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回首已成陌路

萬妖宮。

從占星閣廣德子真人那裏,得知阿玖他們正處于西面,并且所在之地妖氣沖天，馬不停蹄趕到這裏的封雪,打算先去萬妖宮主春三十娘那裏，看看能不能從她口中套出些什麽。

剛踏入萬妖宮的範圍之內，封雪只覺陰冷之氣撲面而來,就像大夏天開空調一樣,爽得禁不住抖了一抖。

玩游戲的時候尚不覺得,真身穿越進來才發現,萬妖宮不愧是建在地底的宮殿，恢弘氣派又陰氣森森，與位于天姥仙山的仙門逍遙觀，俨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封雪換上普通的紫色套裝，走在來去匆匆的萬妖宮，并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來到妩媚妖豔的春三十娘跟前，封雪先是畢恭畢敬的施了一禮。

“萬妖之主，晚輩有一事相求。”

春三十娘揚手撐起一道結界，過往的玩家完全沒覺察到異樣，只是春三十娘的NPC已經和剛才大為不同，就像是一個精致的人偶突然活了過來。

春三十娘嫣然一笑，流轉的秋波能攝人心魂。楚腰微微向前傾了些許，她擡手捏住封雪的下巴，聲音充滿蠱惑與挑.逗的意味。

“好一個俊俏的小姑娘，孤身一人來闖我萬妖宮，難不成欺我萬妖宮無人？”

“前輩誤會了，晚輩為尋夫君而來。只盼前輩能夠告知只言片語，好讓我一家團聚。”封雪不卑不亢的盯着春三十娘，心裏正飛快思索着應對之策。

這位可是萬妖宮的宮主，萬妖之王，異人的劇情裏對女異人很好，可那是基于女異人從屬于萬妖宮，如她這等出身逍遙觀的修仙之人，無需多想定是萬妖宮的眼中釘，肉中刺。

眼下只能用遭遇打動對方，憑她老公是上古天狐一族，肚子裏還懷着下一任妖王，想來春三十娘也不敢為難于她。

“哦？你夫君是何許人也，報上姓名來。”春三十娘松開封雪的下巴，塗滿蘭蔻的手指輕點朱唇，一颦一笑仿佛都帶着徹骨的魅惑。

“晚輩的夫君名為阿玖，乃是上古天狐塗山氏，此前遭遇雷劫，與晚輩失散，直至今日。如果宮主有任何消息，還請告知晚輩，晚輩不勝感激！”用力一抱拳，封雪用執着的目光凝視春三十娘。

“塗山氏？”春三十娘面露驚愕之色，看着面前進退有度的女子，認真打量了她一陣子，突然呼吸一滞。

“區區人類居然征服了高傲的天狐一族，當真是……難料，難料。”

封雪眸光璀璨如星，看到春三十娘的反應，就算她不知道阿玖的下落，應該也能告訴她一些線索。

“懇請宮主施以援手。此恩此情，晚輩定當報答！”趁熱打鐵，封雪斬釘截鐵地說道。

春三十娘走到封雪面前，滿含深意地審視着她道，“你既然找到這裏，當時有高人相助。也罷，我便助你這一回。”

說罷，春三十娘叫來門內弟子，吩咐了兩句。随後，轉過身笑着對封雪道，“時辰尚早，我已吩咐弟子前去查探，趁此機會，貴客不如在我這萬妖宮轉上一轉。看看比起雲海之巅的逍遙觀，哪個更令人難忘。”

她覺得都挺難忘的……不過到底還是自己的門派好。封雪心裏如此嘟囔着，面上謙和的笑着應了，很給面子的開始四處閑逛。

從春三十娘所在的大殿，萬妖臺，一直向西下臺階再直走，可以看到百年魅姬——狐妖袅袅，袅袅身後是九尾妖龛，封雪坐在白虎的背上，頂着那座九尾雕像看了半天，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比起阿玖的原形難看多了。”當年阿玖長出九尾的時候，喚來第一次九霄雷劫，雖然被雷劈得渾身焦黑，在她施展治愈技能之後，露出原來潔白如雪的毛色，九條尾巴随風搖動着，看上去真是帥氣極了。

有着輕微絨毛控的封雪，想到阿玖的九尾狀态，唇邊浮現出一抹微笑，清澈而又明亮，由于懷孕平添一縷妩媚。

正打算轉身離開九尾妖龛，往隔壁的魅香樓去看一看，就在封雪轉身的那一剎那，熟悉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

“……徒弟？”紅發妖異的男人有些訝異，看着封雪唇邊未褪的笑意，神情浮現一絲波動。

“最近都沒看到你上線，是出什麽事了嗎？”只一眼就确定面前的女醫師，的确是他那失蹤多時的徒弟，九龍天心中既歡喜又難過，禁不住上前抓住封雪的手。

看到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男子，聽到那一聲熟悉懷念的徒弟，封雪的心情霎時如波如浪，劇烈翻湧着莫名的情緒。

許久，她微微一嘆息，“師父，好久不見。”

于九龍天或許只是幾個月，于她卻是數十年光景。哪怕她的外表依舊如少女，內心卻找不回當年的波動。

只希望，能從九龍天口中得知些情況，他時常往返于任務地點與師門，或許能知道阿玖和封晨的下落？

幽暗的地底宮殿一角，順着鐘乳石滴落的水滴，在旁邊的池子裏濺出聲音。每一滴，都仿佛敲擊在九龍天心上，從未有過這樣壓抑的感覺。看着笑容平靜溫和的女醫師，曾經強行壓制下去的情感，在這無聲的注視下又洶湧起來。

“徒弟……阿雪，我和宮主離婚了。”突然感覺到口幹舌燥，九龍天緊盯着封雪看，不知為何緊張得不行。

“宮……主？”封雪的表情有些困惑，過了許久，才後知後覺的想起，當初九龍天娶的那個女醫師，似乎就叫做“宮主大人”。

她曾經以為九龍天不會結婚，就算結婚大概也會找個強力女異人或者射娘，誰知道最後居然找了個還不如她的女醫師。一個除了等級，無論裝備還是PK技術，都遠遠不如她的玩家。

曾經在三生石婚禮的時候，無意間聽到過宮主的聲音，大概……師父喜歡的是那類聲音甜美，會撒嬌賣萌的可愛小女生？

往事一幕幕重現在腦海中，九龍天周身環繞着龍鳳，坐在土豪坐騎飛行如意上，周圍跟着一堆石靈鬼靈，無比拉風，霸氣又搶眼。可是，封雪的內心不起一絲漣漪，眼神至始至終都沒有變化過。

她突然恍然大悟，看似人未變，景依舊，其實一切都變了。

“嗯……那就恭喜師父又恢複單身了。”瓷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容，在幽暗的地底微光裏，像是一朵緩緩綻放的花。

九龍天睜眼望去，明明和當初一模一樣，從外表到聲音都沒變化，但是不知怎的，他心裏莫名地有些發慌。

但使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

回想當年得知男女異人的感情糾葛，徒弟特意跑去玩了女異人的小號，回頭義憤填膺的拉着他，不停的罵男異人是個負心漢，冷血無情的混蛋，記得當時也是在這萬妖宮裏，徒弟一身嬌俏的流觞套裝，身後還有一雙透明的翅膀，站在那裏氣得臉微紅，真是讓人移不開視線。

将近半年未見，他仍然沒有改掉，每次上線先看看徒弟在不在線的習慣。終于見到等了幾個月的徒弟，九龍天卻隐隐約約感覺到，徒弟變了。

封雪看着九龍天神色微變，明白她的話還是傷到了他，不由得在心底微微一嘆。

他當初一言不發跑去結婚，她傷心之餘下嫁承諾流年。結果直到她結婚那一日，通知師父去參加他的婚禮，卻被告知師父去了三生石。不是為了她的婚禮而去，而是……他自己的婚禮。

那一日，風雪漫天與承諾流年大婚，九龍天一擲千金，漫天玫瑰花雨下了一整天。不是為她，而是為了他的新娘，宮主大人。

她鬼使神差的開了異人小號，一面心不在焉的與流年成親，一面偷偷摸摸的跑到師父的婚禮現場。

眼睜睜看着師父與宮主大人結為連理，另一邊，承諾流年在月老面前與她擁吻，承諾要許她一世流年安穩。

回首往事，就像一出誇張狗血的鬧劇，當濃妝豔抹的演員褪去妝容，徒留下慘白令人心驚的臉，仍然不時浮現在人們眼前。

“師父，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去忙了。”不想再繼續留在這裏，更不想被師父看出她的異樣，封雪禮貌而疏離的笑笑，作勢就要往隔壁走去。

那感覺……就像是，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就再也見不到她一樣。想到幾個月前，突然從好友欄，排行榜，各個地方神秘消失的“風雪漫天”，九龍天心裏一緊，鬼使神差突然一把拉住封雪。

“徒弟，嫁給我吧。”

哪怕表現得再怎麽不在意，當聽到九龍天用熟悉的聲線，有些緊張的吐出這句話，封雪還是不由得心跳亂了半拍。

回眸看着拉住她的九龍天，封雪不禁覺得可笑又可憐。

曾幾何時，那個叫“風雪漫天”的小醫師，為承諾流年的苦苦追求而煩惱，為師父突然結婚而痛苦糾結。

然而到頭來，承諾流年消失得無影無蹤，九龍天……他捧在手心的宮主大人，燒錢下了一天的玫瑰雨，如今又在何方？

封雪心中覺得可悲又可憐，同時又隐隐想發笑，結果居然真的笑了起來。

看到封雪笑靥如花，九龍天呼吸變急，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

“那個，徒弟，你答應了嗎？”

凝望着面前俊美如初的男子，封雪淡淡一笑，輕柔卻不容置疑的，緩緩推開了他的手臂。

“師父，我結婚了。不是在游戲，而是現實中。并且，我有了孩子。”

靜靜注視着九龍天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變成沒有血色的蒼白，封雪慢慢轉過身，輕輕朝魅香樓走去。

九龍天站在原地，雙手緊握成拳頭，骨節處泛起可怕的白色。凝視着封雪離去的背影，他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有些感情，哪怕只是一時的猶豫，都有可能成為永遠的遺憾。

而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會再回來。

阿雪，師父……祝你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小雪的補刀技能MAX

可憐的師父大人，其實如果不是女主意外穿越，他還是很有可能榮登男主寶座的。

可惜呀~作者君就是看不得他們師徒好~作者君才不承認她是在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