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意嘉背對着梁明之洗漱,可背後卻跟長了眼睛似的,清清楚楚的知道,梁明之正含笑的看過來。

那張前世裏一度蒼白無比的面容有着健康的氣色,他的眼睛帶笑,臉上帶笑,嘴角也帶着笑意。意嘉不由得加快了動作,臉頰忍不住都熱了。

就是前世裏,與他同桌而食,同床而眠,都沒有過這樣的窘迫和不好意思。一想到背後的那雙眼睛正盯着她,她捧着水的手抖了。

她緊張的加快洗漱的動作,終于洗好了。

拿了帕子擦了手和臉,她呼出了口氣,和打仗一樣。

轉過身,看向他。

梁明之眉眼間都是笑意,像是看她洗漱是一件多麽讓人開心的事情似的。朝她伸了手,“洗好了啊,過來。”

雪竹快速的看了梁明之一眼,然後微微垂下頭,端着盆出去了。

秋霜卻是面含笑意的看着意嘉和梁明之。

“小姐,那您和世子爺好好說話,奴婢下去了。”她語氣輕快的說道。

梁大爺被皇上冊封為安平侯世子,日後就是安平侯。

未來的安平侯爺疼愛她家小姐如子侄,便是日後小姐嫁給了康家大少爺,有老爺和未來的安平侯爺撐腰,那康家大太太也不敢随意拿捏小姐的。小姐得了勢,那她這個得力的大丫鬟還能得不着好?

她心情好,腳步從容又輕快的退了出去。

“您有什麽事?”意嘉腳步未動,平視着梁明之問道。

他不說,她只好說了。

不管是什麽事都得說出來,說出來,才好早一點走。不然若是這個樣子賴在她這裏像什麽樣子啊,雖然是白日……

意嘉想到這裏呼吸一滞。

他居然大白日裏就這麽大搖大擺的上了門!

她還穿着中衣中褲在床上呢,他就敢進門了。不僅敢進門,還捧了她的臉和她說話,說的話還那麽暧昧!

意嘉臉又白又紅的,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倒是對自己身邊的丫鬟十分不滿了起來。

雪竹倒還沒什麽,畢竟是新入府的,有些規矩不懂也不要緊。可是秋霜呢,她居然坦然的叫她當着梁明之的面洗漱,還說讓她和世子爺好好說話。

她要怎麽好好說話啊!

他這個樣子,她能和他好好說話嗎?

小丫頭不樂意了?

也是,從前他當她是小孩子看待呢,自然能這麽随意的吩咐命令着她。可是現在……梁明之笑了笑,看了意嘉故意繃着的臉。瑩白的臉上未着脂粉,剛才擦水珠子的時候大約也沒太認真,臉上還留有水珠子。就這麽俏生生的站在眼前,瞪着雙眼睛看着他,像是挂着朝露的牡丹花一般,又是明豔又是清新。

他走過去拉住她,把人帶到堂間,将她按到了椅子上。

“你父親昨兒回來的晚,又喝了酒,今日卻一大早又出去了,我還沒尋得着機會同他說。待今日他回來的時候,我再同他說你和康啓坤的事情。”他說道,眼裏神采飛揚。

意嘉被他眼裏的神采震的心都顫了顫。

忙別開了視線,裝作小孩子般無所謂的說道:“世叔着什麽急啊,這些我自己同父親說就好了,不勞世叔費心了。”

既然他也不挑明,那她就還裝小孩子好了。

小孩子嘛,從前她是不知道,但是現在她可知道了。學學意琬,學學樂成敏,無非就是撒嬌耍賴再加點無理取鬧。

一點兒也不難。

梁明之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這丫頭,還叫世叔呢!

不過,從前聽着一聲聲的世叔有點刺耳,今日聽了,怎麽反而覺着別有一番意思呢?

他手指輕輕敲着桌面,含笑道:“你看,你也說我是你世叔嘛,那我這個做世叔的,不能不關心你啊。”

意嘉心裏忍不住冷哼一聲,你還知道我叫你世叔呢!

也不瞧瞧你都做了些什麽事。

登徒子!

老流氓!

意嘉心裏罵着罵着,看着對面人一臉不覺的笑意,羞惱無比。

“梁世叔您還是回去吧,你的傷不是還沒好嗎,這麽跑出來,要是叫江大夫知道了,他該罵你了。”她哼哼着說道,不敢去看梁明之。

梁明之道:“沒關系啊,師傅今日去東宮了,他不知道的。”

意嘉喪氣的哦了聲,又繼續道:“那意琬呢,母親不是叫意琬去陪你了嗎?她那麽小的人兒,你就把她放着自己走了啊?”

她想到梁明之對着意琬的樣子,忍不住又覺得好笑起來。

梁明之看到她一副促狹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

意琬那小丫頭,有了吃的,眼裏哪裏還有他這個梁世叔啊。

“你就這麽着急趕我走啊?”他聲音裏帶了絲委屈。

意嘉不吭聲。

梁明之又繼續道:“我确實要出去一趟,今日要回府一次。”

意嘉想到那日梁明軒的硬闖,忙緊張的問道:“回府做什麽,你傷還沒好呢,怎麽可以出去?”

梁明之見她緊張的站起來,人也不由自主的朝他走了兩步,忍不住心裏一暖。

她果然還是擔心他的。

“沒事的,回去解決點事情。”嬌滴滴的擔心她的小姑娘就在面前,他忍不住又把人撈到懷裏抱了抱,“在家乖乖的,等我回來。”

他說着,親了親她的額頭,随後松開她,大步走了出去。

意嘉整個人都僵住了。

一動不敢動的任由梁明之為所欲為。

待梁明之人都走道院子中了,才覺得手腳慢慢回暖,漸漸有了點知覺。她擡手,抹了抹眼睛方才羞惱時情急流下的眼淚。

梁明之是幹什麽啊!

又是親又是抱的。

他方才自己還說他是她世叔的呢。

陳平跳下馬車,沉聲道:“大爺,到了。”

“嗯,直接進去吧,先去花影閣。”梁明之的聲音從馬車裏傳出來。

陳平應了聲是,對着車夫做了個繼續行走的手勢。

馬車直接駛進安平侯府,停在了花影閣的院子門口。

陳安正坐在牆頭上嗑瓜子,嗑下的瓜子皮随手就往花影閣裏一丢,一把一把的瓜子皮撒下去,引的裏面的丫鬟婆子一陣陣輕聲的嘀咕。

這可是世子身邊的大紅人啊,她們哪裏敢得罪啊。

看到馬車,陳安眼睛一亮,手裏還剩下的半把瓜子混着另一只手的瓜子皮,呼啦啦的全往門裏扔了去,然後拍拍手,跳下了牆頭。

“大爺,冉姨娘成日的鬧呢,今兒鬧的更厲害了些,直接拿頭去撞了牆,一定要小的開門給她去看侯爺呢。”陳安禀報道。

梁明之走下馬車,“那撞了嗎?”

陳安嘿嘿一樂,“撞了,沒撞成,她身邊的王媽媽攔着,一頭撞到了王媽媽的肚子上了。王媽媽衣裳穿的薄,肚子上都被冉姨娘的頭釵給刮破了。”

梁明之點點頭,指了指門道:“開門吧!”

花影閣關閉了小半個月的院子門打開,梁明之,陳安和陳平,大步走了進去。

有守着的小丫鬟看見了,忙一一的通報着,到了守在上房門口的玉珠聽了,忙跌跌撞撞的沖進了室內。

“側夫人,門打開了!”她叫道。

“真的?!”王媽媽一下子站起來,愁容滿面的臉立刻帶了笑,“看吧,我就說了,二爺定然會想了法子将消息傳出去的。大爺被那傳言一壓,哪裏還敢繼續關着咱們。再怎麽說,您也是咱們府上的側夫人呢!”

冉姨娘也驚喜的站了起來。

“快快快,咱們去看看軒哥兒!”她快步向外走去。

王媽媽和玉珠也是一臉的高興,兩人忙緊緊的跟了出去。

先出門的冉姨娘,卻在看到遠處走來的梁明之時,僵在原地動彈不得了。她想擠出一絲笑,可什麽也擠不出來。

“你,你來幹什麽!”她看着梁明之,不善的說道。

“來告訴姨娘一件事。”梁明之說道,從她身邊走過去,施施然的坐在了堂中上首的位置。

冉姨娘臉色鐵青,回過身怒瞪着他,“你要說什麽!說你為什麽關住我,說你有什麽資格關住我?梁明之,你現在只不過是世子,還不是侯爺呢!就是這侯府要交到你手上,那也得等侯爺百年之後了!”

梁明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冉姨娘覺得臉好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似的,讓她有了狼狽不堪的感覺。

她張張嘴,想要說話。

“是啊,我心善,做不出殺了你的事情,只好關住你了。”梁明之淡淡的說道:“但你要說自己想死,也沒關系的,不拘是撞牆還是上吊,你只管選了就是,我承受得住外面人的風言風語的。”

“你敢!”冉姨娘怒目圓睜,大聲喝道。

梁明之哈哈大笑。

“姨娘還是選擇自盡吧,自己選,我不大想髒了手。不過……”他微微停頓了一下,道:“姨娘給軒哥兒的人,我早就已經收用了。所以姨娘的打算,我也早就知道了,若是姨娘不願意自己了斷的話,也不要緊。反正姨娘活着一日,軒哥兒就被折磨一日好了。”

“走吧,去看看軒哥兒怎麽樣了。”他起身,看也沒看冉姨娘,便朝外走去。

冉姨娘目眦欲裂,一下子摔坐到了地上。

“你敢!你敢!”她大喊道:“那是你弟弟,那是你親弟弟,你要是這麽做,外頭人的口水能吃了你!”

“我們大爺立了大功了,還怕那些人的口水?姨娘你真會說笑話呀!”陳安蹲下去,嘻嘻哈哈的看着她,“姨娘再大聲喊幾句吧,我正好最近想見見血,你喊的好了,回頭我就将二爺的手指頭給您送來,就當是獎勵您的。您喜歡哪一根手指頭?”

“大拇指,食指,還是無名指?”他一臉不正經的笑着。

冉姨娘吓得面無血色,只會喃喃道:“你敢!你敢!你敢!”

陳安站起來,道:“我當然敢,你要是不信,現在我就可以做給您看!”他笑了笑,伸腳想去踢冉姨娘,腳伸出去了又收回來,道:“哎,還是不能動腳。雖然您叫人刺殺大爺,又叫人在我和大哥的飲食中下了藥,可是好男不跟女鬥啊,我還是去折磨你兒子好了!”

他說着吹了個口哨,對着還剩下來的人道:“走吧,去鴻北堂去!”

冉姨娘“啊”的尖叫一聲,倒了下去。

陳安哈哈大笑。

多少年了啊,終于出了這口鳥氣了!

這該死的,這該死的!

而鴻北堂裏,梁明軒從下人口中得知梁明之回府了,早就氣得跳了起來。

“去,去把他給我叫過來!”他喊着,眼裏露出一股惡狠狠的殺氣。

居然敢關他!

他什麽都沒做,就是去上門接了他一下,他居然敢關他!

他還是太心軟了,他就該聽姨娘的話,叫人直接殺了他才好!

他都這麽不念兄弟情誼了,他還念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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