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少女與日常篇

天空陰雲密布，纏繞着怨靈氣息的風猛烈地橫掃大地，把殘餘所剩無幾的枯草枯枝吹得七零八落，肆虐得極為無情。

阿園在這風聲凄厲陰森可怕的背景下，正含情脈脈地凝望着遠處的源賴光。

相比較“那位大人”，能夠以人類的身體和意志力，抵擋她的魅惑之術的賴光，顯然更符合她的心意。

只可惜……罷了。

回眸盯住封雪，阿園輕抹紅唇，嫣然妩媚一笑。

“大人可要手下留情，不然奴家一個不小心，只怕那些可憐的人，就灰飛煙滅了呢~”

封雪很讨厭被人威脅，更讨厭拿無辜的人來威脅她，所以她只是沖阿玖和賴光使眼色，讓他們盡量帶着百姓遠離戰鬥圈子。

“放心吧，我并不是憐香惜玉的人。而且，你的‘媚術’顯然還不到家！”嘲諷地望着阿園開口，封雪的嘴炮攻擊進步顯著。

“呵……那奴家，拭~目~以~待~”阿園渾身散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魅惑，剛被阿玖和源賴光鎮壓下去的人們，此時又開始不安分地掙紮動彈起來。

封雪沒有再跟對方廢話，她可以不緊不慢地拖延時間，那些本就精氣受損的百姓，可沒有辦法支撐太久。

散開一套逆天鬼裝的光效，沒有拓本掩飾的紫色套裝，襯托出端莊大氣的風範。

忙着壓制被控制百姓的源賴光，雖然遠遠看到了那抹亮紫色，但也只是稍微驚訝了一下。

紫色為【禁】色，不過小雪來自唐土……大概，還不是很清楚吧。

拓印着桃木劍外觀流光浮動的古拂，輕靈地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原本肆意狂虐的風形成氣流，伴随着凜然的殺氣直沖阿園而去。

殺氣直逼而來，阿園本能地想要後退一步，可是看到遠處拼命壓制人們的源賴光，她咬了咬牙，臉上倏然閃過令人迷醉的妩媚笑容。

如果殺了眼前這個小丫頭，你的眼中……會不會倒映出我的身影？賴光……我說過，會讓你嘗到自己種下的惡果！即使不是現在，也會是……将來的某一日……

“戰鬥的時候分心，你這是瞧不起我嗎？”封雪手中緊握長劍外觀的古拂，在阿園心有所思的空隙間，直接割斷了她引以為傲的長發。長身玉立，傲若霜雪，微眯起眼睛冷聲開口，眼底浮動着難以捉摸的情緒。

阿園這才感覺到頸後一涼，摸了摸自己瀑布般的長發，卻只能摸到一片空氣。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阿園的上下牙齒開始打顫，眸光布滿恨意狠狠瞪去。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啧……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這麽說，還真是難得的經歷。唔，正好，比起白蓮花，我覺得還是壞女人更适合我。”

封雪不以為意地拂了下長發，黑色靓麗如絲鍛般的秀發，直接刺激得阿園妒意大發。

對于平安時代的女人而言，尤其是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由于平常無法與外人見面，總是要隔着簾子或者擋着臉部，于是一頭濃密而長的黑發，就成了美麗女子的标志。

封雪這一招不可謂不惡毒，割斷阿園充滿誘惑力的長發，不但讓她的媚術施展困難，甚至還刺激得她心緒不穩，那可是對于阿園來說，比性命還要重要的頭發！雖然，她早就死過無數次了……

阿玖看着封雪輕飄飄的語氣，三言兩語刺激得對方瀕臨崩潰，只用一招就打亂了女妖的節奏，不由得淺淺一笑，回想起初見面時封雪的模樣。

那時的她沒有厲害的武器，沒有強悍的裝備，只能憑借敏捷的身法與速度，一邊躲避鬼怪們神出鬼沒的襲擊，一邊朝它們扔毒。

對于妖怪而言明明是口糧的存在，卻能夠以一己之力奮戰至黎明……或許從那時起，他就對這個少女漸漸上心了。

同樣關注着封雪的還有源賴光，他見到封雪時是最狼狽的時刻，救他出牢籠，給了他水和食物維持生命，那個少女就如同一縷光明，照耀進終日黑暗的監獄之中。

小雪……雪姬。源賴光在心底輕輕念着這個名字，只覺得內心平靜的情緒被打亂，心湖上方泛起的漣漪彙聚成形。

源賴光不了解這種如同狂風一般，突然席卷而來的強烈思緒，他只是追随着那抹俏麗的身影，久久挪不開視線。

*****

于密林深處與百鬼纏鬥數月，戰鬥技巧純熟，打鬥方式無賴的封雪，毫無懸念地将阿園打趴下。

“你……殺了我吧……”

阿園有氣無力的喘着粗氣，妖豔美麗的容貌變得髒污，再也沒有力氣施展媚術。想到自己連秀發都變成狗啃的雜草，阿園真是恨不得呼天搶地大哭一場。

如今這副樣子……更加配不上他了吧。那般俊秀無雙的少年，終究與她無緣……

“殺你？”封雪挑了挑眉毛，彎下腰，手指撥開貼在阿園臉頰的發絲，梳至耳後，溫柔紳士的動作令阿園渾身發毛，不敢動彈。

“你……你想做什麽？！”阿園打了個寒戰，感覺到封雪的手指緩緩撫摸着她的頸項，總嚼着有哪裏不太對勁。就在她忍不住出聲詢問的時候，頸子突然被鉗住，不似外表的纖瘦苗條，封雪的力道出奇地強大，阿園漸漸感覺到呼吸困難。

“殺掉你豈不是便宜了你，你長得這麽好看，帶回去擺在客廳裏當個花瓶，似乎也挺賞心悅目的。嗯……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順勢拍了拍杏眼圓睜的阿園的頭，封雪勾起唇角，輕松地将她丢到了廢墟之中。

“把自己弄幹淨點兒，我不喜歡髒兮兮的東西。”

“你……咳咳……”阿園回過神來，發現封雪已經揮了揮手，安排式神繼續朝村外走去。

沒有了阿園的怨念做支撐，*莊上方的陰雲驅散，萬丈光芒傾瀉下來。不多時，阿園聽到村中老人歡呼的聲音，不由得扯出一個略顯苦澀的笑容。

哪怕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生存，只是為了*莊裏的大家……到最後，還是沒有人歡迎她，接受她，包容她。

只有那個令她不爽和嫉妒的小丫頭……換上一身幹淨新裝的阿園，摸了摸腦後爽利的短發，眼眸之中閃動着異樣的光芒。

‘我的家鄉有一個風俗，想要告別過去的女人，會将三千煩惱絲剪得幹淨，然後愉快地開始新生活。從今天起，你就叫做‘朝顏’吧。’

被強制定下主仆契約之後，她憤怒過，掙紮過，卻在小丫頭給她打理頭發，說出這番話之後，不知為何心裏忽然一酸。

三千煩惱絲……她是牢獄中無數女子的怨念與不甘的情緒集結而成，那些女子最渴望的其實并不是風情萬種迷倒所有人，只是想有一個歸宿，只可惜……

朝顏……或許，她也可以像清姬那般，煥發新生活出自我吧！

*****

*莊一行，封雪滿載而歸。沒有損傷一絲一毫，反而收獲一枚美少年，一名大美女。

雖然簽訂主仆契約之後，朝顏的容貌已有所改變，但是天生媚骨，眼波流轉出萬種風情，一時半會兒是掩蓋不住的。

為了不引起有心人士的注意，封雪暫時讓朝顏隐去身影，依舊召喚出清姬随侍左右。

由于多了許多重度癱瘓人士，來時只需要一天的時間，在返程的時候愣是拖到一周之久。

艱難無比地回到京中，安倍晴明與源博雅早已等待多時。安排其他人下去休養生息，封雪與兩人一同上殿回複消息。

天皇大悅，直說要封封雪為“護國巫女”，在封雪百般無奈的解釋自己是“道士”而非“巫女”之後，居然要學一衣帶水的唐國，封什麽“國師”。

想到自己印象中的國師，都是些忽悠國君追求長生不老之術，煉丹煉得整個國家都要玩完的家夥，封雪對于“國師”也沒有什麽好感。

更何況……“此次行事，若不是源賴光從旁協助，恐怕也不會這麽快結束。與其犒賞在下，倒不如将功勞給予這位勇士。”

天皇冷靜下來之後，也覺得封異國人為國師，實屬不妥。只是礙于面子，不好直接反悔，這時封雪适時的提及源賴光，天皇頓時眼前一亮，趕緊吩咐召喚源賴光上殿。

于是，封雪成功的将衆人的注意力轉移到賴光少年身上，而這位未來與麾下四大天王斬妖除魔威風不已的大将，經過這件事直接以少年之姿加入禁軍，成為了一名小頭目。

雖說源賴光如今只是禁軍的小頭目，不過想來離成為禁軍統領，深受天皇信任的日子，也不是很遠了。

對此，封雪樂觀其成。與其成為衆人關注的焦點，她更樂于悠哉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

封家大宅，日常。

早起，洗漱完畢。

召喚院子裏的草怪精魅，封雪叫上清姬與朝顏，開始晨練。阿玖死活不肯從床上爬起來，叫了他幾次之後封雪只得無奈放棄。

晨練完畢，開始準備早飯。

萌漢子博雅一大早就去市場，利用一些小特權弄來的新鮮食材，從晴明院子裏就近取材的可食用植物，溫馨而富有家常氣息的早飯做好，博雅與晴明入座完畢，阿玖這才如幽魂一般飄然而來，然後被封雪一拳打到牆壁上面，捂着臉灰頭土臉的乖乖去洗漱。

上午，陰陽寮。

晴明翹掉上朝已經成為常事，對此，封雪表現得遠比博雅淡定許多。沒事的時候，她喜歡待在陰陽寮研究術法。

天下道法，殊途同歸。現代陰陽道以家學的方式流傳下來，封雪卻無法觸及其萬分之一。如今有機會接觸最正統的陰陽術，自然是如饑似渴。尤其是，醫師作為遠程法術治療職業，對于她這種堆高敏捷走暴醫路線的異類來說，那些加血恢複上限還有複活的技能，簡直就是雞肋！

游戲裏面的複活技能的确存在，可是現實當中，封雪一直沒找到機會嘗試。一開始是在森林裏忙着逃命，打死妖怪就不錯了，哪裏能想到測試一下複活技能。更何況，當時她的修為等級還不足以開啓複活技能。

後來，被阿玖霸道的卷去大江山當山大王……的儲備糧，封雪整天想着制作美食麻痹阿玖，然後就是不錯過一切逃跑的機會，再加上與丹波國的妖怪們相處愉快，她也狠不下心抓來一只做實驗。

而現在……封雪雖然成功宰掉小兔子，然後複活它，但是如果實驗對象是人……她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沒有十足把握。

無論何時，生命都是最寶貴的。那只小兔子，被她複活之後，仍然虛弱得很，封雪沒忍心把它吃掉，就圈養起來給了朝顏，每天看着美豔大方的大美人，一臉溫柔的逗弄小兔子，也是賞心悅目的一件美事。

在陰陽寮待到中午吃飯時間，此時，家中清姬已經将午飯準備完畢。由封雪親手傳授調.教出來，如今清姬早已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她現在可是上得了戰場下得了廚房，蛇妖狀态可以吓得森林裏的小動物雞飛狗跳，人形狀态真真溫婉賢淑居家良母。

下午，封雪有時候會去城下町，幫助那些窮苦的百姓，治療疾病，興致來了，還會召喚出式神，幫助他們耕田犁地，撒種澆水，經過無數次的試驗與失敗，封雪調配出改善土質的藥物，城下町本不肥沃的土地經過改良，現在已經展現出欣欣向榮的姿态。

通常這個時候，阿玖總是被指揮得東奔西跑，慢慢地，也與當地下層百姓混得極熟。那些百姓雖然生活困苦，卻不像貴族們整日附庸風雅，吟風弄月，他們積極向上奔波着每一天，那種精神勁頭是封雪極為贊揚的，所以也願意想方設法幫主他們。

阿玖從最開始的不情願，到現在能淡定的坐在草團上，端着土碗裝着的紅薯稀飯，臉上不露一絲絲嫌惡的情緒，對此封雪表示，她的鐵血手腕還是頗見成效的。

想要留在她身邊，就甭耍什麽大少爺大小姐脾氣。像是清姬就非常聰慧，也很懂事，朝顏忌憚她的武力值，乖巧聽話了一陣子後，也漸漸适應了現在的生活。

唯獨阿玖……封雪從前拿不準對他的态度，後來一步一步試探他的底線，發現這家夥對她根本就沒有底線，索性毫無顧忌以本來面目對他，将丹波國大江山的百鬼之王，當成小弟使喚，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封雪一人敢這麽做。

午後，封雪會拎上食盒去探望辛苦巡邏了一天的源賴光。早已将賴光少年當做弟弟疼愛，全然不知每日辛苦磨練自己的賴光少年，對她存着怎樣異樣心思的封雪，很珍惜這樣難得安逸靜谧的時光。

朝顏不願意見到源賴光這個前任心上人，清姬忌憚賴光少年小小年紀展現出的破魔威力，阿玖則是壓根不肯看到源賴光這個頭號不順眼對象，所以封雪只有在與源賴光相處的時候，才能稍微獲得一些輕松自由的空間。

“小雪要是累了，就過來找我吧。任何時候，我會一直在這裏。”

賴光少年真是個大暖男，每當小雪露出疲憊姿态時，輕輕在耳邊訴說的話語，總是如同一股軟風，或是一道暖流，細細地流淌在心底，熨帖着人的心間。

夜幕低沉，入夜之後。

封雪偶爾會留在家中翻閱書籍，不過更多的時候是到京城近郊，有時候是與阿玖一起百鬼夜行，感受一下萬妖之王的霸氣，有時候則是狩獵游蕩的鬼怪，時常還會遇到比較厲害的家夥，自身的戰鬥與治療技能還有法術，都在這個過程中得到步步提升。

封雪享受着現在平靜而安逸的生活，随着百鬼名冊的進度條慢慢前進，她對于回家的期望不減反增。

她想，回家的方法，她已摸索出大概。

百鬼夜行，搜集滿百鬼名冊，大概就能召喚出系統小精靈，找到回家的路了吧！

喂喂，你以為這是七龍珠，召喚出七個龍珠就可以打魔王了嗎？太天真了！天外，充滿嘲弄與惡意的聲音順着雲層，緩緩浮現飄散在清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