這話一落到他的心頭,就讓他火冒三丈。
方四虎竟然果真把主意打到了張月鹿的身上,這簡直是該死!
他一下就沖到了二人的面前,冷冷地接過了方四虎的話,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啊,兄弟,夠意思,知道要幫我的對象。那我就代張月鹿謝過你了。你要是真的能讓你爸給她安排一個輕松的活,那兄弟我肯定請你喝酒吃肉。”
方四虎立刻尴尬不已。他心中不高興,面上也是讪讪。
“你們這麽快就确定關系了啊?”
“不——”張月鹿下意識否認,但被殷銳特狠厲地瞪了一眼,也被他的大嗓門給一下蓋過了聲音。
“是啊,難得看到中意的,她又中意我,我當然要先下手為強喽。”
“哦,這樣啊,呵呵,恭喜,恭喜。”
方四虎說着言不由衷的話,心裏卻直道晦氣。暗想殷銳這小子就是手段多,這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才剛來多久啊,就讓他得手了,真是太讓人生氣了。
他還想着這次這位是資本家的小姐,成分這麽差,他只要稍微使使勁,就能手到擒來呢。
啧,沒勁!
他不敢明着和殷銳争,道完恭喜之後,就借口要下地幹活,走了。也不再提一定會給張月鹿安排一個輕松的活計的事。
殷銳冷眯着眼看着他走遠了,才轉身,沉重地警告張月鹿。
“以後離這個人遠一點,他不是個好東西。你也不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語,更別輕易信了給你安排個輕松的活,或者給你安排一個好前途之類的話。沒有人會無緣無語地對一個人好,肯定是有所圖的。你要得到,就要付出。可你一窮二白的,能付出的——”
他一下暗了眼,心中蹿過欲A望,也閃過不忍,但還是殘忍地将話給說破了。
“你能付出的,肯定只有你自己了。這不是你一個小姑娘能承受的!”
她詫異極了,也被這樣的說法給稍微吓到了。她立刻明白他話裏深意的嚴重性,特乖巧地點了點頭,“嗯,我明白了,我肯定會離他遠一點的。”
這聽話的樣子,一下取悅了他。
想了想,他逗她,“我對你好,你就不擔心我對你有所圖?”
她立刻笑了。這個她可不怕,因為——
“你對我好,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對啊,天經地義的啊!
因為,他看中了她啊。這是他未來的小媳婦啊。
他淡淡地笑了,将她抓在手裏的扁擔給搶了過來。
“我來吧,這不是你能幹的。”
那話裏的寵溺噢,真的應證了他是在對她好。
她笑眯了眼,舒心極了,嬌嬌軟軟地低語,“我還想着鍛煉下自己呢。別的知青能幹的,我應該也可以幹的。”
可他看了她一眼,卻搖了搖頭,“你不一樣!”
她立刻哼了一聲,不服氣,“哪裏不一樣?”
他不留情地指出,“你身子弱!”
她反駁,“可以鍛煉啊,練着練着,身子自然就會好的啊。”
他同樣反駁,連帶正色訓斥,“你不一樣,不許給我蠻幹。你身子弱,就不該幹重活。你要是強行去幹,就是在給自己招病。生病可不是好的體驗!”
因為,他想起了前世她幾年後的死亡。那時,她就是不顧自己身體的真實情況,一味蠻幹,才會垮了身子,救都沒法救地走了。
還是死于連後世都無能為力的癌症!
這一次,他絕對不能再讓這種情況發生。
她現在剛下鄉,又剛從醫院出來,被洗過胃,接受過各項檢查,照理說,現在的身子,應該是沒有大毛病的。後來會攤上胃癌,那完全是被累出病的。
她是服毒自殺,經過洗胃後才活過來的,腸胃本就變得比其他人嬌弱,在這鄉下地方,又吃不好、吃不飽,為了更好的立足,洗刷自己身上黑五類子女的污點,又得幹比別人更多、更重的活,最後,可不就生生把自己給累死了。
前世關于她的很多記憶,他都是模糊的。但是,她生命的最終,瘦骨嶙峋,像個孩子一般,小小一團地縮在醫院潔白的病床上的樣子,卻讓他終身難忘。
那會兒,他覺得他已經跌到了人生的低谷,很難再爬起來了,可看着她,他卻發現,他的這點低谷,算得了什麽呢?
只要活着,能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這一下就想得遠了,他也不愛想這些。那些記憶,他前世看着,只會覺得可憐,但現在想着,他會心痛到無法呼吸。
只要一想到他面前這位嬌嬌軟軟,像是花朵一樣鮮活的女子,最終可能會成了那樣病弱的瘦小樣子,他就會恨不能毀了這世間的一切,讓這一切,都給她陪葬!
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那瞬間湧起的暴戾,更生了這輩子絕對不能讓她幹重活的心。
“總之,你記好了,不許傻乎乎地為了贏得別人的好感,就去幹一些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別人的好感,屁都不是,自己活得好,才是正事。還有,你能偷懶,就給我偷懶。要是碰上像挑水這種重活,你記得來找我,知道嗎?”
她被訓了,可一點都沒覺得不高興。
因為,他這是在對她好啊。
她高興都來不及呢。
她感動地吸了吸鼻子,和他逗笑,“被你這麽一說,搞得我好沒用的樣子。”
“怎麽會?”他正色,安慰她,“有用沒用,從來不是看誰的體力好、誰的體力差的。有些人天生适合幹粗活,有些人,卻适合去幹一些輕巧的活。你的用處,不在幹農活上。未來,你會找到你真正的用處的。”
她心中一動,突然覺得面前這個男人好特別啊。他說的這話,明顯有些不符合這個時代啊。
“你……”
她想說點什麽,但是想了想,還是抿唇一笑,選擇不說了。
畢竟是她挑中的人吶,與衆不同,才是正常的呀。
“我陪你吧。”
“好啊。”他同意了。
于是,他挑着扁擔,她則跟在了他身邊,亦步亦趨着,時而還小聲地交談着,流出點點笑聲。
張月鹿今天的任務,是要把整個知青點的水缸給挑滿。整個知青點共四十多人,用水也算是個大工程。而要将一共八口大缸給挑滿,對新人來說,其實并不是一個輕松的活計。因為挑滿一口大缸,至少得村頭村尾地來回四五趟,八口大缸下來,就得四十趟左右。就這麽機械地走上這四十趟,可得累死個人。
殷銳力氣大,又經驗豐富,每次挑水,那都是水桶滿水的狀态,但就這,他挑了四趟,将一口大缸給差不多灌滿之後,他年輕的軀體上,也是冒了不少汗。額頭上的汗水,更是蹭蹭地往下流。
他擡起胳膊,随意地擦了一下這滿臉的汗,對張月鹿說道:“先這樣,剩下的,我中午再過來挑。我要下地,不好去得太晚,否則,大家會有意見。等我走了,你可不許去挑水,聽清楚了沒?”
他很嚴肅地看着她。
她看着他汗流浃背的樣子,有點難受,也有點心疼。
“不然,我每趟少挑一點吧。你看你,看上去好累的樣子。”她試着讨價還價。
但立刻被他給瞪了。他惡狠狠地警告,“你敢不聽話,偷偷跑去挑水,我要知道了,就揍你屁股。”
她臉一紅,咂舌,“你……你怎麽能這麽說?”
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樣的年代說這樣的話,的确有些過了,立刻老臉微微一熱,有些不自在地眨了一下眼,但又很快霸道地繼續瞪眼。
“總之,不聽我的話,我就收拾你。”
“但你這麽挑下去,感覺好累啊,我……我看着心裏不舒服呢。”
他愣了一下,很快心裏一樂,自大地咧了咧嘴,連冰冷的眉角,都飛上一縷喜色。
“你心疼了?”
她想了想,點了點頭。
算是吧。
他樂得沒繃住,臉上殘冰融化,一時神情和煦的,宛若被春風拂過。
“沒事的。我這會兒趕時間,比較着急,大家也都下地了,我也找不到幫手。等中午的時候,就不是這麽挑水了,我會想一個輕松的辦法的。你要相信我。”
好吧,将信将疑中,她點了點頭。
“謝謝你噢,感覺一直在拖累你!”
“笨蛋!”他罵了她一句,伸手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不許再說這話。”
她下意識伸手捂住了額頭,微微嘟起了小嘴。
那似乎有點小疼的委屈小樣兒,逗樂了他。
“疼啊?”
笑問中,他将扁擔和水桶都收好,一副就這樣了,我把東西都給收好了,你可不許再動了的樣子。
“知道疼啊,就給我老實點,別瞎想!”
她扁了扁嘴,“那我換句話好了。”
“你說。”他又擡手,擦了擦臉上重新冒出來的汗。
別說,入夏了,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熱,日頭也是一天比一天毒了。這會兒陽光曬在身上,還挺熱。
不過,小女人接下來要說的話,卻立刻讓他像是三伏天喝了一杯冷飲,舒爽極了。
“我想說,有你真好噢,幸虧有你!”
說這話的時候,小女人的眼睛都跟着發亮的小模樣,簡直太得他的心了。
要不是他努力給繃住了,這會兒怕是他的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他故作沉穩地點了點頭,點評道,“嗯,這話還行,中聽。行了,我先走了。”
說完,他匆匆越過她走了。
因為,他怕再呆下去,他會忍不住把這個小女人往懷裏摟。但是,食堂門口一閃而逝的人影,卻讓他很有顧忌。
這畢竟是一個不能在公開場合大方親密的年代啊!
不過,稍微走開點,他終于可以不再那麽矜持地嘴角揚起暢快的笑,這可是誰都管不了的!
中午是屬于大家夥的午休時間,殷銳和管車的老馬頭交好,所以很輕易地就從他那裏搞來了一輛馬車。不過因為要大面積犁地,村裏所有的牲畜都給用上了,連馬都不例外。這會兒人休息,馬也得跟着休息,是萬萬不會借給其他人使用的。
那麽,要帶動這馬車,就得使用人力了。
殷銳叫了自家弟弟,又從其它村民那裏借來了水桶。如從,整倆馬車上立滿了水桶,一趟可運輸的水量自然就非常驚人了。
就是拉車和推車的人得累點了。拉着這麽多水,來回走,很考驗臂力和體力。
張月鹿看到一下能運來這麽多水,歡喜得夠嗆,在一邊笑得比天上的大太陽還燦爛。
有了馬車的幫助,這挑水的工作,完成的速度就快了,沒到下午上工的時間,那八口大缸就全部灌滿了。
她趕緊端了泡好的涼茶給殷銳和他弟弟喝,用于解渴。
又等殷銳休息了一陣之後,示意他站起來,她要給他量量身體尺寸。
“說了要給你做衣服呢,不能光說不做啊。”
只是,宿舍的女知青們不借給她量尺,所以,她這會兒只能用手來量。
那酥軟的小手,在男人身上一寸又一寸地爬過的時候,男人那血氣方剛的軀體,不争氣地有了點反應。他老臉有點熱,有些尴尬地将目光看向了側邊,盡量不去看太過嬌美的她,免得多方刺激,促進化學反應發生,讓身體反應會更大。
“好了。”
将所有數據都記下的她,滿意地松了一口氣。
他也松了一口氣,然後以要将馬車還給老馬頭的名義,匆匆告退。
天幹地燥的,連帶這身體都容易躁動。他擔心再呆下去容易出醜,所以趕緊走了。碰上了她,他的意志力會變得這麽弱,他自己都很意外,連帶煩惱。
張月鹿目送着他遠去之後,回了宿舍,有些意外,她竟然再次遭到了大家的嘲笑。
“不要臉,光天化日之下,對男人動手動腳!”
有幾人跟着附和平珍珍。
張月鹿起了怒氣,“怎麽會是動手動腳?我管你們借量尺的時候,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量身體尺寸好做衣服。你們沒有一個人借給我,我最後只能憑手來感覺。所謂‘仁者見仁,淫者見淫’,這本來就是無可奈何的光明正大的事,大概也只有到了思想龌蹉的人的眼裏,才會變得這麽不堪吧?
真奇怪,你們都下鄉接受再教育這麽久了,到底被教育了什麽了?為什麽思想會這麽龌蹉,簡直讓我大開眼見,也讓我匪夷所思!”
呃——
剛才嘲笑得正歡的人,齊齊說不話來了,臉色變得好難看。
這當中,平珍珍的臉色是最難看的。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自打潑糞以來,這張月鹿就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整個人都不再像以前那樣弱唧唧了,說她幾句,還學會頂嘴了,有時候還能往人的心窩子裏怼。
這讓她一再沒臉。
她特惱恨!
上次受了張月鹿和殷銳的雙雙潑糞之辱之後,她就記恨至今,可惱到目前為止,她都沒找到合适的機會,來教訓張月鹿和殷銳。
現在又是如此,她很不服氣,就又道:“派你去挑水,那是對你的再教育,可是你讓殷銳幫你,算什麽事?你再這樣維持着資本家小姐的做派,指使別人替你幹活,我可要把你的行為告到知青辦和公社去!”
啧,拿知青辦和公社來吓人。
這人真是心思陰暗,冥頑不靈!
張月鹿的心裏掠過兇殘的冰冷。
“如果你下鄉以來,從來都沒接受過別人的幫助,那我就歡迎你去告!否則,自身都立不正的你,還是消停一點吧!”
平珍珍再次啞然了。
倒是有和她交好的,趕緊幫她說話,“我們接受幫助,可和你的不一樣。我們只是被幫小忙,自己也有幹活的,可你倒好,一點都不幹,全部都讓殷銳幫你幹了。”
“是啊,是啊……”立刻覺得自己好像是扳回了一局的其他人趕緊附和。
但張月鹿再次只用一句話,就怼得他們啞口無言。
“我怎麽沒幹活,我也跟着一起幹了啊,以五十步笑百步,則何如?”
整個宿舍的人,這下真是徹底消停了。
面面相觑中,都顯出難堪來。
張月鹿無聲譏笑,在炕上躺了下去。
反正,她今天的活,殷銳算是幫她幹完了,現在,她想睡到什麽時候,就可以睡到什麽時候。這些人趁着殷銳幹活的時候,都午休過了,所以這會兒才能這麽精神地來針對她。但她在外頭候了殷銳一中午,也有幫忙推車、提水什麽的,這會兒也是累了,也該休息一下了。
她躺下之後,有聽到一些竊竊私語,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又在議論她。不過沒關系,不急,等她醒了,她再好好招呼她們。
中午的時候,她發現了很有意思的東西。她突然就覺得自己“一葉障目”了,有些反擊,其實可以是很容易的。
睡飽之後,張月鹿醒來的時候,知青宿舍裏已經空無一人了。
很好,大家都去上工了,正好方便她搞事。
新來的知青屬于被照顧的對象,其中男知青也跟着下地了,理應也會被分派比較輕松的活計,而她和王慧慧,一個被分派挑水,一個被分派管理菜園子,諸如澆水、鋤草等,順帶搞搞衛生清潔的工作。
王慧慧要幹的活明顯比她輕松,但是她因為自己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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