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可以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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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泥土之上, 那些忙忙碌碌的螞蟻,率先有了反應, 離開原先的行走路徑,紛紛開始往張月鹿這邊靠攏。随後, 泥土松動, 一個又一個不太顯眼的螞蟻窩裏,開始探出一顆顆黑色的小腦袋。又然後,這些黑色的小不點們,就像是陸行軍一般, 排成了一列列, 也朝張月鹿爬了過來。

甚至,連菜葉子上的某些蟲子們, 也拼命扭動那肥碩的身軀,一扭一扭地努力靠近着。

眼瞅着, 第一只螞蟻如她所願地鑽進了她精心為它們打造的巢穴,然後跟進的就是第二只、第三只……

張月鹿的眼裏, 浮現了淡淡的笑意, 就連哼唱的歌曲,都顯得更加輕柔了。

突然之間, 她皺了一下眉, 雙眼犀利地猛地朝一處看了過去。

在逆着光大略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之後, 她壓下驚詫, 不慌不忙地假借鋤草的動作, 雙腿一挪,就換了一個方向,用自己的身體,更好地擋住有可能的異狀。

她停止了哼唱,眯起眼,仔細打量那頭。

那頭站着的人還算眼熟,是曾經幫過她,怼過平珍珍的朱豐京。可他不是應該在上工的嗎,這會兒跑到菜園子裏做什麽?

她好奇,也問了。

朱豐京笑了笑,“天氣太熱了,大家夥口渴得厲害,讓我回來提一桶茶水回去。現在,王慧慧正在幫忙燒水。”

原來如此。

不過,他怎麽會跑來菜園子這裏?

像是知道她心裏的疑慮,朱豐京替她回答了,“這裏樹蔭多,涼快。而且,貌似有人在這兒唱歌,我挺好奇,就過來看看。話說,你在哼什麽呢,怪好聽的。”

聽得他身子都松快了不少,感覺那些壓在心頭的疲憊、煩躁,都跟着輕了不少。

而且,他對音樂有些了解,倒是從來沒聽過那麽輕柔而又美妙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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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掩飾,“我就是随便哼哼的。”

他誇贊,“那可真是了不起,随便哼哼就這麽好聽,我覺得你有當歌唱家的天賦。”

“呵呵,過獎過獎……”好聽的話誰不愛聽,她聽了這恭維,輕輕笑開,也不再多說,低下頭,又掩飾地割起了雜草。

心裏想着:行了,我也不哼了,你瞅着差不多,就趕緊走吧,別耽誤我幹正事。

但朱豐京就是不走了,他問她,“你介意我在這兒抽煙嗎?”

咦,他還抽煙的啊?

她是真驚訝了。

因為朱豐京真的是個看起來特別白淨的男子。不能說他白得像豆腐似的吧,但是,他絕對是她見過的成年人當中最白的那個。加上他長得好,劍眉星目、身形修長,給人一種玉樹臨風之感。哪怕這人有時候一笑,透出點邪氣,卻因為這英俊的外表,只會讓人感覺到一股風流之意。

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看了心跳加速的人。

王慧慧提起這人的時候,臉龐就有控制不住地羞紅過。又據說,不少女知青,以及村裏的女孩,有偷偷地愛慕這個人呢。

她無感,但是不妨礙她也認可,這個人的确長得好看,自帶風流。

這樣一個芝蘭玉樹,恍若古時候大家公子一般的人,提起要抽煙,她無端地覺得有一種違和感。

不過,這其實也跟她沒關系,就是——

“我介意哎。”

他既然不走,那她就想辦法讓他走喽。

不想,朱豐京聽了這話,剛拿出煙盒的動作就是一頓,然後又收了起來。

“那我不抽了。”

她無語極了。

他看着她瞪大眼,又不自覺地抿緊了唇的樣子,忍不住失笑。

“你在幹嗎呢?”

她沒好氣,見他還是賴着不走,态度就冷冷的,“你沒看到嗎,鋤草呢。”

只是這樣嗎?

他眼中的笑意就更足了。

他突然發現,這個無聊的知青點,終于來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了。最開始照面,軟得跟包子似的,似乎誰都能上前狠狠捏一把,但是,遭到絕境之後,看上去軟還是軟的,卻一下成了雲,變化多端,又相應地多了很多脾氣。

她可以是爆裂的,比如那讓人跌破眼鏡地沖平珍珍使勁一潑。

她可以是寧靜的,比如昨夜星空下安靜獨坐的她。

她也可以是俏皮的,比如剛才背着人獨自哼歌的她。

她也可以是周身帶刺的,比如現在急着要趕他走的她。

怎麽辦,突然還想逗逗她,畢竟,難得碰到這麽好玩的人啊。

“需要我幫忙嗎?看上去,你割得好慢,很需要人幫助。”

“不需要。”她斷然拒絕,不再蹲那兒了,幹脆站了起來,越發将紙盒子往身後擋,“我是幫王慧慧來着,随便弄弄。你的水還沒好嗎?”

“哪能這麽快,一大鍋呢。”

“哦,那你可以換個地方站嗎,你站在這裏看着,我覺得怪尴尬的,手腳都有點伸不開了。”

噗——

他擡起拳頭,抵在唇瓣,強壓下再次突然而起的笑意。

這個女孩,能不能說話別這麽直?為了掩飾自己的行為,就這麽直接趕人,好嗎?

啧,看來他是非走不可了,不然,還真是影響到她了。

同時,他也不想自己在她這兒敗了好感。

“好吧。”他答應了,也特幹脆地轉身走了。

她一直盯着,直至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了,也沒繼續自己剛才的活動。而是換了一個地方裝模作樣地割草。在親眼看到他提着一大桶茶水走了,她才松了一口氣,趕緊又跑回原來的地方。

先前還乖乖地往她的折紙小窩裏爬的螞蟻們,這會兒又“行為散亂”了,各自奔向了不同的尋找食物的道路。她趕緊重新哼起了歌聲。于是慢慢地,整齊的螞蟻大軍再次出現了。

估摸着數量上應該是差不多了,她才停止了哼唱,最終小心翼翼地将紙盒藏在了自己的衣櫃當中。

晚間,她還沒搞事呢,王豔就又搞事了。

王豔拿出了據說是非常難得的水果罐頭,示意讓大家夥一起分着吃。但最終,整個宿舍的人都分到了,卻偏偏張月鹿沒有分到。

這其實沒什麽,她不是貪這個的人,但關鍵是,她的小弟小開陽受不了啊。

孩子還小,正是饞嘴的年紀,哪受得了零食的誘惑,更何況是很難得的水果罐頭,又何況,那罐頭一開,香香甜甜的水果香味,散得這個屋子都是,就別提多誘人了。

小家夥看着,眼睛都直了。不過這幾天發生的事,也讓這小小的孩子長了不少教訓,他咽了好幾下口水之後,硬是以超過一個孩子的成熟,強硬地讓自己挪開了眼,将目光盯在了自己手頭的折紙青蛙上。

張月鹿瞅着,心裏暗暗贊好。覺得小家夥很有志氣,能經得起誘惑,将來長大了,肯定會非常了不得。

這樣一個不太愉快的場面,若是換一個角度去思考,未嘗不是對小家夥的一個考驗,也可以将壞變好。

但王豔太賤了一些。

你用分享水果罐頭的方式籠絡人心,這是你的事,他們消停地坐一邊,權當看不見也就是了。但是,王豔非得要笑眯眯地招呼小開陽。

“來,陽陽,過來,姐姐給你吃罐頭,可好吃了。”

小開陽兩只小耳朵一動,這次,特明顯地咽了一下口水。

王豔繼續招呼,挺熱情的,“來啊,快來啊,特甜特好吃的罐頭,你吃吃就知道了。姐姐給你多撈點,你可以慢慢吃。不過,只許你一個人吃哦,不能分給你姐姐哦。”

這裏面的惡意,讓張月鹿一下繃緊了身軀。

她沒法再忍,看着小家夥瞬間就紅了的眼眶,也很難再忍。

這可是你逼我的!

稍後我絕對還你一個大的!

她并不言語,拽着小家夥就走出了屋子。

門一關,屋裏立刻傳出了嘻嘻的笑聲。這是共享的歡快和惡意。

她聽着,嘴角露出冰冷的嗤笑。

然而,小家夥被拽着,按到石凳上的時候,卻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淚。

“我想爸爸媽媽了。”他小聲地說,抽泣的聲音中,流露出濃濃的委屈。

她只得将他抱在了自己的腿上,讓他靠在自己懷裏,跟着嘆氣。

她也想啊,怎麽不想。

外表儒雅,但內心堅毅的父親,就像是一顆大樹一般地守護着這個家。哪怕外面刮風下雨,電閃雷鳴,他都在努力地張開四肢,護着一家人的周全。

父親也是能幹的,總能為家裏弄來各種各樣的食物。雖然三不五時地會被批A鬥,但還是有一些老朋友,默默地支援着父親。因此,他們姐弟倆才得以在這樣混亂的年代,依舊被保護着,嬌養着長大。

用父親的話說,為人父的,不管外面這個世界變得如何了,總得給子女最好的存在。他沒法讓她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樣堂堂正正地活在陽光下,甚至一出去就不得不小心翼翼,那就只能在這阻擋外界的自家屋子裏,給予她最大的自由和享受。

但可惜,那麽會疼人、那麽能幹的父親,在最後一次批A鬥中,突然就被砸破了腦袋,當場死亡。

那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結局,更是全家都無法承受的結局。

美麗善良的母親,會努力用各種有限的食材做出美味的母親,當時就受了刺激。又在無力照顧好家人,又擔心她會被人給糟踐的絕望和害怕中,選擇了帶他們姐弟自殺。

毒A藥,是她配的,也是她喂母親和自己喝下的,但輪到小胳膊小腿,睜着那一雙無辜的貓兒眼,依戀地沖她笑的小弟,她卻是怎麽都下不了手的。

她想着,孩子還小。世人對他們家有再大的仇恨,應該也不至于沖一個不過五歲的孩子下毒手。等她和母親死後,一切塵歸塵、土歸土,應該會有好心人收留小弟的,比如,和他們家關系還可以的老鄰居,那對老夫婦。

按照計劃,她應該死在母親後面,多出來的時間,她要放火燒了他們家僅剩的小房子,再将小弟委托給鄰居老夫婦,再跑回來,讓自己葬身火海中。

那樣,就是真的塵歸塵、土歸土。讓他們的屍骨,消散在火海中,也免得連死後都不得安寧。

但是後來,她來了,從天外來。

兩個本不想幹的生命體,就那麽奇妙地結合在了一起,衍生出了一條特殊的線,又大概是間接攪亂了原本的時間和空間。

家裏依舊是起火了,但這次,不是因為她縱火,而是因為飛船隕落。

天空中劃過一個大火球的奇景,當時很多人都看到了。家裏一下來了很多人,她和小弟也被第一時間給送往了醫院。自殺本是大罪,按照父親友人的說法,正常他是需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将她這事給抹去的,但是這次,上頭主動将她這事給壓了下來。

因為,在她那燃燒的房子中,他們發現了酷似飛行物隕落的殘骸。那殘骸據說非常特殊,很有可能是外星遺物,具有重大的研究價值,也受到了很大的重視。

她那房子是絕對不能再回去了,因為,那已經被劃為國有了。

也避免她的存在,讓那房子以及房子裏的東西的歸屬産生争端,她在被洗胃後,第一時間就被打包下了鄉,就像是其它千千萬萬下鄉的知識青年一樣,上頭對她,這個黑五類的子女,也沒做特別的指示。

事實上,若非是火車上她的同校同學嚷嚷,揭開了她的身份,又若非到了知青點趙保德搞揭發,她其實不會一來這兒,就被搞得那麽慘的。

可恨吶,無論到了哪裏,都有那可恨的人。

就連同住一個宿舍,也依舊有那樣的存在。

“我也想了啊。”

和原身融合得越深入,她對這個世界親人的情感,也就越濃厚。

這對之前一直以精神體存在的她來說,真的是非常特別的體驗。她并不排斥,相反,她很珍惜。

這份情感在胸口翻滾的時候,她甚至有落淚的沖動。

但在這個特別寂寥的夜,她忍住了。

因為,她若是不做好榜樣,又怎麽能教好小開陽呢。

“你聽說過星星的故事嗎?”

這樣的詢問,一下就吸引了小家夥的注意力。小家夥抽噎着,搖了搖頭。

“那我講給你聽吧。哝,你先擡眼,看看天上的星星,是不是看到它們在一閃一閃的呢?”

小家夥果然擡起了小臉,帶着哭泣的鼻音,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你知道他們為什麽會一閃一閃的嗎?”

小家夥搖搖頭。

她就笑了,“那是他們在沖地上的人們打招呼呢。據說啊,天上的星星,都是死去的人變成的。人死了,就飛到天上,變成了一顆又一顆的星星。那人們想念死去的親人的時候,就會擡頭看看他們,于是啊,星星就會一閃一閃地眨眼睛,向地上的人作回應。

我們的爸爸媽媽,也變成了天上的星星哦。你找找看,在這星空中,你能找到的最亮的兩顆星星,就是我們的爸爸媽媽了。”

“是……這樣的嗎?”小家夥将信将疑着。

但她回答得異常肯定,“是!你找找看,找到了,我會證明他們就是我們的爸爸媽媽的。”

小家夥聽了,趕緊繃起了小臉,特別認真地找了起來。因為太認真了,他都顧不上掉眼淚了。

張月鹿看着,有些欣慰,也沖着再次趁着夜色而來的男人,悄悄比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再等等,就那樣站在一邊,別過來了。

她還沒講完這個故事呢。

小家夥果然在夜空中找到了兩顆挨得很近的閃亮的星。還好,今天晚上夜空上的星子并不繁多,這讓她一下就确定了小家夥所找到的。

“現在,你閉上眼睛,心裏默默地念着‘爸爸、媽媽’,念上至少十次,再睜開眼的時候,爸爸媽媽就會向你回應的。”

小家夥很乖,趕緊照做了。等他睜開眼的時候,從張月鹿額前逸散出去的肉眼看不到的光芒,在小家夥的視野前面,撒下了一層特殊的濾鏡。于是,小家夥看到的,便是他找到的那兩個最亮的星星,突然一閃一閃了起來。如此閃爍了三次之後,那明亮的星子才不動了,照舊在高空中挂着。

而這,對天真的小家夥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興奮了,再也沒有半點哭泣的模樣。他一下從張月鹿的身上跳了下來,抓緊自家姐姐的胳膊,用自己的小手拽着、舉着,另一只小手也高高舉起,細筍一般的指尖,又指着那星子,高興地大呼小叫着——

“是爸爸,是媽媽!姐,是爸爸,是媽媽……”

“呵呵,我也看到喽,是他們呢。”

“哈哈……”

小家夥暢快地笑了起來。清冷的月色,都掩飾不去他小臉上的紅潮,讓他紅嫩的像個小蘋果的臉,在黑暗中,熠熠生輝了起來。

她趁熱打鐵,繼續道,“你知道天上為什麽會下雨嗎?”

“為什麽?”小家夥現在對姐姐講的所有故事都充滿了好奇。

“那是因為天上的星星在哭。”

“啊?”

“天上的星星為什麽會哭呢,那是因為地上人兒在哭。地上的人一哭,天上的那些死去的親人化作的星星,就會受不了地跟着哭。他們哭呀哭呀,掉得眼淚多了,就會變作雲,然後雲再化作雨。你看,今天晚上天上的雲朵,就比昨天的要多。

這說明啊,今天哭的人多了,所以,天上跟着哭的星星也多了,然後,雲也就多了,多到把好多星星都給遮了起來。我可是抓到喽,你剛剛有哭哦。你一哭,爸爸媽媽也會跟着哭哦,你想這樣嗎?”

小家夥吓得瞪大了眼,趕緊搖頭,又慌慌張張地辯解,“我……我沒哭了,不信,你摸摸看,摸摸我的臉,我沒在哭了,真的,沒哭了……”

她假模假樣地摸了摸,肯定他,“嗯,是沒了。這可太好了,爸爸媽媽就不會跟着哭了。”

小家夥也孩子氣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輕輕地籲了一口氣,附和,“嗯,太好了。”

然後,依戀地重新盯起了天上的那兩顆星,臉上逐漸出現孺慕的神情。

“姐,我以後再也不哭了,我不要爸爸媽媽哭,我要他們開心。”他既幼稚又成熟地發下這個誓言。

她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瓜,不做評論。

總之,小家夥能有這個心,就可以了。

相信,這個童話,可以讓他的內心變得更加堅強,也可以讓他以後少些哭泣。

她陪着他看了一會兒,才沖站在暗處的男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過來了。

男人過來的時候,看她的樣子,眼中似乎藏着小星星,感覺好像在“bling-bling”地發着光。

她輕聲問他:“你怎麽來了?”

他卻很突然地湊過來,在她的臉龐上落下一吻。

她驚咦了一聲,下意識去看周圍。

他輕輕一笑,“沒人,我确認過了。”

那薄唇微翹,在月夜下分外自得的樣子,簡直太有魅力了。

她不得不贊嘆:這男人真帥,有一種區別這個時代大部分人的帥!帥得有時候猶如一把冰層凍着的火,讓人在目眩神迷中,枉顧一切危險,猶如飛蛾撲火一般地沖他撲去。

這是她自己挑選的護衛呢。

只是這麽一想,她這心裏就熱乎乎的。

對上男人那猶如寒星般閃亮,卻又比寒星多出幾縷溫情的眼,她絕美的臉上,再出浮現了花一般的笑靥。

“沒人也不能胡來啊。”她軟軟地訓斥。

但是毫無意外,這個自大的男人,根本聽不進去這個。

他提起一個布袋,竟然在袋子裏掏出了一個玻璃罐。

是罐頭!

不提她,就連小家夥的雙眼,也亮了,盯着那罐頭,徹底挪不開眼了。

而在親愛的姐姐和……“壞”哥哥面前,這一次的小家夥,再也不用遮掩自己的本性。

男人用小刀很輕松地撬開了蓋子,變魔術般地亮出了一把勺子。

“來吧,快吃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張月鹿說了那個故事的緣故,殷銳覺得自己這會兒看着這小家夥,順眼多了。這會兒,也非常照顧他,先将罐頭推到了小家夥的面前,示意他先吃。

這頭,他解釋開,“供銷社難得到了一批罐頭,都快要被人給搶瘋了。我搞到了幾瓶,以後,每天晚上給你和陽陽送一瓶過來。”

她立刻想到了王豔之前的炫耀。

炫耀自己關系不一樣,有一個當供銷社主任的叔叔。這個叔叔又是如何得對她好,特意派人給她送來了兩瓶罐頭。然後,她又是如何地舍得,直接開了一瓶,給同宿舍的姐妹分了。

如今一想,真的蠻好笑的。

再看看這瓶大大的罐頭,她的心裏就更是暖暖的。

“我和陽陽吃一次也就夠了,還天天吃,你啊,也太慣着我們了,小心我們将來蹬鼻子上臉,纏着你不放哦。”

他低低地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風太過溫柔。他這一笑,讓他那張酷酷的臉,一下柔和了太多,也讓他整個人都不可思議地溫柔了起來。

“好啊,歡迎之至。”

那定定看着她的灼灼雙眼噢,簡直猶如兩方深潭,快要吞沒了她。

她眨了一下眼,又微微垂下了眼睑。暗想,算了,在和男人耍嘴皮子上,她哪裏是這個厚臉皮的男人的對手哦。

随他去吧。

“你吃了沒?”

他低語,口吻依舊透着溫柔,“沒,不過我不喜歡吃這種甜膩膩的東西,你和陽陽吃吧。”

她才不信,這個年代物資如此匮乏,就是甜,都是大家難得嘗到的味道。怎麽會有人嫌棄“甜膩膩”呢。

借口!

笨蛋!

“陽陽,把勺子給姐姐。”

小開陽愣了一下之後,不好意思極了,趕緊遞出了勺子,甕聲甕氣地解釋,“姐,對不起哦,陽陽太貪吃了……”

他還要說,但被她給打斷了。

“笨蛋,你是孩子啊,貪吃是孩子的天性。你要是不貪吃,姐姐才要擔心呢。”

溫柔的話語,奇妙地化解了小家夥心裏的難堪。

他嘻嘻笑着,高興地說,“姐,你吃,你吃,可好吃了。”

但是她用勺子挖了一勺之後,卻碰都沒碰,直接送到了男人的嘴邊。

“啊——”她示意他張嘴,跟哄孩子似的。

他玩味地看着她,在她執拗的眼神中,張開了嘴,然後,含入了一嘴的甜。

“甜嗎?”她笑着問。

他笑着點頭,漆黑雙眸中央的亮點,特別亮,“甜。”

甜的是這罐頭,但更是這個人。

她這才也嘗了一口,然後笑眯了眼,“嗯,的确好甜啊。”

然後,又喂了他一口。

他吃下去了,但再次搖頭了,“別給我了,你和陽陽吃。你們得多補一補。”

她将大勺子遞給了陽陽,示意他繼續,這頭将嘴裏的罐頭咽下去之後,搖了搖頭,嬌聲反駁,“被你這麽一說,感覺我們老弱了似的,老是要補一補。”

“你難道不弱?”他挑眉,“風一吹,都能把你給吹跑了。你啊,別不服氣,趕緊多吃點好吃的。”

她掩嘴,低笑,漂亮的雙眼一閃一閃的,在月夜下流動着別樣的異彩。

“那你可說錯了,距離被風吹跑,我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他沒好氣,“你還真想被吹跑啊!不許擡杠,趕緊吃你的。”

真霸道呢。

可是一點都不想抵觸啊。

最後,在她的溫柔攻勢之下,他到底是被她給盯着,又吃了幾口。然後,在三人的分食之下,整個罐頭被吃得一幹二淨。

小家夥舔了舔嘴角,貓兒般的雙眼中浮現淡淡滿足。他甚至還用小手,似模似樣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跟個小老頭似地在那慨嘆,“哎呦,吃得好飽……吃得好飽……”

這小子,這樣子,肯定是跟鄰居老爺爺學的。

頂着如此稚嫩的臉,卻說這樣的話,怎能不逗笑?

“趕緊向哥哥道謝啊,你是不是一直忘了說謝謝?”

小家夥吐了吐舌頭,大概真是吃人嘴短,這次特配合也特迅速地道謝了。

在殷銳伸過來大掌,輕輕地揉了揉他的腦袋瓜的時候,他也特別大膽地一把抓住了殷銳的大掌,拽下來之後,兩只軟嫩的小手猶如奶貓爪子似的,對他大掌按着、揉着、撓着,就不松手了。

殷銳低頭瞄了一眼,随他去了。

三人在外頭又呆了一會兒,就散了。

因為,張月鹿為了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必須要趕在衆人睡覺之前先睡下,以洗脫自己的嫌疑。

她睡下沒多久,同一宿舍的其他人也就跟着睡了。

在合适的時間,張月鹿猶如體內上了發條似的,精确地醒了。感覺到大家都睡得很沉,她就悄悄拉開床邊的木頭小櫃,在最深處掏出了她白天準備好的紙盒。

将額頭湊到紙盒旁邊。她的額前再次發出肉眼看不到的劇亮光芒後,她拆開紙盒,又閉上了眼。

漆黑之中,滿滿一紙盒的螞蟻,憋了半天,個個都歡快地奔向了更為廣闊的空間。沿着睡在炕上的高低起伏的像個小山丘的身影,它們逐個攀登了起來。按照張月鹿的精神指示,像接受命令的士兵一樣,在到達指定地點之後,個個忙碌了起來。

黑暗中,細微的騷動,猶如漣漪一般,緩緩蕩開。她閉着眼,在心裏輕輕地哼起了歌。

大約一個小時後,宿舍裏開始有動靜,來自于人。過了一下會兒,發出哼哼聲的人,越來越多。終于,有人受不了,驚叫着,一下坐了起來。

“啊——”

一人叫,其他人就很容易被驚醒。又或者,他們本來就已經是半夢半醒了,這個驚叫,不過是把她們全部給喚醒的警鐘。

“有東西、有東西!”

女子驚慌失措。

“蟲子,蟲子在咬我。該死,有蟲子。好多!”

“天吶,我這邊也有,好多!”

是啊,如果不多,他們也不至于如此驚慌了。畢竟,都是已經下鄉這麽久的知青了,和蟲子為伍,應該是見怪不怪了。但是偶爾幾只蟲子在身邊爬,和一大堆蟲子在身邊爬,那可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大家叫着、喊着,很快,油燈被點亮了。張月鹿這一宿舍的人,在看到在炕上齊齊亂爬的大小螞蟻,以及滿屋子亂飛的蚊蠅之後,個個開始再次驚叫,又驚慌地連連撲打自己身上可能存在的蟲子。

張月鹿也跟着假模假樣地連連拍打。

這會兒,她們的驚叫,引起了其他宿舍的人的注意,他們跑了過來,隔着門,連連問:“怎麽了,怎麽了?”

哐哐敲門的樣子,大有馬上破門而入的樣子。

畢竟,在這宿舍中,可是住着讓不少男知青惦記的王豔,王大美人啊。

“別進來!你們先別進來!”一女子喊了。

畢竟,她們剛起床,太過衣衫不整,哪裏能被男同志給瞧見。

慌亂中,她們一邊開始披衣,一邊連連撲打身上的蟲蟻。

張月鹿眼瞅差不多了,趕緊悶不吭聲地幫忙。

這會兒大家心裏都亂,本能地會摒棄各種成見。張月鹿來幫忙,她們也都沒拒絕。也被她給帶動的,一個打理完畢,就又去幫下一位。

等所有人都穿戴完整了,才有人去開了門。

外面等着急的知青們一擁而進,然後看到這一宿舍的到處亂爬的蟲蟻,齊齊倒抽冷氣。

“這是怎麽回事啊?”

很多人都發出了這個疑問。

“別問了,趕緊幫忙吧。”楊麗麗如此道。

但是要怎麽幫忙啊?一時間,都有些無從下手啊。

有一個莽撞的,竟然直接拿起掃地的掃帚,要跳上炕去掃螞蟻。

“別,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張月鹿趕緊給攔了下來,“你這麽一掃,我們的床鋪還想不想要了。趕緊的,先把床鋪都抱出去吧,抱到院子裏抖一抖,再給晾上,然後再打掃。”

“哦,對哦。”

那人愣了愣,趕緊扔了掃帚,去搬床鋪。張月鹿抿着唇,也趕緊幫忙。

大家看了,立刻猶如被點醒一般,動了起來。

然後,這屋子裏開始進進出出,好不熱鬧。院子裏,大家一起揚被、甩被、拍被,也是熱鬧極了。

等好不容易,這屋子裏不怎麽看到蟲蟻了,所有人都熱出了一身汗。

大家再次聚到女二班宿舍的時候,眼中都透出了疲憊。畢竟,大半夜如此折騰,太累人。這會兒,大家的腦子都開始泛疼。

“哎,我的布,新買的呢,都被螞蟻給禍害了。”

委屈的抱怨聲,在衆人的氣喘籲籲中揚了起來。

大家順着聲音看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女知青許桂枝手裏抱着的布,出現了不少窟窿。

大家看着她,一時同情。

而許桂枝的這話,一下點醒了不少同宿舍的知青。大家紛紛檢查起了自己的其它東西。張月鹿也不例外。

因為,她必須得合群啊。

“哎呀,該死的!”

“我新買的布,也被咬了啊!”

“天哪,我的也是啊……”

最後大家一彙總,就發現了一件挺奇怪的事。那就是她們別的東西都好好的,就剛從供銷社買來的那特價處理的處理布,幾乎都有遭過螞蟻的“毒手”。

這怎麽回事?

很多人面面相觑,狐疑極了,更是忍不住把目光掃向了王豔。

王豔有點慌,被衆人盯着,磕磕絆絆地問:“你們……你們都看着我做什麽?”

這話一落,在這裏呆着的不少男女知青們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起身往外跑。然後沒過多久,這些人就抱着當時跟着一起買的處理布回來了。

“我的也被咬了……”

“原來我們屋裏也跑進了螞蟻,不過看着不多……”

“我的沒事,不過,我在附近發現了螞蟻,應該是還沒來得及咬……”

……

大家彙總的消息,一下再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王豔。

王豔煞白着臉,慌極了,“我……我不知道啊,你們……你們別這樣看着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說着,她猛地掉了眼淚。

美人垂淚,該是惹人心憐的。她這一招,也是無往不利的。但這會兒大家都憋着起床氣,哪有功夫吃她這一套。

有人提醒是不是別的屋子也進了螞蟻,這讓大家暫時顧不上她,風風火火地趕緊回屋,檢查去了。然後重點檢查對象,就是那一批處理布附近之物。

別說,如此一通檢查之後,各屋子都發現了一些蟲蟻。

這原本是小事。鄉下地方,怎麽可能會沒有蟲蟻?但有女二班宿舍的慘狀歷歷在目,這會兒大家心裏都有陰影,都恨不能掃清了這些小家夥,所以,沒二話,衆人再次忙活了起來。

如此,抖被子、打掃衛生什麽的,齊齊收拾下來,天邊都開始透出一點光了。大家也都累癱了。感覺這會兒走路,手腳都是軟的。

但今晚的事,是個大事,沒有人願意讓這事就這麽輕易過去。

哪怕,罪魁禍首是王豔也不行!

鑒于其它三個宿舍的受災面并不大,而很明顯,王豔這個宿舍是重災區,幾位隊長湊在一起,嚴肅地詢問了起來。

這一問,他們就知道了這一宿舍的人吃罐頭的事!

罐頭啊!

不少人聽着,暗暗吞了口水,心裏也有些不得勁。

你說,都是知青,大家白天幹活累得要死,最後只囫囵混個晚飯,就都倒頭睡了。但偏偏有人就能這麽享受,吃了晚飯,還能再回去吃個罐頭。

啧,人比人氣死人。

怎麽能讓人心裏平衡呢?

女隊長苗軍皺了皺眉頭之後,率先斷言,“那罐頭那麽甜,肯定容易招蟲蟻。”

大家分着吃的過程中,難保有些許液體往外掉的,所以蟲蟻聞着甜香味,就往人身上爬了。

“那處理布問題更大!”女一班的一個貪便宜,買了處理布的女知青憤憤不平。

她既心疼錢,又心疼她花了錢買來的布。

“我們可沒吃罐頭,這一天過得和平時也沒什麽兩樣,可螞蟻就往布上爬了。這都算什麽事啊,花錢還買罪受了?”

不管有沒有花這個冤枉錢的,大家齊齊把譴責的目光瞪向了王豔。

這事,顯然問題嚴重!

王豔也是察覺到了,這會兒,她的眼淚掉得更洶了,努力辯解着,“我……我也沒逼着讓大家去買啊,大家……大家是自願去買的,我……我也不知道這布會有問題啊。都說了是……是處理布,那……那多多少少,可能……可能會有些問題的。”

“那就把問題說明白啊。”花了冤枉錢的女知青嗆聲,“我們只以為是這布做得有問題,哪裏想過這還能招蟲蟻的啊。我就說,怎麽這次你叔叔那麽好心,給我們留出那麽多布來,随便我們買。往常有處理布,也不見能有這麽多的。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呀。王豔,這太過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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