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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青拜別了友人後,去了畫坊賞畫到響午。
走路從外面回來,剛踏進門檻,就看到一名宮裏來的公公坐在大廳的主位上,而且幾乎家裏的所有人排在兩邊,似乎在等他回來,甚至連他爹大娘都在。
“既然蘇二公子回來了,咱家就宣旨了。”那位公公上下掃了他一眼,便緩緩地站了起來,從袖子裏拿出聖旨展開。
蘇子青雖不知何事,但也随着衆人跪下來接旨,聽着他敞開公鴨嗓子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禮部尚書蘇州德庶出二子蘇子青,今二十有二,相貌出衆,才品皆優,卻未婚配,固,朕将你配與大将軍宇文飛,本月十五成親,欽此。”
一旨宣了,蘇子青頭“嗡”的一聲,臉瞬間唰的白成紙片,連不知情的蘇州德也是一臉驚訝。
“怎麽,蘇二公子你還不接旨。”見蘇子青遲遲未上前接旨,那公公的面上顯然更加不悅。
此時,蘇子青跪趴在地上,他抖了抖唇,仿佛醞釀許久才鼓起勇氣擡頭道,“公公,皇上是不是弄錯了。”
對于他說出口的話,那公公馬上瞪眼怒視,呵斥道,“大膽蘇子青,此乃皇上親自為你賜的婚,這是何等的恩賜,別人想都想不來,你竟敢質疑,難道你是想抗旨不成?”
降旨不接,那可是大罪,蘇州德在旁一陣心驚膽戰,立刻輕聲喚道,“子青,還不快快接旨。”
蘇子青身體一震,萬般艱難地才說出口,“子青,接旨。”
當他伸手接過聖旨,那公公才眯了眯眼道,“好了,咱家的任務也算完成了,禮部尚書大人,真是恭喜恭喜了。”
“是是是,勞煩公公走這一趟了。”蘇州德馬上站起掏出一錠銀子放在他手裏。
那公公自然不客氣地收入囊中,露出笑顏道,“呵呵呵,禮部尚書大人客氣了,那咱家就回去複命了。”
“請公公慢走。”
送走了公公,蘇州德方轉身看到自己兒子不能接受的樣子,心中亦如倒了五味瓶,也實在想不明白皇上此舉的用意何在。
而手裏拿着如火子般滾燙的聖旨,蘇子青更是仿佛站在雲端不知所措,“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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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事已至此,蘇州德只有嘆了一口氣,“明日你便不要出門了,準備婚事吧。”
“喲,真是要恭喜子青了,這可是皇上賜的婚呢,給咱蘇家帶來多大的榮耀呢。”一旁的文玉鳳涼涼的開口道。
蘇州德怒視過去,嚴厲地呵了一聲,“夫人!”
文玉鳳就不樂意了,“唉喲,老爺,你可不要對我發火,這家門出了這樣的醜事,還不是怪他自己長了一張跟她娘一張狐媚會勾引男人的臉,如今啊,能怪誰呢。”
時隔多年,文玉鳳就像上不了臺面的婦人,總喜歡拿此事搬出來,蘇州德的臉色一塊青一塊白,卻說不出話來。
“爹,大娘,我先回房了。”蘇子青無心他們的争吵,呆呆地說着,便像是丢了魂似的地走在回廊上。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着,明明陽光明媚灑落在身上,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明明滿院的花開,卻聞不到一絲花香。
恍恍惚惚地回到房間,他就坐在窗口的桌子旁,盯着聖旨腦中一片空白。
為何偏偏是他呢,娘親在很小的時候便過世,因是庶出的兒子,又孤苦無依,本以為用功讀書,将來考取了功名,等入朝為官後,父親就會對他另眼相看,可是為什麽如今偏偏命運與他過不去。
他動了動唇,笑得卻比哭得還難看,如今就憑着這一塊聖旨,就把他的人生定了型,男子與男子又怎能成婚,這又成何體統,是何等的奇恥大辱,難道他的一生生來就是個笑話麽!
大将軍宇文飛,蘇子青猛地擡頭打開聖旨确認,沒錯,是他。
想起那個男人,他早上去面聖,皇上下午就賜了婚……但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這會不會是宇文飛讓皇上下旨的?
可是他倆明明只有一面之緣,大将軍為何要這麽做……
“子青,子青。”
叫聲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進耳朵裏,等蘇子青回神過來,才發現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屋裏點亮起蠟燭,而出現在眼前的男子,他一襲藍袍,相貌雖不出彩,卻也長得端正,此人正是大娘的兒子蘇子容。
“大哥。”蘇子青站了起來喚他,不過二人年紀相仿,蘇子容不過大他幾個月齡。
“子青,你怎麽哭了?”蘇子容看到他臉上挂着兩道淚痕,不免心疼地想伸手為他抹去。
“不是,是沙子吹進了眼睛罷了。”蘇子青稍微偏開頭躲開了他的手,自己擦去眼淚。
蘇子容尴尬地放下手,但馬上走到擺在屋子中央的圓桌旁,指着上面的飯菜道,“對了,你方才沒有出去吃晚膳,我就為你端了進來,今晚可是尤為豐盛呢,有你喜歡的辣子雞丁,小蔥拌豆腐,還有一些新鮮可口的小菜。”
蘇子青此時又怎麽會有胃口,“謝謝大哥,但是我不餓,而且大哥不要再這般做了,若被大娘知曉後會罵你的。”
蘇子容焦急地解釋,“子青,你別生氣,我娘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沒有惡意的,不過是當年爹他……她只是過不了這個坎,才處處針對你。”
其實他娘對蘇子青說了什麽,他并不在場,可是下人們話多,他又怎會不知道,他和子青一起長大,不是親兄弟,卻是勝過親兄弟,小時候的子青像個包子一樣可愛,也喜歡跟在自己屁股後喊哥哥,卻不知道何時,子青越來越好看,卻也離他越來越遠,遠得都讓他心慌難受。
“大哥,你別說了,我不是生大娘的氣。”蘇子青否認着,何況本身如此,他的娘親出生卑賤,父親犯了一次酒醉的錯誤,又不敢納妾,就丢她在後院自生自滅,一個女子最燦爛的時光,都在那裏消耗掉了,他出世後,父親才敢納娘親為妾,可娘親懷他的時候吃了太多苦,身體越來越差,最終在一個寒冷得連月亮都躲起來的冬夜沒有熬過去,而阖上了美麗的眸子,告別了這個沒有任何依戀的塵世。
他從小便是看着大娘的臉色長大,莫說恨她,就是見到,心裏也是帶着一絲懼意的,他又怎麽敢恨呢。
“我就知子青最善良了。”蘇子容面上一喜,猶豫了一下,拉過他的手輕聲道,“子青,你別擔心,你的事我已經知曉,我定會求皇上,告訴你不願意的。”
“不必了。”蘇子青的臉色微微一變,忙縮回手轉過身去,“大哥的好意,子青心領了,我娘走了那麽多年,我若也走了,你們一家人也能清淨些的。”
蘇子容望着他纖瘦冷漠的背影,眼底染上了一絲沉痛。
正要伸出手時,卻停在半空中,但他知道,若再不說,子青會離他越來越遠。
所以他不再猶豫抓過蘇子青的肩膀掰了過來,與之對視,搖曳的燭光下映照着他堅定的神情,“子青,你不要說傻話,我一定會救你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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