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翻車了
拒絕呢, 肯定是拒絕不了的。沒看男人如此虎視眈眈嘛。
張月鹿還是把衣服給脫了,但肯定不是那種全脫。示意男人轉身後, 她将領口拽下一些,露出了肩膀。這就是一個折中的好辦法了。
肩膀上,淡黃色的圓鼓鼓的跟豆子一樣的小泡泡, 鋪在奶油一般白嫩的肌膚上,別提多醒目, 也讓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男人轉身看過來時候, 那眉頭也皺得跟山峰一樣。
等用碘酒初步消過毒, 再用針将水泡給挑開往外擠的時候, 她忍不住咝咝叫。那一聲聲, 都在牽拽着他的心。他的臉,就更陰沉了。又惱又怒之下, 訓斥她,“閉嘴, 誰讓你不聽話的。你要是聽我的,也就不會這樣了。”
她委屈地一把閉緊了嘴, 又閉上了眼。
臭男人, 哪有他說得那麽簡單啊。
等全部水泡被挑完, 又上了藥之後, 她整張臉都皺得像個小包子了。漆黑的睫毛上,挂着些許散碎的淚珠, 跟沾了些碎鑽似的。
美麗, 又脆弱!
他将工具放到一邊, 看到這副模樣的時候,心中不忍。
到底是個嬌小姐啊,怎麽能忍心苛責?
“想哭就哭出來啊,我不會笑話你的。”
她睜開了眼,兩股熱淚,唰地一下,就沖出了她的眼眶。她猛地撲到了他的懷裏,低聲抽泣。
“好疼……”
都要疼死她了,比她挑水那會兒還要疼。
他嘆息了一聲,伸手将她給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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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疼就好,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亂來。”
“你欺負人,我都這麽疼了,你就不會說點好話,還訓我!”
他一時語塞。半晌,才用冷硬的下巴稍微蹭了蹭她的腦袋瓜。
“好了,別哭了,不怪你了。下次別這樣了。”
歐也,可算是通過了。
她吸了吸鼻子,坐了起來,頂着紅通通的兔子眼,嬌聲嬌氣地說:“跟你商量一個事。”
“說。”
“就是……”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辭,“以後,你要發現我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你……可以批評,但最後一定要原諒我,就像現在這樣,行不行?”
他有點酷酷的,“那可得看是什麽事了。”
她的雙眼立刻又變得淚汪汪了,“那你是不打算原諒我了,以後不理我嗎?那……那算了,我現在就走好了。”
說着,就要拽衣服,作勢走人。
他大掌一伸,給攔下了。
“話都沒說幾句,就敢給我耍脾氣,慣的你!”
“你才沒慣呢,我也用不着你慣。”
“還嘴硬!”他直接将她給扣下了,“不就是沒答應,就敢給我這樣。你這是篤定了以後會做不對的事啊,提前來我這裏讨預防針了?”
她慌了一下,烏溜溜的雙眼開始游移不定。最終,她咬咬牙,認了。
“嗯,就是這樣。我初來乍到,對這裏的情況根本就不了解,難免……會做一些糊塗的事。你……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我希望你能原諒我、保護我。”
你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這話簡直跟蜜一樣的甜。
小女人,都學會甜言蜜語了啊。
他慨嘆着,想着她一個嬌小姐兩眼一抹黑地從江南來這大東北,可不就是人生地不熟,心中惴惴不安嘛,何況,她還頂着那樣敏感的身份。
他的小女人啊。
他心軟了,抱緊了她,也不再酷酷地逗她。
“我肯定會原諒你、保護你的,你放心好了。”
貼着她的腦頂說出的話,鄭重地恍若發誓。
她心裏一松,偷偷竊笑了起來。
這樣,應該就不會有大問題了。
被标記的第五天,殷銳在睡夢中驚醒。
屋裏暗沉沉的,但也不是一點光都沒有。夏日的東北天亮得早,淩晨的微光透過窗戶,帶來一種光明即将掙破黑暗的預示。
他在眯瞪了一分多鐘之後,腦子緩緩清醒,直至徹底蘇醒。
他想起來了,什麽都想起來了。
五天前到現在,所有的一切,走馬觀花似地在他的腦海中晃過。
這一刻,他的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反應過來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這位傲氣滿滿,前世的最後也被人深深給尊着敬着的大佬,第一反應,就是殺了她!
他受不了自己這樣地被人愚弄、被人控制。但是他掀開被子,腳才剛落了地,這幾天來,那小女人的嬌美、可愛、脆弱,卻像是無形的細絲,一下将他給團團纏繞,讓他動彈不得。
恍惚中,他還能憶起她軀體的嬌軟,聲音的甜美,唇瓣的嬌嫩,親吻的羞澀,甚至眼淚的鹹澀……
他還能想起吻她的時候的貪婪,抱着她的時候的熱情,與她私下交談的層層悸動,以及看她受到委屈的心疼和憤怒……
這一切,真實得是如此歷歷在目,鯨吞蠶食地撕扯着他內心的暴虐和殺意,讓他最終惱怒地猛地抹了一把臉,惡狠狠地重重捶了一下大炕,并且忍不住罵出了聲——
“該死!”
那小女人見鬼的到底是什麽來路,又是圖的什麽,明明前世就是一只弱雞,現在到底是從哪裏學來的邪術,又是誰給她的熊心豹子膽,對他用這種手段。
還是,她也重生了?!
可她死的時候,他依舊處在人生谷底,算是一個“勞改犯”,遭受唾棄,完全沒有未來可言,她真有心算計人,為自己的将來圖一條更好的路,也不應該找上他。
這不合理!
還有,她一點都不怕的嗎?像現在,他想起了一切,想起自己被她突然親了之後,就跟中了蠱一樣,邪了門地想親近她、對她好,她就一點都不擔心,事情敗露後,他滅了她?
到底該說她是大膽,還是該說她愚蠢?
這笨女人!
他想起她初初被整個知青點的人給欺負、被針對的熊樣,覺得她也不是那有大本事的,後來又被他給……
他一想起自己對她做的事,占了一次又一次便宜,而她也不是沒有委屈巴拉地沖着他、弱聲抗議他的時候,他竟然該死的還有點臉熱,小兄弟竟然還不聽話,有些躁動。
尤其,昨日她肩頭半露,細膩的肌膚嫩得跟上等的奶油似的,還隐隐地在那散發着香。那小巧精致的鎖骨,雖然只露出半邊,卻性感得讓他昨天入睡之前都忍不住回憶了好幾遍……
“該死!”
他再次咒罵。他到底是怎麽了,怎麽重活一世,就變得這欲求不滿了,那女人稍微露點嬌色,就能勾得他好像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
該死的,莫不是他還是被那個女人給影響着,依舊“餘毒未清”吧。
他該不該找她對峙,問她到底在幹什麽?可是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
他突然又想到了昨日她哭唧唧地求他,讓他在她若是做了不對的事情的情況下,一定要選擇原諒她、保護她,而他是怎麽答應的——
“我肯定會原諒你、保護你的,你放心好了。”
該死!
現在看,那女人根本就是早有預謀。知道他今天會蘇醒,所以趕緊打預防針?
可她到底在圖什麽啊?
他雖說幹活是一把好手,放眼周圍沒幾個能比得過他的,可拖家帶口、長相兇殘、家境又不好的人設,連同村的姑娘都不太願意嫁給他,她一個又嬌又美,若真能豁出去,完全可以靠那絕色容顏找個家境好的本地人的女子,幹嘛要看上他?
還是……
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見鬼的,偏偏因為這設想,心跳還漏了一拍。
還是,她前世就偷偷喜歡他?這一世,剛一來,就用了點手段,往他身上貼?但這可能嗎?
他忍不住地努力回想前世關于她的種種。但太模糊了,那個小可憐存在一般的她,簡直太沒有存在感了,他根本就想不起來自己去知青點的時候,她是怎麽看自己的,倒是,她躺病床上的時候,他去看她,她瘦得不成人形,臉也跟着瘦巴巴的,倒顯得那一雙眼睛大了不少,看着他的時候,那一雙眼睛,似乎也特別黑、特別亮,像是被注入了力量的星星一般,一下璀璨到在發着光……
從久遠的思緒裏拔A出來的時候,他又罵了一句“該死”,然後煩躁地站起來,開始在屋裏來回踱步。
失控了。
這個感覺簡直太糟糕了。
就沖小女人對他耍的手段,放到前世,他能讓她生不如死,可現在,他竟然會因為她喜歡了他兩世的假設而竊喜、得意,還忍不住追根溯源,這簡直荒謬!
不管她是為了什麽,這麽蠱惑他,讓他失去理智,都是不可原諒的,要被狠狠收拾的,可該死的,他要怎麽收拾她?
那麽嬌滴滴的小女人,說不好聽的,他只用一手就能掐死她,但他能這麽做嗎?再說一句不好聽的,他要是不管她,那麽繁重的農活,幾年後也能再次逼死她,都用不着他出手。
可該死的,他一想起她會再次瘦骨嶙峋地躺在醫院那潔白的病床上,他就會煩躁到想殺人!
“該死!該死……”
他連連咒罵。
喜歡我,那就向我表白啊,沖我動什麽手腳!
這個笨蛋!這讓他還怎麽去相信她?
他就不該心軟,昨天趁着她撅着屁股趴在炕上的時候,就該狠狠地揍她的屁股,揍得她哭爹喊娘的。
但一下晃過的誘人的身段,白嫩的肩頭,淚汪汪的眼,以及那香甜的氣息,就讓那狂想跟脫缰的野馬似的,不受控制地亂起,也讓他這心頭不争氣地又開始躁動。
他氣的呀,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
這種恨不能狠狠收拾她,卻只能想到将她給拽到自己床上來實施各種懲罰的詭異念頭,簡直有些變态好嘛。
他這是中了什麽邪啊!
氣急敗壞,卻偏偏一時間想不到具體該拿她怎麽辦的他,幹脆躲了出去。
張月鹿中午在知青點等了一小會兒,見他還沒來,想起昨日的教訓,可不敢再擅作主張了,依舊跑來找了他。
“我哥出去了,帶着小龍。”殷小鳳冷淡地如此說。
對自家哥哥每天中午帶着殷小龍一起去幫張月鹿挑水,她其實挺有意見的。那麽漂亮的镯子,哥哥送回去,張月鹿竟然就收回了,再也沒送過來過,這讓她惱得要死。她覺得這個女人不單純,心機深沉,就知道哄着她哥哥,讓她哥哥出賣勞力。
她哥哥送回去,不收,可張月鹿占了那麽大便宜,就不知道背着哥哥,再把那镯子送回來?
真是一點都不懂事。可以送給她啊。
她越想越氣,口吻自然也就越不好,張月鹿問起殷銳兩兄弟上哪裏去了,她就白了對方一眼。
“我怎麽知道?”
“那他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
“不知道。”
“那……他要是回來的話,麻煩你告訴他一聲,讓他去找我,謝謝啊。”
“知道了。”
殷小鳳依舊冷淡着,從始至終沒有做出要邀請她進來坐一坐的舉動來。
張月鹿也不是那種不會看人臉色的,沖殷小鳳笑了笑,懷揣着疑惑,慢慢地回知青點了。
眼瞅着午休時間快要結束了,下午上工的時間也越來越逼近了,張月鹿一直沒等到殷銳。她有些擔心,想着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但消息源閉塞的她,也只能讓自己別瞎想。
她又走出了知青點,只是這一次,她的目的地不是殷銳家,而是管馬車的老馬頭家。
馬車她是肯定要借到的,方便運水。她擔心她這會兒不去借,等一會兒大家都去上工了,她就有可能像上次那樣,去了老馬頭家,他人卻不在,最後無功而返。
還好,她碰上老馬頭了,不過對于張月鹿的請求,老馬頭直接一口回絕了。
“不借!”
這出乎她的意料,一時愣在了那裏。
她看殷銳借得好像很輕松的樣子,就以為自己過來借,也是不難的。
“請問,我要怎麽做,你才能借給我?”
老馬頭擺擺手,“不借不借,你別問了。”
“可為什麽呢?你之前就借給殷銳了啊?”
“殷銳當然是不同的。你想借,怎麽不讓他來?”
張月鹿咬了一下唇,她又何嘗不想,可這不是根本找不到人嗎?
“殷銳不在家呢,你就借給我吧,拜托了。”
“不行。”老馬頭大力擺了一下手,“借了你,就得借給別人。到時候你們知青點的人都來借,我這車還想不想好了。”
他可是很愛惜自己的車子的。
“行了,你也別多說了,快回去吧。我這車子啊,是不會輕易往外借的。”
但是沒有車子,挑水得多累啊。
她擰了一下眉頭,考慮到自己手頭根本沒有借車的資本,就美目一轉,來到了坐在那裏,靜默地在那擇豇豆的老婦人面前,蹲了下來。
“大娘,我來幫你吧。”
她暫時只想到了這個,這頭,笨拙地幫着擇了起來。
老馬頭看着微微一愣,随即哼了一聲,“你沒必要這樣做,說了不借,就是不借。”
張月鹿只當是沒聽到,自顧自蹲在那忙活着,反正,這位該是老馬頭老伴兒的大娘也沒制止她不是。
“你這是做無用功!”
老馬頭扔下這話,回屋去了。
大娘笑眯眯的,“我家老頭子這話說得沒錯。你呀,想借車,還是去找殷銳吧。他來借,我家老頭子就沒有不同意的。”
她懊惱地皺了一下眉,“你當我不想啊,這不是找不到他嗎?”
那嬌嗔的小模樣,逗樂了馬大娘。馬大娘不再說話,繼續忙起了手頭的活。張月鹿也是如此。
幾分鐘之後,老馬頭從屋裏走了出來,戴着草帽,扛着農具,一副要去上工的樣子。經過張月鹿的時候,他又扔下一句。
“不會借你的,你就死心吧,趕緊走啊。”
然後,徑自離去了。
這讓張月鹿失望的呀。
這老頭好執拗啊。
不過,她并沒有走。說好了要幫忙的,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那樣顯得太勢利了一些。
她先是幫着處理完了所有的豇豆,然後又去拿了掃帚,沉默地開始打掃起了院子。
她不知道這麽做,能不能有效提升這對夫婦的好感,讓他們以後可以把車子借給她用一用。一切,只有試了才知道。她想過,無緣無故的,人家也沒必要那麽好心地出借。她正好不急着回去,幹幹打掃的活還是可以的。
但好意外啊,她将院子掃了一圈之後,馬大娘竟然示意她可以把車給借走了。
“咦,謝謝,謝謝……”
她高興壞了,趕緊将掃帚放好,歡快地沖車子跑去了。
馬大娘看着,微微點了點頭。這女娃娃,嬌是嬌了些,不過心地好,還懂事,瞅着,是個好姑娘,跟殷銳那小子,也不是不配的。她原先聽了一些這姑娘的事,心裏不是沒有擔心的,但一看殷銳正在興頭上,她也不好說什麽。
現在看,也得虧沒說什麽。
殷銳那小子,那一雙看人的眼睛,厲害着呢。
就是不知道那小子又忙活什麽去了,放着這嬌滴滴的姑娘跑來借車,他也不擔心自家老頭吓跑了她。現在看這姑娘拉着空車都一副咬牙使勁的樣子,真是怪難為人的。
她搖搖頭,進屋去了。
張月鹿“嘿咻嘿咻”地頂着額頭大汗,将車給拉到了殷銳的家門口。得知殷銳還是不在家,她心裏那個失望的啊。
搞什麽啊!食言而肥!
晚上知青們一下工,就要用到水了。她再不去打水,回頭要是耽誤了大家的用水,肯定又要被批評。
真煩!
她管殷小鳳借了他們家的水桶。殷小鳳表現地很不樂意的樣子,但應該有顧忌到她哥哥,她還是把水桶給借了。
張月鹿拉了一會兒空車,對自己哪怕是借助了運輸工具,但一趟可以運回知青點的水量也是不自信的。所以,也沒必要多借水桶了。回頭再去馬大娘那裏借一下,加上知青點的,該是夠了。
空桶拉到水井邊,當然是不太費勁的,但是這些空桶裏全部裝上了水——
媽呀,張月鹿一擡,竟然沒能一下将車轅給擡起來。
鄙視你!
她在心裏罵自己。眯着眼回頭看了看車上水桶的擺放,腦子裏迅速過了一下力學原理,又“嘿咻嘿咻”地挪動水桶,将他們重新擺放了位置,方便自己可以用最省力的方式來進行拉車之後,她再次握住兩邊的車轅,一咬牙、一使勁,可算是将車轅給擡了起來。
再往前走,也就容易了。
然而,她走了兩百多米,就歇菜了。
車轅被放下之後,她擡起酸疼的雙手,看着自己被摩擦得紅通通的掌心,眼中一時閃過悲涼。
“哎……”
她輕輕靠坐在車轅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等休息夠了之後,就再次咬牙,恍若纖夫一般,弓起了小身板,咬着牙,不再多想,一門心思地往前沖。
汗水,早已打濕了她的額頭,又在悄無聲息中,打濕了她的衣服。
她感受着汗如雨下,又感受着苦澀的汗水猶如淚珠一般地沿着她的臉頰躺下。她無數次眯眼,将那份鹹澀給擠掉。
等終于拉着這一車的水到了知青點之後,她是有些驕傲的,也忍不住微微翹起了嘴角。不過,身體的乏力,雙手雙腳再次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了的感覺,沒能讓她立刻将井水進行傾倒。
容我緩緩,容我緩緩,一會兒再收拾你這水妖精。
她苦中作樂地心中唱着大戲,癱坐在地上,呼呼喘氣,狼狽地猶如行将就木的老黃牛似的。
小開陽看到姐姐歸來的歡喜,此時全部化為了灰燼。他皺起了秀氣的小眉頭,拿着葫蘆瓢,沉默地開始用葫蘆瓢,一瓢一瓢地往水缸裏送水。以這樣過分乖巧和懂事的方式,盡着自己的綿薄之力,表達着對自家姐姐的心疼。
張月鹿想擺手,讓他別這樣,不過胳膊太虛軟了,真是累得動都不想動。
她只能開口,“陽陽,別幹了,一會兒姐姐會直接往水缸裏倒的。那樣省事。”
那聲音不複綿軟,微微沙啞,訴說着被大太陽給炙烤着,喉嚨因為缺水和上火而導致的粗粝。
小家夥抿抿唇,沒聽。依舊酷酷的,瞳孔黑到縮成一個點,堅毅而執着地繼續着自己的“事業”。
算了,說不動他。這小家夥有時候就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堅持。
這份堅持,她不是不感動,也不是不感激。至少,她一會兒再提水桶倒入水缸的時候,就可以稍微輕松一些。
她開始了第二趟的運輸。這次,長了教訓,為自己戴上了勞保手套,好更好地保護自己的掌心。
身後,小家夥看着,大眼睛眨了眨之後,猛地掉下了眼淚。
但很快,他又生怕被別人看到這個樣子似的,趕緊伸手,抹掉了眼淚,咬咬牙,邁着小短腿,就往殷銳家跑。
他要去找殷銳。
他不明白,不是大哥哥一直幫姐姐打水的嗎,為什麽今天就不幫忙了呢?姐姐多辛苦啊,腰都直不起來了,手掌心都被磨出血了。
那壞哥哥,他怎麽突然不幫忙了呢?
他氣壞了,也委屈極了。一聽殷小貝說她哥哥姐姐們都下地去了之後,他只要一想到姐姐這下要真的一個人那麽艱難地來回拉那車子,熱燙燙的眼淚,就跟溪流似的流了下來。
殷小貝有點慌,“你為什麽要哭啊?”
她笨拙地想替他擦拭,但小家夥酷酷地一把別過了臉,給了她一個黑色的後腦勺。小小的肩膀聳動着,說明哪怕他沒有哭出聲,但依舊是哭泣着。
殷小貝就更慌了,一把拽住了他的小手,急急忙忙往前走,“我們去找大哥,去找大哥……”
對啊!
可以去找他啊!
小開陽的雙眼立刻亮了,趕緊抹了眼淚,一邊沖她道謝,一邊快跑了起來。
殷小貝拽着小開陽,一路來到了村外的水田。她模糊記得哥哥姐姐們是要在這裏幹活的,但這會兒地裏黑壓壓的都是人,她根本就不知道大哥到底是在哪裏。不過不要緊,大哥教過她好辦法。找不到人的話,大喊就對了。
別看她人小,智力也有問題,但打小練出來的嗓門卻是不小。她大聲一喊,地裏頭幹活的,遠遠近近的,很多人都擡起了頭看了過來,這當中包括殷銳。
有人提醒殷銳,那是他的傻小妹。莫不是他家裏的老娘又犯了瘋病,所以吓得傻小妹來找人了?
殷銳知道不是,因為,他眼尖地看到了跟小貝站在一起的小開陽。
那女人沒來,他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氣,還是該失望。
他一時沒動彈,依舊別扭着。這樣的別扭,其實一直從早上延續到了現在。
他鄙視現在的自己,卻又沒這個能力去改變。
他知道小開陽這會兒來找他,大概是為了什麽。他刻意沒幫忙挑水,就有可能招來這樣的結果。他現在鄙視,鄙視的是這樣言不由衷的自己。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可以徹底地教訓那個女人,或者幹脆躲開那個女人,卻偏偏,依舊讓自己在這天上了工,留在了地裏,讓女人有心找,就可以找到他。
他在圖什麽呢?
他不想去細究,只覺得厭惡,厭惡這樣的自己。
他動了,不管怎樣,小貝叫了,他就得有回應。這是他和小貝的約定。
穿過一畝畝的水田,他淌着泥水站在了兩個孩子的面前。
小貝傻乎乎地說出了一切,“你不在家,陽陽哭了,他要找你。”
“小貝!”小開陽低叫,不好意思極了。
殷銳沒吱聲。
小開陽見他态度冷冷的,跟昨晚上喂他吃罐頭的模樣,差別太大,心裏無端地變得酸溜溜的。
他仰起了小下巴,委屈地問他,“你今天怎麽不來幫我姐姐挑水呢?”
他敷衍,“有事情忙。”
“那你現在可不可以去挑水啊?”
殷銳指了一下身後,“我在忙着犁地。”
小開陽輕易地再次紅了眼眶,“那你想想辦法,去幫幫我姐姐嘛。她好辛苦的,要累死了,手都流血了。”
他的心,尖銳地刺疼了一下。
然而,他厭惡這樣的反應。
他拒絕,硬邦邦的,“我在忙。”
小開陽有些受不了,小小聲地質問:“你不是想和我姐姐好嗎,為什麽不幫她?”
他緊跟着又哭了起來,又傷心,又無助,“你是不是氣我老是愛跟你搶姐姐?我以後不跟你搶了好不好,我把姐姐讓給你,你去幫幫她啊。她太累了,那水缸裏的水還缺好多好多,嗚嗚,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抱起了小拳頭,哀傷地看着他,眼淚成了河。
殷銳的心揪緊着,面上卻強撐着無動于衷。
他的喉結滾了好幾次,瞳孔艱澀地縮成一團,緊盯着地上的某個泥團,麻木而幹啞地說:“沒事的,你姐姐會習慣的。她早晚要習慣這樣的。”
這既是在說給小開陽聽,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然而說完這話,他卻不自覺地捏緊了放在身側的兩只拳頭。
小開陽不敢置信,更完全不能理解他為什麽會成了這個樣子。他覺得,他的好哥哥一下就沒了,他想依賴的那顆大樹,也一下垮了。
“你是個壞人!”他孩子氣地哭罵,“壞人!壞蛋!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說完,嗚嗚哭着,一下就跑了。
他雖然小,但是良好的家庭教育,讓他有超過普通孩子的自尊。他哭着求了,甚至都把自己最心愛的姐姐都讓了出來,可是,這個壞哥哥還是不答應。
他沒有辦法了,只能跑掉。
殷小貝糾結地将食指伸到了嘴裏,咬了起來。這是她一焦躁,就會有的習慣動作,被殷銳訓斥過無數回了,可一直都改不掉。
她問大哥:“你為什麽不答應陽陽呢?為什麽不幫小姐姐呢?你把陽陽給弄哭了。”
那清澈的雙眼,看上去也快要哭了。
殷銳煩躁不已,這會兒其實也已經猶如困獸。
“你不懂,別問了!”他冷冷訓斥,轉身回去。
身後,殷小貝孩子氣地來了一句,“壞大哥,不理你了!”
蹬蹬蹬的腳步聲,示意着她也跑開了。
他壞嗎?
他煩躁地自問。
他本來就是和張月鹿毫無瓜葛的兩個人,井水不犯河水,卻偏偏被張月鹿給拽到了光怪陸離、進退兩難的境地。他好好的生活被她給攪亂得亂糟糟的,平靜的心湖,也被她給搞得波瀾四起。
他怎麽會是壞?!
那個女人才是罪魁禍首!
恨恨中,他的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神情變得冰冷極了。
他重新下了地,面對其他人的詢問,一概置之不理。其他人一看他跟個煞神似的,幾次之後,就再無一人敢不識趣地招呼他了。
他重新回到他原來所在的水田之後,殷小龍看了過來。
對上殷小龍狐疑的目光,以及那欲言又止,明顯就要提那個女人的模樣,殷銳的腦子裏“嗡”了一聲,這一路走來努力建起來的心理防線,一下就崩潰了。
他想到了那個白嫩的肩頭,想到了那上面刺眼得要死的水泡,想到了水泡被挑破,她閉着眼睛“咝咝”低呼的樣子,想到了她撲在他懷裏哭着叫疼的樣子,想到了她小心翼翼地要取得他保證的樣子,也想到自己答應之後,她那瞬間笑得跟朵花似的嬌美。
他那會兒霸道又貪婪地抱緊了她,将她抱了好久。
“我肯定會原諒你、保護你的,你放心好了。”
這是他曾經對她的承諾,雖然不是出自他的本心,可到底出自他的口。
他抗拒,但也不安。
他能想到她現在的模樣。那輕得他單手就能将她給抱起來的小身板,哪裏幹得了那麽重的活?那勢必要将吃奶的力氣都給用上的努力和掙紮,只會讓這一切成為她身體的隐傷,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那些層層積累的隐傷再次爆發,蠶食她、吞沒她,再次将她變成瘦骨嶙峋的樣子,再次将她給逼到病床上,任憑她被死神一刀刀割走生命,這讓他怎麽能忍?
小開陽說,她的手都流血了。
他知道,那肯定是真的。
那女人太嬌了啊!
那像豆腐做的肌膚,那麽柔軟、那麽嬌嫩,他曾經摸過、親過,還能有誰比他更了解那份嬌嫩所代表的脆弱?只要一想他若真的置之不理了,那白嫩嫩的小手會變得如何血肉模糊,他心中的惱恨,就可悲地一下不算個事了。
而且,真的這樣開始了,又意味着她會斂去笑容,睜着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默默地流着眼淚,在哀傷中,和他漸行漸遠,甚至再碰面,她只會冷漠地和他擦身而過,那笑起來璀璨得猶如夜空中的星星的雙眼,再也倒映不了他的身影;那柔軟的小手,再也不會輕軟地抓住他的大掌;那甜美的小嘴,甚至都不會喊他的名字了!
這讓他全身的毛猛地全部都豎起來了。
他炸了!
“小龍!”他猛地爆喝,扔下一句,“跟我來!”
轉身疾步而去。
殷小龍很懵逼。大哥既然決定要走,那幹嘛非要走過來叫他,剛剛在地頭上招呼他一聲不就行了?這麽來來回回的,他不嫌累啊?
不過,他又怕了這會兒面色難看得要死,恍若要吃人的大哥,腹诽歸腹诽,他嘴上趕緊應了一聲,放下扶着犁的雙臂,迅速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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