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無法忘懷的女人

袁墨提着紅姜茶來找宋宥仁時，就正好看到了沈言止望着宋宥仁似笑非笑的一幕，不由心裏咯噔了一聲。與沈言止并非首次合作，沈言止向來冷面冷心，哪裏見過他對一個如此不熟悉的女星這般和顏悅色過。

難道是……？不過想到她也算是這大染缸裏極其特殊的例子了，被沈言止另眼相待也并非什麽稀奇的，袁墨又釋然了些。

宋宥仁回到自己那确實有點“透風”的保姆車上時，被姚小晚就連敲了幾下腦門，“宋……宋宥仁，你……你是不是瘋了……先有個袁導演，再有個沈公子，都被你這樣對待，你到底……在想什麽……”

“沒什麽啊。小晚，我們以前不是定過一條原則，叫做同君子不玩暧昧，與小人才逢場作戲嗎？”宋宥仁看了姚小晚一眼，覺得她急切得有些奇怪，當初她入圈的時候，她們是達成共識的，要想在夾縫中真正地生存下去，要學會必要的僞裝，但對于真正對她好的人，卻要拎得清。

姚小晚的雙眼瞪得老大，道：“小仁仁啊，我當然知道這些，可是他們都是圈內十大黃金單身漢的說，你真的不為自己的未來好好考慮考慮？”

宋宥仁接過姚小晚手上的暖水袋，搖搖頭，笑道：“小晚，你不要太擔心我了，而且愛情這種事也不是人家對我好，我就要跟人家走呀。”

宋宥仁剛說完這句話，就看到了站在車門外的袁墨。

好生尴尬。好在她還是将他視作君子的啊，袁墨心中不知是該喜還是憂。

袁墨微咳了一下，笑道：“沒感冒就好，剛剛拍了那麽久落水的戲，我怕你着涼了，先讓助理煮了些紅姜水。”

姚小晚見狀，立即捂住肚子，在宋宥仁嗔怪的眼神中跑下了車，一邊還回頭說道：“我先上個廁所。”

宋宥仁接過袁墨手上的保溫壺，連忙低頭稱謝。

拘謹的樣子，讓袁墨眸色的光又暗了幾分，袁墨說：“你不用在意我，趕緊趁熱喝。”

他站着不動，分明是要看她當場喝下去了。

宋宥仁旋開保溫壺的蓋子，一股濃郁的紅糖姜茶味就撲鼻而出，顯然是早先就熬了多時的了，鼻中不覺有些微酸，輕聲開口：“袁導……”

袁墨卻搶先說道：“你什麽也不用說了，我對你好，是自己樂意的。但如果你不想跟我走，你就不用跟我走。”

看她一雙被姜茶的霧氣蒸騰得格外水潤的眼眸，袁墨說：“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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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插兜，擺出了一個耍帥的姿勢，轉身離去。深秋時節，路上已滿是落葉，每走一步，就有些碎葉被撚碎，不知是否是出于對葉的珍惜與眷念，袁墨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但宋宥仁最終還是沒有喚他的名字。

躲在樹後的姚小晚看他離去，就沖回了車上，就看到宋宥仁抱着保溫壺發呆。

姚小晚嘆了口氣，說：“喝吧，別浪費人家一番心意。”

宋宥仁應言允了，喝了口紅糖姜茶，終于感覺暖和一點了。

“也不知道你走了什麽桃花運，喂，那個叫西門……慶什麽的……真是你的轉運男神啊！”姚小晚繼續唉聲嘆氣。

“南宮凜。”宋宥仁板着臉說道。真要計較起來，她也未必能說出南宮凜究竟比袁墨好在了哪兒，但偏偏卻在她心裏留下了他的影像，揮之不去。他生氣時的樣子，他淋着在門口說自己吃醋了時的樣子……

“對對對，南宮凜……小仁仁，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但是既然分手了，你就別再難過了。”姚小晚想，這麽冷的笑話你居然都不笑，她可是費盡心思想得好麽！

宋宥仁又抿了一口姜茶，道：“……小晚，我沒有難過，我現在不是在認真拍戲嗎？等風波過去，就讓關穎按照之前的b方案公布吧，就說我和南宮先生分手了。”

姚小晚不信任地瞥了她一眼，宋宥仁說的什麽不難過，說到底不過是強顏歡笑罷了。她們倆認識這麽多年，她哪裏會不知道宋宥仁難過時的樣子。

越是難過，她就愛裝作越開心，越習慣說我沒事。

為了讓姚小晚安心，宋宥仁咕嚕咕嚕地喝下了那壺姜茶。喝得太快，燙到了舌頭，燙得她呼呼直喘氣。

這時候沈言止的小助理跑了過來，一手提着一壺保溫杯，一手提着個小太陽，道：“宋小姐，那個，我們沈公子讓我拿給你的，說剛剛只看見你的助理拿了個熱水袋，怕不夠。”

“謝謝。”對方這麽熱情地送上來，宋宥仁自然也不好推拒，像對方道了謝。

倒是那小助理對她浮起了一絲神秘的微笑之後，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姚小晚看向宋宥仁的神情，更加地不自然起來：“小仁仁……這一個兩個的有完沒完啊……，一定是我去泰國給你求的手镯發揮作用了……”

宋宥仁想了想，說：“不至于吧……”

都在一個片場裏工作，這些場景衆人自然都看在眼裏。

林嘉怡氣得幾乎把自己的保姆車掀翻了，壓低了聲音問自己的新經紀人李亞東：“你不是說查過宋宥仁除了跟袁墨确實有些關系以外，和劇組其他任何人都沒關系嗎？那沈言止是怎麽回事？”

經紀人李亞東推了推黑框眼鏡，看着林嘉怡美麗但卻氣得變形的臉，淡淡道：“确實沒關系。你可以問公關部的人。”

“那你別告訴我沈言止這是一見鐘情了？”

李亞東攤了攤手，說：“陽光的小開，誰知道呢？再說了，徐微都不着急，你急個什麽勁？”他說話時眼中帶了幾絲嘲諷，真心不知道為什麽老高要捧這麽個主，還把他換來做經紀人，林嘉怡平常在圈裏看過去待人接物還是一套一套的，一遇到宋宥仁就有些頭腦不清楚，之前還竭力保持，最近自從和宋宥仁同一劇組以後，林嘉怡就越來越着急，越來越焦慮，似乎非将對方踩下去不可。但是這個圈子裏，只有永遠的利益，哪裏有永遠的敵人。再三要求她為了彌補自己的形象，起碼要和宋宥仁保持面上功夫，沒必要将主要矛盾對準宋宥仁，而是将精力放在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角色上，她卻屢屢破功，這樣下去，遲早有她哭的時候。

李亞東想得倒真沒錯。

沈言止這個人，對待他人真心如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尤其對待林嘉怡，簡直如同冬天般嚴酷。因為林嘉怡的頻頻ng，讓沈言止的臉越來越像嚴冬。

他不怎麽說話，但就用一個眼神，把林嘉怡給吓紅了眼眶。可偏偏只要一開拍，他就能瞬間露出那種又霸道又寵溺的眼神，眼裏寫滿了對徐微的愛。看林嘉怡時，也是對鄰家小妹妹的寵愛。

看得現場的人都要精分了，林嘉怡面對這樣的壓力，自然越演越失常。

袁墨則已經怪物大變身了，一旁喊：“林嘉怡，你在做什麽？笑，你要笑得歡樂一點，你這個角色是要俏皮的，別哭喪着一張臉。”

沈言止坐在一旁敲臺詞本：“行不行啊，不行換人。”

徐微便又深深看了沈言止一眼，婉轉道：“言止……”

林嘉怡是徐微同公司的師妹，沈言止到底賣了個面子給她，但也沒同她做再多的寒暄。

徐微話也不多，只拿起自己的劇本看，腳尖卻輕輕撚着落葉，直到将那葉子都撚碎。

沈言止對待宋宥仁，雖然說不上如春天般溫暖，但起碼像對待個人了。只是礙于角色原因，一開拍，沈言止立即就露出了對“白佩琦”若即若離的厭惡。

老實說，宋宥仁壓力也很大。

這一幕，她演的白佩琦開始明目張膽地勾引“霍子祈”，宋宥仁穿着桃紅色的旗袍，領子微微開了點口，她身材本就豐滿，輕輕一攏，整個人就貼在了沈言止身上，紅唇微翹，雙眼微眯，風情萬種。

沈言止斜靠在牆邊，長身玉立，若有若無的夕陽餘晖打進窗棂，畫面一時就性感了幾分。他一雙橫眉斜飛入鬓，眼神銳利，渾身似在散發着一種不悅的氣場。

宋宥仁這人，本身就頗有點遇強則強。只見白佩琦一雙青蔥玉指撩起卷發，露出一截白潔如玉的脖頸，妩媚一笑：“霍先生，我那妹子向來最不知禮數，佩琦在這裏向你請罪了。霍先生……”

霍子祈斜讓了一點，一雙眼如鷹一般盯着白佩琦，緊抿的嘴角顯出了他的不耐，只是出于紳士風度，方未開口打斷對方。

白佩琦卻是變本加厲，義無反顧地踮起腳尖，劃上了他的唇。霍子祈卻一把将她推開，怒道：“白小姐，請自重。”

白佩琦一個踉跄，摔倒在地。

“cut.”袁墨咳了咳，“前面很不錯，不過，言止你這裏有一點用力過猛了。整體上，霍子祈雖然不喜歡白佩琦……但是還沒到真的要把她摔成殘廢的力度，輕輕推開就好。”

趴在地上的宋宥仁猛地點頭，姚小晚說的對個屁，沈言止要真稀罕她，就不會下此猛手了。剛剛那一下，她摔得真心痛，如果袁墨早點喊cut，她估計都痛呼出聲了。

這時，一些新人和現場工作人員早已圍成一團，将這事兒當成笑話讨論開來。

“喲，那宋宥仁剛剛是不是想動真格勾引人家沈公子啊。”

“噗嗤，被人一把推開诶。你說人家是有多讨厭她。你說沈天王演技那麽好，哪裏會失控，分明是讨厭她嘛。”

“喂喂，拍這種戲真難為人家沈公子了，誰知道那女人身上有沒有帶病啊？”說這話的是一個戴着帽子的小女生。

林嘉怡則坐在一旁，嗔怪道：“哎呀，宋姐姐不是這種人啦。大家在圈裏多少都有點無奈的。”

一旁就有個新人略有點同情地看着林嘉怡，道：“嘉怡姐，你真善良……也很幸福啊……都和世紀公司的孫公子訂婚了。”

林嘉怡微微紅了紅臉，大眼睛撲閃撲閃：“大家都會獲得幸福的。”

沈言止看到額頭已經有點冒汗的宋宥仁，心中湧起一陣歉意，再看了一眼遠處竊竊私語的人們，雖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麽，但他自幼就在圈裏混，看慣了捧高踩低的人兒，看他們表情也看得出他們在議論他方才的舉止，心中不由嘆了口氣。

沈言止為什麽剛剛真的用大了氣力，一來是因為宋宥仁剛剛那一幕着實演得不錯，倒是他自己方才有點剝離角色了，他天生厭惡輕浮女子，那一幕倒不像是在演霍子祈，而是自己了。也是因為這樣，看到宋宥仁他就想到了南宮凜，朋友妻不可戲，想到南宮凜要是知道宋宥仁這般主動撲上來親他，沈言止就有點不寒而栗。

沈言止蹲下來，難得柔聲道：“宋小姐,對不起，是我剛剛有點失誤了。”他伸出手，将宋宥仁扶了起來。

就聽到有人“嗷”一嗓子，發生了神馬，那個剛剛還在對林嘉怡說“行不行啊，不行換人”的沈言止，居然跟宋宥仁主動認錯了。

這算是一樁八卦嗎？

林嘉怡的臉瞬間黑如鍋底。徐微也放下了手中的劇本，方才話最多的那個戴太陽帽的小女生往徐微這邊看了一眼，就匆匆離開。

沈言止則覺得，這個世界對他充滿了深深的惡意，他娘的他平常做人有那麽不好嗎，他這人向來勇于認錯好嗎？比如他也不喜歡徐微，但從來都沒兇過她好嗎？那個林嘉怡，真心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好不好。

沈言止心裏腹诽，臉上卻聲色不露，做了幾個動作，準備繼續拍那場戲。但接着……他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站在劇組外圍，和道具人員站在一起，戴着鴨舌帽。雖然他站的位置很偏，但架不住他沈言止雙眼視力5.0，瞬間就認出了那人正是南宮凜。

南宮凜來探班了，偏偏還要拍這一幕……

于是，向來有一鏡到底美稱的影帝沈公子，內心奔騰了一會兒之後，晚節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