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蘇子青生了一場病,所謂病來如山倒,他躺在床上,頭腦昏沉沉,身體就像被抽/幹了所有力氣。
他不停地做着噩夢,夢裏的天空陰暗得仿佛随時都會壓下來,而他自己在一個無人的小鎮裏奔跑,尋找着出路,卻總是回到原點。
就在他驚慌無措下,突然山崩地裂,一陣天旋地轉,他就跌入了萬丈深淵。
等他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變成了孩童的模樣。
“子青我兒。”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在低低
地叫喚着他。
他一個激靈猛然擡起眸子,看到前面一片光中,他娘坐在花叢裏。
“娘!”他面上露出喜色,就要上前,一個看不清面目的陌生男子走了過去。
那兩人一個低頭,一個擡頭,眼中只有彼此,仿佛誰都不能插足進去。
也讓他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賤種!”一個淩厲的叫罵聲在背後響起,他瞳孔緊縮,恐懼地回頭一看,果然是大娘。
然後一張張認識,不認識的面孔浮現在眼前,都在對他說着,“你是多餘的!你是多餘的!賤人!賤人!……”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他捂住耳朵蹲了下來,一聲聲如針刺入胸口,讓他疼痛得無法呼吸。
望向他娘那處求救,但他娘卻對他笑了一下,便與那個男子轉身離去。
“娘,不要走!別不要孩兒!”他想去追,可是一站起就撲倒在憑空出現的泥沼裏,沾上一身的污水。
“哈哈哈哈。”所有的聲音都變成了刺耳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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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別不要孩兒……”他趴在地上,眼眶一熱,再也忍不住讓淚水滾落下來。
突然,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奔來,驅走了黑暗,空中飄來無數純白的梨花,一個戴着半邊鍍金面具的男子騎着高頭大馬來到他身旁,唇角微微翹起,向他伸出了手,“子青,上來。”
……
窗外的雨聲呖呖,院子裏一地落花,一處窪坑中積了水,倒映出走廊上來來回回的下人們。
蘇二公子生病,本是稀松平常之事,誰知大将軍來到府上的時候,發現沒人在跟前服侍,大發雷霆之下,讓蘇家上下都聚集到二公子的院內。
兩個年紀相仿的丫鬟守在屋外頭,好奇地從微開的窗縫偷偷望進來,裏頭的氣氛似乎緊張的很。
大将軍宇文飛穿一身玄衣坐在床榻邊,目光冷冽讓所有人都都低着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二人對了一眼,長相憨厚的丫鬟忍不住道,“平日裏老爺對二公子不聞不問,夫人更是不喜歡他,這次終于有大将軍為他做主了。”
聽她聲量有些大,面容清秀的丫鬟推了她一下,挪了挪眼神提醒她,門口處站着大将軍帶來的将士,手指豎在嘴邊低聲道,“噓,小聲點,我們可是在蘇府做事的,若被夫人聽了去,有我們好果子吃的。”
憨厚點的丫鬟撅起嘴道,“嗤,人家為二公子打抱不平嘛,二公子長得多好看啊,不就是因庶出的身份,但是才學相貌哪裏比大公子差,我覺得大将軍與他成親不見得不是好事,而且那個将軍長相剛正,一看就不是會告密的人。”
清秀的丫鬟吓得頭皮發麻,“哎呀,你還說,嫌命長啊!”
“……”一旁的常安面目表情着,但又怎麽聽不見她倆說的話,但不知道為什麽聽那小丫頭講到自己,腰身站得更直了。
正在她們說話間,房內的宇文飛終于開口道,“平日裏你們便是如此對子青的麽?”
“大将軍,話可不是這麽說的。”文玉鳳一臉的不爽快,“誰知昨夜他做了什麽去,何況生病也是正常事,用不了我們全府興師動衆吧。”
見這婦人如此,可見子青被她多刻薄對待,“堂堂禮部尚書大人家的二公子,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看來當家主母,連分內的事都安排不好,蘇大人是不是該考慮換一個。”
文玉鳳一個氣極,也不顧得他是誰,大聲叫道,“這難道還是怪我了?是他自己不要下人伺候的,說什麽喜歡安靜,将軍別以為官大就能随便欺辱我一個婦道人家!”
“夫人!”蘇州德瞧着宇文飛的臉色越來陰沉,忙出聲呵止,将文玉鳳拉到身後,生怕她再惹事,“大将軍面前不得無禮!”
宇文飛笑意森然,“看來蘇大人真是娶了個好夫人。”
蘇州德心中一驚,忙向宇文飛道,“大将軍,內人性子急,說話不經腦子,還請将軍大人有大量,千萬莫怪。”
“哼。”宇文飛冷冷地掃了一眼他們,把目光移向床上面部蒼白的蘇子青,從不知道一夜之間,好端端的一個人竟能虛弱成這般,這倘若不是自己來,只怕連個發現他生病的人都沒有。
而此時趕來的蘇子容站在人後,但又不敢上前,只能那般呆呆地望着,而見宇文飛握起子青的手,卻又讓他嫉妒生恨,他緊緊地握住拳頭,似乎在強忍着不沖上去。
“老爺夫人,大夫來了。”一個下人跑了進來。
随後大夫也提着藥箱趕來,拱手拜見,“小人見過大将軍,見過尚書大人……”
宇文飛打斷他道,“你快過來!”
“是。”大夫不敢怠慢,就忙跨步走了過去為蘇子青把脈。
過了一會,蘇州德上前問道,“大夫,我兒怎麽樣了?”
“哦。”大夫沉吟了一下,放下蘇子青的手,回禀道,“回大将軍,回尚書大人,令公子是受了寒氣着了涼而已,但不要緊,等下小的開幾副藥,讓廚房三碗水熬成一碗,早中晚給蘇二公子服一次便沒什麽大礙了,而平時再多喝一些溫水。”
“哦好,那就有勞大夫了。”蘇州德總算松了一口氣,然後向宇文飛說道,“大将軍,子青已經無事,您也不必太過擔心。”
宇文飛一直盯着床上之人沒有回頭,只是道,“你們都下去吧,還有蘇大人這幾日你多譴些丫鬟下人過來伺候着。”
蘇州德連連點頭道,“自然自然,下臣一定照做。”
文玉鳳翻了個白眼,只覺得這大将軍小題大做,何況那小賤人不過小小的着涼還死不得人。
而且是狐媚天生就會媚術,短短兩日內就将宇文飛迷得神魂颠倒。
出去的時候看到自己兒子還愣在原地,就叫道,“子容,你怎麽還站在這裏。”
蘇子容咬了咬牙,垂下頭來悶聲道,“我不走。”
文玉鳳皺起眉道,“你這幾日是怎麽了?”
宇文飛斜眸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便猜測蘇子青會突然病下,必定昨夜他倆回來後發生的事情相關,但是眼下蘇子青昏迷也無心去問,就淡淡地說道,“蘇大公子,倘若此事是你害得子青如此,最好有所心理準備。”
聽到他言語中帶着某種威脅,文玉鳳馬上如護短的母雞,扯了個笑道,“将軍,你怕是誤會子容,我兒待那賤……子青親如兄弟,又怎會害他?”
“是麽,那便最好。”宇文飛轉過頭不再去看他們。
“宇文飛!”蘇子容咬牙切齒地死死瞪着他,眼裏帶着恨意,面部的肌肉微微顫抖着。
文玉鳳被他的表情一駭,又氣又急下拖着自己的兒子往外走,“行了,我們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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