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醫院
夏枝住進醫院的第二天,下雨了。
連綿不斷的秋雨就像是周傑倫斷斷續續的歌聲似的,含含糊糊地下着。李寒沉默地坐在床頭,挨訓。
“我說你幹嘛那麽較真呢?人家不過是不小心打到了我,你那可是故意傷人啊!”
“哦。”
“态度認真點兒,你有沒有在聽?”
李寒認真地點了點頭:“哦,我知道了——你喝湯吧。”
夏枝:……
算了,她已經放棄對于這貨的三觀的治療了,他其實根本就沒有在聽吧?不過話說回來——她自己的三觀真的是完全正确的麽?恐怕早就被後世的李寒帶歪了,還假裝着正常吧(啊喂!)
“夏枝夏枝!我們來看你啦!”
一衆學生帶着花束營養品什麽的,轟轟烈烈地湧進了病房。
“怎麽樣啊夏枝?感覺有沒有好一點?”葉哲詢問道,其實吧,這就是一種例行的問候,也得不到什麽實質性的回答。
于是夏枝點了點頭回答說:“感覺好了一點。”
“夏夏你住在醫院天天看電視真好。”齊媛媛不無羨慕地說,“不像是我們,這次出事兒以後校長勒令禁止舉行任何聚會,我們天天關在教室裏做作業,都快瘋了!”
夏枝對此只能報以苦笑。腦袋上弄了個大包住院……這樣真的好麽?她果然老了,已經跟不上小姑娘的思維了!
齊媛媛大概也察覺到自己這句話說得不大合适,趕緊拿別的話題帶過去:“我說夏夏,我們最近上了新課的,看,我給你帶了筆記,當當當當!”
看着媛媛那一臉求表揚求順毛的樣子,夏枝又笑了,順道摸了摸頭:“謝謝你!我可要認真看看你寫的筆記了!”
“那個……其實吧,是我們幾個人一起整理的。”齊媛媛撓了撓頭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大家都笑将起來。
齊媛媛又抱怨道:“那個蘇淩也真是的,紅顏禍水,到處招惹人,惹得夏夏你也受到了波及!”
“說起蘇淩,”葉哲笑道,“她還是文學社的名人呢?”
“怎麽了,你這個文學社社長欣賞人家?她認識你不?”有人不懷好意地笑道。
葉哲搖了搖頭:“我認識她——我們文學社的都認識她,但是她不一定認得我們,說出來,還是我的一件囧事兒呢!”
大家紛紛表示願聞其詳!
于是葉哲娓娓道來:“夏季的時候不是文學社招新麽,我們就做了個宣傳。結果這小姑娘一過來丢了首詩,說是有人猜出來了就加入!”
“什麽詩?”夏枝也饒有興致地問道。
于是葉哲念道:
他
淺淺吟唱
吟唱遙不可及的願望
吟唱不可言說的悲傷
吟唱至死不渝的理想
聲嘶力竭地吟唱
直至死亡
“屈原?”有人猜測道。
“要不然就是那個什麽清末支持變革的那個?說‘我自橫刀向天笑’的那個?”
葉哲搖了搖頭,說:“是蟬。”
衆人絕倒。再聯想之前的詩句,好像确實這麽一回事兒!
又寒暄了一會兒,講了些有的沒的,衆人便告別而去。
可能是剛才人多,有些吵雜的原因,夏枝覺得腦子裏渾渾噩噩的,想要睡覺。想着想着,于是她就真的斜靠着床睡着了。
陰雨連綿,李寒靠在床頭上,長長的睫毛給他的眼睛投上一層陰翳,他望着沉睡中的少女,仔細觀察的話,你可以看到他臉上奇異的溫柔,雖然,只有那麽一點點。
他靠近了一點點,觸碰到少女的臉,溫熱的。
按照劇情的發展,這個時候應該是一個漫長的,溫柔而不為人知的吻。
然而他卻并沒有這麽做。那些聲嘶力竭的片段在他的腦海中一晃而過。
“你個小瘋子!”
“你們李家人,就不配得到一個妻子!”
他驀然轉身,繼續陷入沉默之中,與這昏暗的天色,融為一體,晦暗不明。
随着一聲冷哼,蘇淩小姑娘提着個裝着熱湯的塑料桶從門口冒出來,頗為粗魯地叫醒了夏枝:
“睡睡睡,你小心睡過去了!”
李寒斜了斜她一眼,眼中閃爍着寒光,然而小姑娘并不害怕,打開塑料保溫桶,拿出了熱氣騰騰的湯。
夏枝才起,動作不免慢了些,磨磨蹭蹭了半天
而蘇淩就站在旁邊看了半天,最後急了:“你倒是喝啊!”
冷豔蘿莉關心人就是這麽別扭!
夏枝忍不住逗她:“我傷的不是腿。”
“哦。”小姑娘又撓了撓腦袋,“那我下次給你帶豬腦子的了,吃啥補啥。”
夏枝:……
她這是,被嘲諷了麽?
蘇淩小姑娘還帶了一本她記的筆記。
與班上同學送過來的中規中矩形同大綱的筆記相比,她的筆記就聰明多了。蘇淩的方法是只記結構,不記細則。只記重點,不寫例子。看起來簡單明了,這種方法,夏枝後來在做實驗跟不上報告速度的時候閱讀過,此時看見雛形出現于一個初中女生的筆記本上,不禁唏噓。
再往後翻,尾頁上倒是工工整整寫着幾道奧賽題。
“對奧數有興趣?”夏枝微笑道。
“沒什麽興趣,不過就是想加分兒罷了。”蘇淩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誰對這個感興趣啊,又不是變态。”
“你如果想加分的話,不一定要通過這個,像是新概念,演講比賽之類的文科性競賽也是不錯的選擇。那篇《蟬》就挺不錯的啊,構思挺巧的。”
小姑娘受到了表揚,臉一下子紅了,卻又死鴨子嘴硬地扭過頭去:“是我瞎寫的——那都是些扯淡玩意兒,也就能忽悠一下文學社那群書呆子!再說了,那種競賽最後能加幾分,和奧賽能比麽?奧賽省一級就能加分了,新概念什麽的非得到國家級才能加分,說不定還只有第一名才能加!”
“但是你喜歡啊。”夏枝一針見血。
“……”小姑娘沉默一會兒,驟然說:“可是我不喜歡新概念。”
夏枝:“?”
“新概念的那群評委都有問題。”小姑娘憤憤不平地說,“好好的句子非要支離破碎他們才覺得有美感,能讀得懂的那都叫粗淺,我可不想把我的東西分屍!”
小姑娘還是個憤青!得,夏枝也不勸了,只是歪在床頭笑。
蘇淩也不再談詩,小心翼翼地去倒了碗湯,頓時,一陣肉湯特有的醇厚香氣飄散開來,直叫人垂涎三尺。她輕手輕腳地端給夏枝:“給我喝!”
夏枝老老實實地捧着碗喝,邊喝邊笑。
一時間,整個屋子無話。
“謝謝啊。”喝完了湯,夏枝本來想幫忙收拾一下的,又被瞪了:“給我老老實實躺着!”
于是夏枝只好乖乖躺着,乖乖給蘇淩道別:“拜拜,謝謝你的湯!李寒,送送她吧。”
李寒點了點頭,沉默地尾随了出去。送了幾步路,正打算回病房,卻被蘇淩叫住。
“等一下。”她說。
李寒轉過頭,意思是“有什麽事”。
“我想問個問題。”蘇淩說。
“說。”
“你是不是喜歡夏枝?”
少年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沉默。
蘇淩掃興地撇了撇嘴:“你要是喜歡,你就去追啊!磨磨蹭蹭,算什麽大丈夫!”
李寒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也不見惱羞成怒,徑直掉頭走了。
“果然就是個自閉症兒童啊。”蘇淩吊兒郎當地搖了搖手指,也一蹦一跳地走了。要說她為什麽對夏枝這麽關心嘛,那還得從一年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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