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4

陸媛媛到林昊陽小區的時候，三點剛過一點，她握着手中的文件袋，撥通了電話。

鈴聲放了一半，林昊陽才接通。

“喂，在嗎？”

對面沒人說話，但陸媛媛知道，他是在聽的：“你有個戴眼鏡的同事讓我給你送文件。”

“七號樓，二十三層，上來吧。”

簡單明了，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這句話說完，那邊就挂掉了。

陸媛媛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将褶皺打理好，才尋着電梯的方向走去。上了樓，門是留好的，陸媛媛推門而入，林昊陽正蹲在地上擦拭電視櫃。

“天吶，你家是遭賊了嗎？”

感嘆一出，換來林昊陽一個白眼。她猛然想起來，今天早上他們在辦公室裏閑聊，林昊陽說起新家的時候，眉頭微皺，用的是豬圈這個形容詞，倒是誇張了些，但也差不離。

林昊陽放下抹布，站起來，之前不覺得，但在這一方天地，他比自己高了一個頭，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屋頂的燈。他走向廚房沖了個手，順口問道：“華仔讓你來的？”

“那個人叫華仔嗎？”

林昊陽将手擦幹：“嗯，人如其名。”

“什麽意思？”陸媛媛不明所以。

“缺個德。”林昊陽說着又轉身倒了杯水，想了想，補充道，“他叫劉華。”

陸媛媛是真的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介紹自己的同事，還是在罵他缺德，他做的事，就是讓自己來送資料吧？還是說，他其實，是不願意見到自己的？想到這裏，就讓人有點難過。

“家裏沒有茶葉，我也不喝果汁。”他将玻璃杯放在茶幾，“你先将就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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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媛媛連連擺手：“沒事，白水就好。”

林昊陽也給自己倒了杯水，于側面的沙發坐下。

“哦，對了，這是華仔讓我給你的資料，說明天開會可能會用到。”陸媛媛一臉殷勤地将資料袋遞過去，“還有我的策劃書，Lisa姐說讓我問問你的意見。”

林昊陽拒絕地十分幹脆：“沒空看，我要打掃衛生。”

“我幫你掃，”拿出狗腿精神，陸媛媛覺得反正來了，不看還得拖到下次，“你先看着，我去擺抹布。”

林昊陽沒反駁，反倒真的翻看起策劃書。水池拐角，陸媛媛一邊擺抹布，一邊偷看林昊陽，他倒是看得認真，只是瞧這堆出一座小山的額頭，陸媛媛覺得，似乎情況不太妙。

果然……

“創意雖然不是很新，但也不算俗套。”前面一句是贊美，後面就該批評了，“只是沒有美感，方案也不夠詳細，得改。”

改？你倒是改一個試試？想點子的時候也就是靈光乍現的事情，但真正動辄策劃案，那就是個慢功夫了。陸媛媛地掃得差不多，本想着再聽他說兩句，卻見林昊陽将策劃書放到了一邊，又轉身拿了拖把：“我去拖地，你累的話就坐下來休息會兒。”

累是真累，這屋子剛進來的時候，實在太過不堪，加上陸媛媛本身的體力也算不上好，不過做了兩個多小時的家務，渾身就像散架了一樣。可是比起身體的疲勞，策劃書的事情才讓她操心，原本是被女魔頭通過的方案，現在被說得大改動，往壞裏想，陸媛媛甚至懷疑林昊陽在整她，什麽沒有美感，什麽不夠詳細，大設計師了不起，審美水平一級棒！

林昊陽兀自拖着地，她就靠在沙發上看策劃書，看着看着，卻也覺得林昊陽說的似乎有那麽一星半點的道理。他在策劃書上做了标記，雖然不多，但都是重點。

時間一點點過去，不知什麽時候起，陸媛媛已經窩在沙發面見周公。

林昊陽拖完地，就看到這個像貓一樣蜷縮着的姑娘，一時有些無奈，他将她手中的策劃書拿開，又把人抱到長沙發上，末了，給她披上薄被，才在側面坐下來。

陸媛媛的睡顏很美，臉蛋微微泛紅，長長的睫毛，在光下投影在眼睑。林昊陽伸出手，想要觸碰，卻在半空中停下來，無奈地嘆了口氣：“既然不喜歡我，就不該靠近的。”

他的語氣很輕，輕得似乎只有他自己能聽見，如果現在有一個人站在背後，大約能從這位大設計師身上，看到幾分落寞。可是此刻，陸媛媛沉浸在夢中，他能說的，不過是他自己。

陸媛媛是在一陣飯香味中餓醒的，醒來的時候，身上披着薄被，不遠處的廚房，林昊陽仍在切着土豆絲，利落的刀工，根根如絲的土豆，陸媛媛不免咂舌。

“炒完這個菜，就可以開飯了。”林昊陽将切好的土豆絲放到水裏過了一遍，“其他的菜你先端到桌上吧，自己給自己拿碗筷，盛米飯。”

“呀，可樂雞翅，炒筍絲，冬瓜蝦仁，都是我愛吃的菜。”說起吃的，陸媛媛的興致不僅提升了一點半點，“你怎麽會做這些的？”

林昊陽沒回頭，将蔥花放到鍋裏爆了個鍋：“一個人在國外，要是不學着點，總不能天天吃壽司吧。”

這話也是，陸媛媛忍不住一樂：“還記得高中的時候你來我家做客，那時候我信心滿滿地說要做一頓大餐，結果土豆絲根根似薯條，你接過刀，切得比我還不如，現在廚藝真是突飛猛進啊。”

“那你現在能切細了嗎？”林昊陽嘴上說着，手頭的動作分毫沒停下，等了半天，等來了陸媛媛一句：“不遑多讓。”

林昊陽回頭取調料，看了一眼陸媛媛，見她嘟着嘴，似乎在回憶着什麽：“從那以後啊，我就鮮少去廚房了，估計還是那水平。倒是你，國外的日子應該挺辛苦吧？”

“還好。”

一頓飯，氣氛輕松不少，或許是兩人都沒提起什麽讓人難堪的話題，講講公司趣事，說說新聞頭條。直到晚餐結束，陸媛媛端着碗走向水池，林昊陽才開口：“放那吧，我洗。”

“不行不行，飯已經是你做的了，碗再你洗，我不好意思。”

“随你。”

就誰洗碗這個問題，兩人沒有太多争執，洗完碗，陸媛媛才拿着策劃書準備出門。

“我送你吧。”林昊陽向來很紳士，但陸媛媛卻不是沒自知之明的人，趕忙擺着手說道：“不用，不用了，我開車來的，回去很方便。”

林昊陽沒多說什麽，但她出門的時候，聽到了一聲重重的關門聲。

那天晚上回到家，陸媛媛又抱起策劃書啃了一遍，發現上面的批注多了些，連排版圖也畫出來了。

什麽時候畫的？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又一屁股坐起來，捂着臉胡思亂想。最後，歸結出：管他什麽時候畫的，總之，還是朋友就行。

朋友這個詞，似乎是他們目前最好的狀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