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死了?”江弦詫異,剛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就在他們放東西的這點時間就死了?

遲洛兮越過他,走到門口朝裏望去,江弦把柳賽娥往身後跟來的那個男人懷裏一塞,連忙跟了過去。

一樓的采光不如二樓好,雖然明亮,但卻少了些許溫度,顯得有些陰冷。

房間的裝潢和江弦他們住的那間的一樣,中式複古風格,客廳中央有個一米左右的中式吸頂燈,朱千丈此刻就被窗簾繩吊在吸頂燈的木制镂空框架上。

濃重血腥味如海浪自房間撲面而來。

“嘔——”江弦剛掃了一眼,便捂着嘴沖到角落扶着牆幹嘔起來。

朱千丈的面部因窒息而充血腫脹,皮膚泛着青紫色,吐着舌尖,整個腦袋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聳拉着。

如果只是這樣,江弦也不至于做出這麽大的反應,真正讓他受不了的是朱千丈的肚子不知被什麽剖開了,就像只被宰的豬猡一樣,一截場子從腹腔拖到地上,內髒流了一地,彙成猩紅的一灘。

這時從小樓後又匆匆趕來一男一女,比較年輕的那個女生穿着服務員的制服,另一個長得又高又壯的中年男人則穿着一身純白的廚師服。

還未等兩人靠近,遲洛兮就先一步關上了朱千丈的房門,留下還未弄清到底發生什麽事的兩人面面相觑,不過看着其他人的表情,二人心裏多少也能猜到沒什麽好事發生。

“報警吧。”遲洛兮回頭看了眼站在身後不遠處的衆人,語氣平靜,說完就走到江弦身邊,掏出紙巾遞給他,并輕輕幫他順着背。

“謝謝。”江弦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角。

親眼目睹了房內慘狀的三人經遲洛兮一提醒才反應過來,紛紛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沒有信號!”

“怎麽可能……我的也沒有!”

“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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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弦和遲洛兮對視一秒,也分別拿出手機,果然在顯示信號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小叉,提示“無服務”。

柳賽娥掙紮着站穩,踉跄着沖回自己房間,打開筆記本,片刻之後絕望道:“連網絡都斷了。”

“沒法和外界聯系……”江弦喃喃着,突然想起什麽,大聲道:“快去看看畫舫還在不在!”

一群人又急忙趕到碼頭,畫舫沒有消失,還在原處停着,衆人這才面上一松。

“到底發生什麽了?”不明真相的廚師終于得空将心裏的疑問問了出來。

“朱經理死了。”柳賽娥雙手環胸,微微蜷着身子,即使暴露在陽光下,也無法驅散她自心底不斷湧出的寒意:“他在房間裏上吊了……肚,肚子也不知道被什麽人剖開了。”

“……”

後來的兩人聞言皆倒吸一口涼氣。

遲洛兮把江弦往畫舫的方向推了一把:“不管怎麽樣,現在還是應該先聯系警察,你們之中有誰會開這種船嗎?”

衆人皆搖搖頭,柳賽娥說:“因為這次只是招待幾位中獎的客人,所以并沒有配備船員,之前來的時候是朱經理開船,可現在他已經……”

遲洛兮略微思忖了一番:“或許我可以試試,那接下來就請廚師先生和這位……”

“趙轶選。”之前跟着土豪女的那個男人接話道:“我叫趙轶選,之前和我一起的是我新婚妻子左芮。”

“我叫龔向生。”廚師說:“除了他們,小樓裏還有個服務員,之前去給發電機添加燃料,可能沒聽見一樓的動靜。”

遲洛兮點頭:“就麻煩二位再辛苦一趟,把小樓裏的三位一起帶到碼頭來吧。”

龔向生和趙轶選應了一聲,轉身回小樓接人,遲洛兮拉着江弦上畫舫,剩下的人也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突然遲洛兮頓住腳步,江弦沒來的及停下,腦袋直接撞上他肌肉結實的背,撞得鼻子一陣酸痛。

“怎麽了?”江弦捂着鼻子後退一步,發現對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船尾。

“走不了了。”遲洛兮伸手指了指船尾:“馬達不見了。”

……

小樓的餐廳中,八個人圍着餐桌坐了一圈,表情或緊張、或恐慌、或凝重,沉默的氣氛使得周遭的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好似經歷狂風暴雨前的低氣壓,壓抑地叫人喘不過氣。

“小睿。”江弦身邊坐着的青年叫了他一聲,側頭面對他,小聲問:“你的那個朋友已經進去好一會兒了,不會出什麽事吧?”

“別擔心。”江弦說:“遲洛兮可是很厲害的。”

青年聽完他的話,把座椅朝江弦旁又移了移,原本就距離就很近的兩人現在幾乎是肩并肩靠在一起。

這種突然和陌生人親密的動作讓江弦本能地想要逃開,可他不能,只好将身體不動聲色地往另一邊靠了靠。

江弦對青年的感覺是陌生的,可是青年卻對他很熟悉,要不說世界很大,有時候卻又很小,江弦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在這裏遇見了蘭嬸的兒子,張辰睿的發小——蘭曦。

蘭曦皮膚白皙,一雙圓圓的杏眼,眼角微微下垂,看上去十分可愛,兩人原本年齡相仿,可因為對方天生一張娃娃臉,看上去竟要比江弦小許多。

可愛的男孩子不論在哪裏都會招人喜歡,可江弦卻對他有種說不出的排斥。

從看見他的第一眼,江弦就不由自主地想到第一次在酒吧見到遲洛兮時,他身邊帶着的那個男孩,蘭曦和他很像,都一樣可愛,應該是遲洛兮喜歡的類型。

想到這裏,江弦就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泡進了一杯檸檬水,酸酸澀澀的。

就在江弦胡思亂想的時候,101號房的房門終于打開,遲洛兮用消毒濕巾擦着手從裏面走了出來。

衆人立馬将焦灼的視線聚集在他身上。

也許是天生帶着一種強大的可靠氣場,越是這種惶恐不安的時候,遲洛兮越能吸引無助的衆人向他靠攏,以他馬首是瞻。

“怎麽樣?”江弦站起身迎了上去。

“脖子上有勒痕和指甲抓撓的痕跡,從屍體特征來看的确是吊死的,但燈那麽高,地上也沒有椅子之類的墊腳物,那他是怎麽被吊上去的就不得而知了。”遲洛兮頓了頓,又繼續道:“還有一點很奇怪,他的腹部被銳物劃開,我剛檢查了一下,發現他少了脾髒。”

餐廳裏空氣好像霎時都因遲洛兮的這番話而靜止了,靜得幾乎能聽見彼此因恐慌而急促粗重的呼吸。

“我要回家!”那個叫左芮的女人“噌”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餐椅在地板上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噪音,打破了小樓的寂靜。

“馬達沒了就去想辦法找東西劃船!劃船!!!”她像瘋子般歇斯底裏地尖叫着:“本小姐的命可比你們這群殺人犯金貴得多,我要回家!”

左芮的言論立馬讓她收到在場一片厭惡的目光,連一直對她千依百順的趙轶選此刻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他輕輕拉了下左芮,低吼道:“夠了!”

左芮揮手掙脫他,立馬把矛頭指向了自己的老公:“你這個廢物現在居然敢吼我!你忘了之前你為了能入贅我們左家是怎麽像條狗一樣對我百般讨好?!現在目的達到了居然就敢吼我!!!”

趙轶選被左芮吼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雙手在用力握拳,指甲陷入掌心,好像下一秒就要忍不住爆發,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等老娘回去了就跟你離婚,你一分錢也別想從我家拿到!”

為了錢能忍受這麽一個驕橫跋扈的女人,趙轶選從某方面來說也真夠厲害的。江弦這樣想的時候,卻沒注意到在左芮說出最後一句話的剎那,趙轶選眼中一閃而過的兇光。

“想走你現在就能離開,沒人攔你。”遲洛兮冰冷的目光掃過還想要繼續撒潑的左芮,聲音更是透着一股子寒氣:“這裏所有的人都只有一條命,沒有誰比誰金貴。”

遲洛兮的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很輕,但當他的視線落在左芮身上時,一種無形的壓力讓她立馬變成了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雞,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不遠處的這個好看的男人,好像并不像她最初所想的那樣,他是一只從地獄裏逃出的修羅,披着一身華麗的皮,只要輕輕動一下手指,就能将她碾死在這裏。

比朱千丈的死更加讓她恐懼的寒意像一條毒蛇一般在她的脊背上游走,帶來一片惡心的滑膩,左芮再也忍受不住,後退一步,轉身噔噔噔往樓上的房間逃去。

“芮芮……”趙轶選的聲音被左芮重重的摔門聲擋在門外,他嘆了口氣,擡手揉了揉眉心,重新在座位坐下。

“既然兇手就在咱們中間,我看我們還是盡量都聚在一起吧。”江弦說:“我看‘柯南’、‘金田一’之類的推理漫畫裏,落單的人總是最早領便當的。”

說完江弦才覺得自己這話有點不妥,左芮才剛上樓,自己這樣說難免有種意指下一個死的人就是她一樣。

這時,衆人裏最安靜的那個畫家站了起來,江弦記得柳賽娥好像說過他的名字叫汪也,是個在全國都小有名氣的油畫家。

“我不能和你們呆在這裏,我還要回房間畫畫。”汪也說。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畫畫?”龔向生出聲想要阻止汪也。

“我不畫畫難道和你們在這裏幹瞪眼?”汪也反問道:“難道坐在這裏就能抓住兇手?”

“與其浪費時間和你們待在一起,我更願意和我的畫待在一起。”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徑直上了樓,消失在二樓走廊的拐角。

“一個兩個都是些什麽玩意!”龔向生低頭輕輕啐了一口。

“這……”江弦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遲洛兮。

遲洛兮嘆了口氣:“沒有人能保證自己在警察來之前絕對不會落單,接下來的時間大家自由安排吧,但請務必提高警惕。”

話音剛落,就聽見“咕~”的一聲異響,江弦回頭望去,只見蘭曦滿臉通紅地撓撓頭:“不好意思啊,我有點餓了。”

衆人這才想起還沒吃過午飯,龔向生站起來:“午餐我做好了,還在後廚,我現在就去端出來。”

幾個服務員跟着龔向生一起進了後廚上菜。

龔向生原本作的是牛排,但過了這麽久早就冷了,于是衆人就随便吃了幾塊三明治。

人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對食物的要求便不會那麽高了。

吃完飯,趙轶選端着餐盤,說要給左芮送點吃的,上樓去了,遲洛兮也拉着江弦欲回房間,蘭曦見狀忙跟了上去。

“小睿,我很怕,我能和你們待在一起嗎?”蘭曦微微垂頭,擡起眼皮自下而上地瞅着江弦,那目光濕漉漉、可憐巴巴地,就像一條被遺棄的小狗。

“不行!”沒等江弦開口,遲洛兮就果斷拒絕道:“我和小睿回房間有一些私事,外人在場很不方便。”

遲洛兮故意将私事兩個字說的分外旖旎,也不知道蘭曦想到了什麽,臉立馬就紅了起來,嗫嚅道:“那……我在樓下等你們,小睿你可要快點回來。”

“快不了。”遲洛兮挑起眉梢:“以我的能力,恐怕要到天黑他才能下樓。”

說完就拉着一臉不知所雲的江弦回了房間。

蘭曦的臉已經紅成了一顆熟透的蘋果,他站在原地,聽見被遲洛兮牽着手還沒走出多遠的江弦天真的聲音:“你們在說什麽呀?”

遲洛兮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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