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夜幕低垂,一道刺眼的遠光車燈沿路照射着前方,燈光打在大院的鐵門上,守門的康叔看清車牌號,急忙推開院門。
車緩緩駛進院內,老宅裏湧出幾個傭人,霍夫人站在大門前臺階上。
管家上前打開了車門,一根陰沉木制作的拐杖先落了地,車裏的人倚着管家的攙扶下了車。
拐杖磕碰到地面發出的聲音,伴着幾聲輕微的咳嗽聲,霍坤站定在霍夫人面前,抿着嘴角,臉上的神情嚴肅,在國外半年未歸家,跟自己的妻子沒有半句話。
霍坤手持着拐杖,一步一步上了臺階。
早年間,他在道上混,傷了一條腿,雖然那時候恢複好了,臨到老來,舊疾纏身,一條腿總是使不上勁。
霍坤經過霍夫人身側,停頓了腳步,聲音低啞,“給他打電話,讓他今晚回這裏。”
聽着拐杖敲擊着大理石地面,一噠一噠的聲音遠去,霍夫人回頭,看着丈夫的背影進門。
原本說要明天回來的人,提前到家了,這讓她一點準備都沒有,這個時候也沒法去請他爺爺來救場。
管家去給霍焯流打電話了,霍夫人坐在沙發上,表面很鎮定,心裏卻一團亂麻。
她剛要起身,霍坤放低了報紙,取了眼鏡擡眼看向她,“幹什麽去?”
霍夫人憋着一肚子氣,頭也不回的往洗手間走去,“上個洗手間也要向你彙報嗎?”
她反鎖了廁所的門,偷偷給霍焯流打電話,即便這個孩子再不讓她省心,也是她一手帶大的。
“阿流,今晚你別過來,拖到明天。”
主要是這個時間太晚了,九十多歲的老爺子也折騰不起。
只聽電話裏一聲嘀,和房子外面的車笛聲同時響起,霍焯流告訴她,“我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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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就挂斷了電話。
霍夫人從洗手間出來,碰上正從大門過來的霍焯流,她深呼一口氣,“現在給我回去,你想被你爸打死嗎?”
霍焯流沒說話,他只知道,不讓他父親出了這口氣,這口氣到頭來會出到江沐黎身上。
兩人站在大門口,身後傳來重重的咳嗽聲。
霍焯流擡眼看過去,他父親擰着眉頭,目光陰厲,鎖定在他身上。
“跟過來。”霍坤轉身往樓上走。
霍焯流跟在他身後,進了書房。
“把門關上。”他看着書桌後背的牆面,上面挂着一幅水墨畫。霍焯流便把門關上。
“你跪下。”他的命令不容置疑,在這幅畫後面暗格,取出老藤條。
從小沒少挨他父親揍的霍焯流,熟練的跪在了地上。
霍坤作為一家之主,支撐着整個家族,近年來老了許多,不像以前那麽利落,他緩緩走到霍焯流面前,不分青紅皂白,擡手先是給他上了一鞭子。
霍焯流悶哼一聲,鞭子落下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
“這一鞭子,是替宋小姐打的。”
他嘶了一聲,“替宋小姐?您和她什麽關系?”
這語氣,仿佛宋嘉美和他這個老頭子有一腿,氣得老頭子瞠目欲裂,繼續給了一鞭子,“胡說八道!”
“嘶”,他抽了一口氣,他父親不減當年的心狠手辣,下手極重。
鞭藤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起來,一次比一次用力,他咬着牙,悶聲承受。
大概抽了五六下,霍坤收了手,面無表情看着霍焯流微顫的身體,冷聲命令着,“明天,去宋家登門道歉,你外面養的,給我斷了。”
他低着頭,保持沉默。
沉靜了幾秒鐘,霍坤氣笑了,呵呵兩聲,“看來你總經理的位置做膩了……”
“還行。”
他的語氣輕佻,将霍坤的怒火推向頂峰,嗖嗖幾鞭子抽打在他身上。
鞭聲回蕩在偌大的書房,無聲的抽打,密密麻麻落他在身上,仿佛已經到了麻木的狀态,不知道疼痛。
一個多小時後,書房的門開了,霍焯流的背屈着,保持被鞭打的狀态,從書房走出來。
他無聲的倔強,讓老爺子無可奈何,雖然沒直接打死,離半死也沒區別。
傭人急忙去攙扶他,被他一手推開,走下樓梯的挺拔背影有些遲緩,深藍色西裝被血跡浸染成黑色,印記猙獰可怖。
霍夫人上前扶住他的手臂,看到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心疼的說,“今晚就留在這裏住吧,我幫你清理一下傷口。”
“你覺得我跟老頭子能相安無事同處一個屋檐下嗎?”
他抽回自己的手,往門外走去。
莫助理站在門外等待,見霍焯流出來,“霍總。”
“回景和公館。”霍焯流快速邁着步子走向自己的車。
莫助理注意到他後背觸目驚心的傷口,急忙問,“需要叫醫生嗎?”
“讓林醫生過來幫我處理傷口。”霍焯流上車的動作扯痛了傷口,倒吸一口氣,調整到一個舒适狀态的姿勢。
“好的。”莫助理為他關上了車門,繞到駕駛座上車,将車駛出大院。
江沐黎睡了一下午,依舊沒有醒的樣子,小丸見她臉蛋兩側異樣的紅潤,以為是室內的空調太熱了,調好溫度過了一陣子,小丸再來觀察,她的躁紅依舊沒有褪下來。
“糟了,應該是發燒了。”
她伸手探了一下江沐黎的額頭,被額頭上的溫度灼得快速縮回手。
小丸本來想要給江沐黎測一□□溫,心急卻找不到溫度計,又想着給江沐黎找點藥吃,發現家裏根本沒有備用的藥物,心急之下,她打電話給了江沐黎常用的私人醫生,跟他說了症狀,又報了地址,讓他快點過來。
這個林醫生是霍焯流的私人醫生,因為他們之前住在一起,林醫生為霍焯流服務,自然也為江沐黎服務。
林醫生按照地址,找到了江沐黎的家。
看到躺在沙發上的江沐黎,他還感到奇怪,她怎麽搬出別墅了?
江沐黎燒的迷迷糊糊,手背被針紮了一下,忍不住出聲叫痛,才徹底清醒。
睜開眼,便見謙和的林醫生站在旁邊,他正在收拾帶來的醫藥箱,見她醒了,便笑了笑,“既然醒了,我跟你說一下,我手裏的這種藥,一天吃三次,一次三粒,記得按時吃藥。”
她點了點頭,想要坐起來,掀被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背上已經插上了針頭,順着輸液管往上看過去,瓶中還有三分之二。
“你怎麽知道這裏?”她又老實躺回去,好怕動歪了針頭,又要被紮一針。
“你的小助理打電話找到我,讓我來看一下。”他回答。
江沐黎點了點頭,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林醫生在客廳簡單的轉了一圈,問她,“洗手間在哪裏?”
江沐黎給他指了個方向,林醫生進去後,洗手間立即響起了水聲。
他一向比較愛幹淨,忙完一定要清洗手消毒,打開水龍頭,沖洗手上的泡沫。
沖完水後,伸手去抽一次性手巾,擦幹水分,指尖頓落在角落邊,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了角落處的洗簌用具,只有一套。
他從洗手間出來,接到莫助理的電話,要求他去趟景和公館。
“好的,我現在過去。”林醫生收好手機,走到客廳,見江沐黎打開電視,正調換自己喜歡的頻道。
江沐黎注意到他走過來,定在電視屏幕上的視線,抽空瞟了他一眼,“呃……你走之前幫我削個蘋果吧。”
林醫生笑容溫煦,好脾氣的取了一個蘋果,用水果刀削皮,然後遞給她。
咔嚓一聲,江沐黎咬了口蘋果,鼓着腮幫子,咬字含糊的說,“如果你能良心發現,可以幫我切成小塊。”
林醫生抽着紙巾,擦拭沾了汁的雙手,“抱歉,良心很難有所覺悟。”
“你和霍先生挺有緣分的……”
本不太八卦的他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江沐黎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兩人生病都在同一天……”
“他也發燒了?”江沐黎順着他的話問出聲。
“傷口感染,低燒38度,我現在去看看。”林醫生提起帶來的醫療箱,囑咐江沐黎,“我走了,你記得輸液快完了,就拔了針頭。這幾天多喝熱水,如果身體還感覺不适,可以随時打我電話。”
林醫生走後,關門時響動了一聲,空蕩蕩的客廳陷入沉寂。
江沐黎躺在沙發上,看着天花板,想着林醫生的話入神。
傷口感染?他怎麽受傷了?
她摸來了手機,打開屏幕,點進微信。
往下劃,找到霍焯流的頭像,點進聊天頁面,他們最後一次聊天停留在一個月以前。
他慶祝她新戲殺青,她應付的回了個愉快的表情。
話題就此平淡結束。
她點開輸入欄,跳出鍵盤,手指停頓在鍵盤上,打了個“在”,又删了。
退出了微信,過一會兒,又忍不住點開。
他才不久幫她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她還沒跟他說聲謝謝,她也不能吝啬到一聲問候都沒有。
剛點開輸入欄,手指快速的敲着鍵盤,“今天的事,謝謝你”,然後點發送。
她盯着聊天的界面,等了幾分鐘,霍焯流沒有回複她,心情頓時不太好。
她将手機扔進沙發的角落,繼續看綜藝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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