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1)

又到了周末,上一個周末的時候,賀成安開車帶樂明心去附近城市的游樂園,瘋玩了一天,在天黑的時候坐上摩天輪,等到了最高處,腳下是萬家燈火霓虹閃爍的時候接吻。這個周末去哪兒呢,樂明心戳開手機上的微信,正要給賀成安發微信,賀成安的消息卻先發了過來。

“康宸說今晚聚,九點見。”

啊,不是二人約會,但想想沉迷戀愛已經好久沒見過孤苦的老父親康宸了,樂明心內心就有點說不出的愧疚,爽快地答應了,往常好幾次都是賀成安順路過來載他過去,這回賀成安卻說有事,讓他自己過去,直接那兒見。

樂明心不疑有他,等差不多到點了就收拾好自己打車過去。

已經入夏一段時間了,空氣悶熱潮濕,好像要醞釀一場大雨,江風吹來都不覺得涼快。樂明心從車上下來,急于擺脫悶熱,三步并作兩步就去夠酒吧的門。

往常雖不算熱鬧但也不冷清的江湖邊安靜非常,連燈都沒開,樂明心推開門之後就站在黑暗裏,只能依稀透過外頭投射進來的燈光,看見桌椅的輪廓。

“哎,有人在嗎……”

樂明心喊了一聲,沒人搭理他,他只好手機摁亮,在牆上摸索着找燈的開關。他把摸到的開關全部摁下去,一樓的燈卻沒有全亮,只亮了一點,足夠他看清楚了。

一樓正中間的桌椅全部都兩邊挪了,留出一條道,僅有的亮着的燈撒下溫潤的黃光,一盞一盞照着這條通往木制小舞臺的小路,地上甚至灑滿了鮮紅的玫瑰花瓣,土氣又浪漫。

樂明心倒吸一口氣,不想去踩地上的花瓣,小心翼翼地用腳尖撥開,一點點往前挪。

舞臺上亮了一盞頂燈,在地板上投下一個暖黃的圓。

樂明心好像猜到了一些,心砰砰直跳,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嗨,有人嗎……”

有人對着麥克風清了清嗓子,樂明心在看去,發現賀成安從黑暗中走出來,在舞臺上那個光圈裏席地坐下,手裏拿着麥克風,垂着眼睛不看樂明心,只是又清了清嗓子,沉着地說道:“可以了。”

樂明心站在一地的玫瑰花瓣中,聽到一陣吉他的撥弦聲,看過去,是辛堯坐在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裏給伴奏,他捧場地鼓了掌,賀成安擡起頭飛快地瞄了他一眼,又低了下去,眼睛盯着麥克風,吞咽口水的動作帶動喉結上下滑動,好像很緊張似的。

吉他的伴奏則一如往日地穩,前奏是幾個安靜而簡單的和弦,很熟,樂明心聽過的。

“着迷于你眼睛,

銀河有跡可循,

穿過時間的縫隙,

它依然真實地

吸引我軌跡……”

賀成安的聲音有些微微的抖,開始甚至有點錯拍,是辛堯放緩了節奏等他,但他表情鎮定,認真得甚至有些嚴肅,聲音低沉磁性,是很好聽的。

樂明心一邊聽,一邊慢慢地朝那頭走過去。

“這瞬眼的光景,

最親密的距離,

沿着你皮膚紋理,

走過曲折手臂

做個夢給你……”

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賀成安越唱越熟練了,擡起頭來看着樂明心,眉骨和睫毛的陰影被頂燈投到眼下,一片神秘而深情的陰影,歌曲的尾音拖得稍慢,像情人不舍得離開皮膚的手,他看着樂明心閃着光的眼睛,嘴唇輕輕分開,夢呓般輕輕地唱:“做個夢給你……”

“等到看你銀色滿際

等到分不清季節更替,

才敢說沉溺。”

樂明心聽得連呼吸都屏住了,站在高到他腰際的舞臺邊,微仰着頭看賀成安。

歌聲停了,賀成安把拿在手裏的麥克風放在一邊,單膝跪在地上,彎下腰,居高臨下地去親樂明心,是輕輕碰碰嘴唇又分開,然後又不舍地黏上去的親法,沉溺地親吻着。

樂明心不由得撐着舞臺的邊沿,微微踮腳。

伴奏還在盡職盡責地彈着吉他,但他們倆誰都聽不到了。

“哎!那什麽!停一下!”

樂明心被康宸的大嗓門吓得一驚,差點把賀成安的舌頭給咬了,咳得滿臉通紅。他轉過去,發現燈已經被康宸全部打亮了,辛堯和他正站在旁邊,滿臉寫着“狗糧真脆”。

辛堯抱着吉他,抱怨道:“明明整首歌都練了,為什麽只唱了前面一點點!”

賀成安從舞臺上跳下來,摸了摸鼻子,說道:“也挺好的……”

康宸誇張地錘着老腰,踢了踢腳上的花瓣:“老子幫你撕了一下午玫瑰花,還鋪得這麽均勻,回頭還得掃了,真是費勁。”

樂明心吶吶道:“謝、謝謝啊……”

康宸恨鐵不成鋼:“你謝什麽啊,該他謝……”

賀成安打斷道:“外面好像要下雨了,你們不走嗎。”

康宸還要說話,辛堯拽着他往外走,邊走邊說道:“走走走,馬上就走。”

兩個人咋咋呼呼地走了,裏頭立馬安靜了下來,樂明心有些不好意思,腳尖踢了踢地上的花瓣,說道:“要不咱們掃了吧。”

賀成安盯着他,問道:“你喜歡嗎。”

樂明心抿着嘴笑,擠出了酒窩:“喜歡啊。”

“那,我的追求合格了嗎,”賀成安抓了抓頭發,臉上也帶了點紅,“你願不願意……”

他還沒說完,樂明心連忙接上:“願意!”

賀成安挑眉問他:“你願意什麽呀?”

“哎,就是……”樂明心說道,“就是願意當你男朋友啊。”

他這話說得坦率直白,好像這是再淺顯不過、再順理成章自然而然不過的道理,賀成安一時說不出話來了,只是看着他,看着他仿佛有光的眼睛,還是這雙眼,恍惚間仍能記得他趴在牆頭上,汗珠濡濕短發,頭頂是漫天夕陽雲霞。

一切都變了,但一切又沒有變。

外頭響一聲悶雷,預示着大雨将至,賀成安牽起他的手,說道:“走吧,回頭下大雨了。”

之前牽手的次數也不少了,但這次不一樣,他們已經是對方的男朋友了啊。樂明心抑制住自己甚至想像小學生那樣牽着手甩來甩去的沖動,猶豫地說道:“不收拾一下嗎。”

賀成安拉着他往外走,說道:“明天再說。”

他的車就停在酒吧門口對着的江邊,不過寥寥幾步距離,天上的雨已經忍不住似的,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他們連忙跑起來,飛快地開了車鎖,坐進車裏。

樂明心抹了抹沾上雨珠的頭發,外頭小雨變大雨,噼裏啪啦地打在車頂上,雨刷一下一下把車前窗的水流撥開,然而雨太大了,酣暢淋漓地下,雨刷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賀成安幹脆把雨刷停了,抹掉鼻尖上的雨珠,說道:“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了。”

“嗯。”

樂明心看向窗外,大雨打在玻璃上,把外頭的景物都模糊模糊了,賀成安把車載音響打開,大雨把車廂裏的空間和外面隔開,他們的呼吸在密閉空間裏交纏。

賀成安一副老神在在等雨停的樣子,趴在方向盤上,側着臉看他,一句話也不說,嘴角噙一絲笑意,像在想什麽讓人愉悅的事情。樂明心被他看得無端燥熱起來,屁股在座椅上挪了挪。

在車裏發情也太丢人了。

樂明心立馬轉了個話題:“你之前說可以給我看的,那個素描本。”

“可以啊,”賀成安懶洋洋地說道,“本來就畫的是你。”

樂明心想起之前見到李啓時,他說的話,于是問道:“李啓說他看過,裏面畫了很多手和腳還有背影的素描。”

“是啊,一是怕被人發現畫的是你,二嘛……”賀成安尾音拖長,一副要吊人胃口的樣子。

樂明心果然好奇了:“什麽?”

“因為好看。”

哪裏好看了。

樂明心把自己的一雙手伸到眼前,因為打球和握筆姿勢不正确,指尖和指節處有薄薄的繭,腕骨凸出,黑色的機械手表表帶正好卡在那裏。他抓起賀成安的手,覺得更好看。

賀成安任他抓着自己的手翻來覆去,嗓音在雨聲裏有些模糊。

“好看,腳更好看,”賀成安笑了笑,眼睛眯着,“每次都想抓一把。”

高中的時候,樂明心的鞋櫃裏都是籃球鞋和板鞋,穿籃球鞋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穿板鞋的時候就一定不肯穿長襪,一定要穿比腳腕低的短襪,不然就土氣了,都是高中生的潮流。這樣穿的時候,腳踝就會在襪子和校服褲腿中間露出來。

樂明心從他的話裏咂摸出了點不健康的绮思,好不容易褪去的燥熱又席卷而來,他不去接賀成安的話,微微側頭看他,嘴巴微張着,湊過去和他接吻。

賀成安馴順地張開嘴任他親,近乎縱容,樂明心像只小狗,在他嘴唇舌尖處吮咬,親着親着,他整個屁股都離開了副駕駛座,賀成安本來就趴在方向盤上,被他親得壓到車喇叭,響亮的喇叭聲不過響了一下,又被愈發大的雨聲蓋住了。

倒是樂明心被吓了一跳,猛地坐直,滿臉正經,只是濡濕的嘴唇和因為情動而微紅的眼眶出賣了他。

賀成安坐起來,擦了擦嘴角,伸長手把樂明心撈過來,這次換他深入了,吃糖似的吮吸樂明心的舌頭,然後又堵住他的嘴,側着頭在裏頭翻攪,親吻的聲音在車廂裏清晰可聞,親得樂明心喘不過氣。

“要不試試在車裏……”

賀成安的吻從嘴巴一路落到耳根,聲音仿佛帶着黏膩的水汽,還不等樂明心反應過來,就把他從副駕駛座上摟過來,讓他跨坐在自己的身上。

幸好是大越野,不然按照兩人的身高,樂明心得撞頭。

雖然外面大雨傾盆,但畢竟還是路邊,樂明心臉上臊得慌,推了推賀成安的胸膛,企圖從他腿上下去。

“嘶——”賀成安摟緊他的腰,把他摁回去,“別動。”

樂明心立馬不動了,他感覺到賀成安已經硬了,隔着褲子頂着他的屁股,他猶豫地看了看窗外:“要是有人……”

賀成安自顧自地把樂明心的褲子拉鏈拉開,在他鼓起帳篷的內褲上用食指刮了一下,沉聲說道:“口是心非。”

羞恥是真羞恥,興奮也是真興奮,樂明心根本不敢低頭去看,摟住賀成安的脖子,弓着腰,把臉埋在賀成安脖子根處,在賀成安隔靴搔癢式的挂蹭中忍不住挺腰,挺腰的動作磨蹭到了賀成安,兩個人都被這場景刺激得微顫。

賀成安在樂明心的腮幫子上落下碎吻,哄道:“爽嗎,自己掏出來。”

樂明心閉着眼,摸索着把陰莖從內褲裏掏出來,又被賀成安的手帶着,把他蠢蠢欲動的那根也掏了出來,兩根陰莖并到一起,脹紅的龜頭互相剮蹭,馬眼流出腺液,不一會兒,莖身上就濕得泛着水光,兩個人的手上也盡是泛着腥氣的液體。

套弄的動作越來越快,卻在臨近高潮的時候戛然而止,樂明心小腹繃緊,只差最後一下子就要射了,難受得直哼哼,不自覺地用臉頰去蹭賀成安的側臉,撒嬌懇求。賀成安也忍得難受,陰莖粗硬,直挺挺地立着,但他還是沒有繼續弄,只是掐着樂明心的腰讓他跪立起來。

“乖,把褲子脫了。”

再大的車型也終歸施展不開,樂明心腰後面頂着方向盤,又着急又窘迫地把牛仔褲和內褲脫了,T恤也脫了,一并丢到後座去,渾身上下光溜溜的,腳上的襪子卻不脫,陰莖翹着,恥毛被剛才的手淫弄得濡濕而狼狽,坐在除了褲子其他衣物整整齊齊的賀成安身上,簡直像個暴露狂。

雨勢暫緩,雨滴不像剛才那麽密密麻麻了,透過車窗甚至能看到江的另一邊教堂尖頂的模糊輪廓。

如果有人透過車窗往裏看就完了。

樂明心這麽想着,卻只覺得更加難耐,塌着腰靠在賀成安身上,光裸的肌膚被車載空調的涼風吹出了雞皮疙瘩。

賀成安單手在車上翻出了套子和潤滑,失笑:“原本打算今晚用的,屁股翹起來。”

樂明心閉眼喘息,扶着賀成安的肩膀撐起來,任由賀成安濕潤的手指在後穴進出,多餘的潤滑液順着大腿往下流,樂明心不由得縮緊後穴,絞緊賀成安的手指,怕弄髒車座。賀成安把手指往外抽,掰着兩邊臀肉,讓樂明心緩緩往下坐。

這個體位進得深,樂明心又忍不住敏感地收緊,賀成安用手輕揉兩人的結合處,直到那裏的皺褶完全被陰莖撐到極致。

進到最深處時,樂明心一動不敢動,仿佛連呼吸都帶動了後穴那根,他悶悶地呻吟一聲,還沒來得及适應後穴的飽脹感,賀成安就兜着他的屁股小幅度地颠起來,陰莖淺淺抽出又在重力的幫助下重重插進去。

樂明心開始壓抑着不敢叫,怕雨聲蓋不住呻吟聲,但後來,賀成安兜着他的腿彎,把他整個人抱起來,把陰莖抽出到只剩下龜頭,然後又重重壓下去,龜頭擦過離肛口不遠處的前列腺,樂明心再也不顧上壓抑了,仰着頭呻吟,被颠得聲音顫抖,沒多一會兒就全部射到賀成安的衣服上了,白糊糊的一大片。

樂明心整個人癱軟在賀成安身上,出了一身汗。

賀成安還沒射,深呼吸兩下,艱難地換了體位。他把椅背往後放到最平,讓樂明心大張着腿坐在車座上,一只穿着白襪的腳踩在車門把手上,後穴猶自張合不住,擠出潤滑液。

再一次插進去的時候,樂明心只是整個人抖了抖,過了不應期之後,陰莖很快又硬了,被頂得甩來甩去,賀成安埋頭苦幹,九淺一深,操弄了好一會兒又突然停住,陰莖在緊窄濕潤的後穴裏勃動。

樂明心喘着氣問他:“怎、怎麽了……”

賀成安順着他泛紅的胸膛一直親到脖子,輕輕地動了動,啞着聲音說道:“你要叫大聲一點。”

“啊……會被人看到的啊……”樂明心渾身泛紅,後穴絞緊收縮,腳趾都緊緊蜷着,邊喘邊說。

“看不到的,我擋着呢寶貝兒,叫一叫。”賀成安輕輕地動,比全然不動還讓人難受,高潮就在看得見的不遠處,卻總是去不到。

樂明心嗫嚅兩聲,張開嘴叫道:“啊嗯……我叫了……你、你快動一下……”

賀成安動作加快了一些,邊頂弄邊繼續磨他道:“再叫吧,好不好,再叫……”

理智被情欲完全淹沒,樂明心把羞恥心完全抛到腦後,想到什麽就怎麽叫,把平常片子裏聽到的,小黃書裏看到的全抖不管不顧地輕聲哼出來。“深一點……啊……好爽……好大……”

翻來覆去的幾句,讓賀成安的動作越來越快,到最後幾乎是發起狠來,激烈地操弄,頂得樂明心不斷往上出溜,到最後高潮的時候,兩人都是一身汗,摟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喘着。

外頭的雨已經差不多停了,只剩下零星幾點。幸好這裏道路偏僻,今天酒吧又不營業,鮮有人通過,越野車底盤穩固,再如何也不像普通轎車,一做點什麽就震得人盡皆知。

樂明心光着屁股把後座的衣服撈回來,穿好後坐回到副駕駛,後穴只是暫時簡單清理,動一下,就有深處的潤滑液流出來,失禁似的,讓人羞恥,更別提賀成安衣服上射上去的擦不幹淨的精液。

賀成安啓動車,幫樂明心把安全帶扣上,在他紅腫的嘴唇上親一口,朝家的方向駛去。

賀成安的停車位在工作室外面,兩人做賊似的襯着夜色溜回去,一進到小樓裏,樂明心忍不住坐在地上,傻笑起來。

“我要洗澡。”他笑着說道。

賀成安背對他蹲下來,一把把他背起來,樂明心驚呼一聲:“幹嘛啊!”

賀成安背着他上樓,邊走邊說道:“待會兒再洗,送你個東西。”

二樓鋪了地毯,賀成安把他放在地毯上,把畫架上蓋着的布掀開,露出下面的那一幅畫,畫上畫着閃耀的流星,拖着光劃過夜空。

賀成安把畫拿起來,說道:“這是我看過的第二讓人心動的星星。”

樂明心盤腿坐着,不錯眼地看着那副畫。賀成安走過去,蹲下來,在樂明心的左右兩邊眼睑上各親了一下,聲音低沉醇厚得讓人心醉。

“最讓人心動的星星,在這裏。”

樂明心眨眼,眼睫毛掃在賀成安的嘴唇上,他說道:“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一直一直。”

“我也是,一直都是。”

全文完

番外一 你曾是少年

樂明心最讨厭聽語文課了,這節課在複習古文,語文老師毫無起伏的音調應和着窗外的蟬鳴聲,平淡得讓人昏昏欲睡。他用手托着腮,眼皮子上下打架,頭一點一點的,沒直接趴下睡覺已經是他最後的努力了。

突然椅子被輕輕踢了一下,樂明心一個激靈醒過來,想要往後轉,又立馬止住了,挺直背坐好。

後面傳來一把氣定神閑的聲音。

“老師,我想上一下洗手間。”

語文老師基本沒有考慮就點了頭,賀成安是她最喜歡的學生,一手行楷寫的很漂亮,文章寫的更加漂亮,每次大考之後,他的作文總是印了出來往年級裏發。

身後傳來椅子拉開又推回去的聲音,然後是教室後門打開又關上,被打斷了一小會兒的課又繼續無波無瀾地上下去,樂明心這下卻一點都不困了,幾乎有點坐不住了,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好不容易看着手腕上的表盤裏的分針過了五小格,他舉手說道:“老師,我……我有點不舒服,想去一下醫務室。”

這回,語文老師盯着他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兒,才不情願地說道:“去吧,快點兒回來。”

樂明心放緩了腳步,努力扮演一個不舒服的學生,慢慢地挪出去,輕輕地把教室後門關上。他在空無一人的走廊左右張望一下,三步并作兩步順着樓梯往下走。

上課時間的校道上基本沒人,夏日明豔的陽光透過樹影打在路上,蟬鳴聲仿佛一次指揮有序的大合唱,突然的集體停止之後,又整齊地重新喧嚣起來。

樂明心踩着蟬鳴的節奏,路過大門上鎖的植物園,他翻上牆頭往裏看,綠草在風中微微擺動,水石榕開得正好,密密麻麻的白色花瓣吊在枝頭,把稍微細些的枝條都微微壓彎了。

裏面沒人。

樂明心皺眉,小聲低呼:“賀成安……”

樹後面伸出一只手來,揮了揮。

樂明心皺着的眉頭松開了,三兩下手腳并用翻過牆頭,往下跳,落在松軟的草坪上,繞着兩人合抱粗的樹幹,轉到後面,見到賀成安靠坐在樹幹上,撿了一片大葉榕的落葉,蓋在臉上,擋住細碎篩下來的陽光。

樂明心把那片樹葉拿開,賀成安眯着眼,懶洋洋地說道:“我都快睡着了。”

樂明心和他并肩坐下來,兩條腿肆意伸展着,伸了個懶腰,問道:“出來幹嘛呀。”

“不幹嘛。”

樂明心向來是當好學生的,不逃課,最大膽也不過上課的時候偷着眯一會兒,又或者是沒來得及做的作業早讀時偷偷摸摸抄一下,他瞪着眼:“那你幹嘛踢我椅子讓我出來。”

賀成安裝傻:“我踢了嗎?沒有吧,可能是不小心的,你要麽回去?”

樂明心簡直被他的不要臉驚呆了,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草屑,真的就要回去了,賀成安正要拉他,有人隔着植物園上鎖的門往裏喊話:“誰在裏面?”

是路過的老師,聽到他們的說話聲,但他沒有進來的鑰匙,只能隔着門往裏看。

“噓——”

賀成安站起來,把樂明心拉回來,往樹後面躲了躲,幸好樹幹夠粗壯,兩個人疊着能被遮嚴實。

賀成安一只手撐在樂明心耳邊,另一只手撐在他腰旁,手腕隔着薄薄的校服夏裝硌着腰,臉和臉挨得極近。樂明心眨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賀成安,鼻尖沁出小汗珠,耳朵漸漸紅了。

過了一會兒,他小聲問道:“走了嗎……”

賀成安不回答他,他想要往外探頭去看,賀成安扶着他的臉把他的頭掰回來,手卻沒有縮回去。這大夏天的,樂明心竟然覺得,相比起他臉上的溫度,賀成安的手心居然有些涼意,他眼睛眨了眨,眼睫毛扇在賀成安的拇指上。

後來他們回去的時候是前後腳,賀成安先回去,樂明心躲在樓梯轉角,小腿肚子貼着牆壁上涼呼呼的瓷磚,臉上還是燙得發燒,心砰砰跳個沒完,坐回教室後,後半節課都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樂明心往後轉,後桌的賀成安一如以往地趴在桌子上,臉埋在胳膊肘裏,後背柔和地起伏,仿佛睡着了。

樂明心反坐在椅子上,趴在椅背上,輕輕地吹了一口氣,賀成安剛剛長長不久的發茬被吹動,他從胳膊肘裏露出半邊臉,眼睛睜着,毫無睡意,笑得微微彎起來,聲音悶悶的:“幹嘛?”

“沒、沒幹嘛……”

樂明心被他吓得,連忙站起來,拎起水杯就往外跑。

已經是高二下學期的結尾了,上一屆的高三高考已經結束了一段時間。學校隔壁的高處有個狀元亭,裏頭有個狀元鐘,高考前那段時間,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聽到有高三的學生去把狀元鐘敲得“哐當”響,讨個意頭。

但是班主任已經不止一次提醒過他們。

“你們別去敲那個鐘啊,有一屆有個高三的,高考前一天晚上去敲鐘,敲出一只馬蜂,把他蟄成豬頭,第二天都沒法考試了。”

底下哄堂大笑,雖然只剩下一年了,但高考離他們好像還有很遠。

“你要不要……”

樂明心沒聽清,身子往後靠了靠,感覺到賀成安的嘴唇在他耳邊碰了碰,小聲重複道:“你要不要去敲一下。”

說敲就敲,反正如果真的從鐘裏飛出一只大馬蜂把他們蟄成豬頭也不會怎麽樣。

晚上熄燈後,生活老師已經巡過樓了,樂明心打着手電在被窩裏看小說,床上拱起一個發光的小帳篷。沒翻幾頁,手機就震了一下,是賀成安發了短信過來。

“走了。”

樂明心“啪”聲關了手電,掀開被子摸黑穿鞋子,舍友紛紛從被窩裏鑽出頭來,手機的光照着一張張詭異的臉。

“幹嘛去啊?”

樂明心小聲回答道:“敲鐘啊……”

舍友全部悶在被子裏狂笑,給予他真摯的祝福:“希望那只馬蜂今天不在家。”

樂明心雙手抱拳比了個“承讓”的手勢,蹑手蹑腳地開門出去。賀成安就站在夜色裏,插着兜靠牆站着,大搖大擺,仿佛不是熄燈後偷溜出來的。

熄燈後宿舍的大門是關上的,賀成安揚揚下巴,壓低聲音說道:“走這邊。”

兩棟宿舍樓中間連着一條露天的走廊,他們從中間過,賀成安走在前面,突然間轉過來拉着樂明心的手,把他拉得彎下`身子,拉得樂明心連忙用眼神問道:怎麽啦?

“小心被看見。”

兩個人弓着腰,一前一後地過了走廊,走到另一邊的樓梯,摸着黑下樓。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故意的,賀成安手一直沒松,兩人就這麽牽着手下樓梯,樂明心緊張得手心出汗,把手從賀成安手裏掙出來,在校服褲上蹭了蹭手心的汗。

賀成安回頭看他一眼,他又把手遞回去,兩人重新牽着手,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宿舍區的牆邊,從一個有花壇墊腳的地方翻出去。

狀元亭建在半山腰的高處,兩人踩着臺階上去,從那裏可以俯瞰大半個被夜色籠罩的校園。夜風涼爽,樂明心撐着亭子的欄杆,深呼吸一口,校園建在郊區,有寥寥幾點螢火在空中飛來飛去,他輕輕吹了個口氣,吹得螢火蟲在空中翻了個跟鬥。

賀成安站在他旁邊,和他肩并着肩,說道:“好安靜啊。”

樂明心應道:“是啊,待會兒咱一敲,肯定很響……”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點憋不住笑。賀成安忍着笑,輕咳兩聲,催道:“趕緊的,還得回去睡覺呢。”

四周圍都黑漆漆的,一口大鐘懸在正中間,看着居然有點滲人,樂明心手扶着敲鐘的大鐘棰,正要往上撞,賀成安使壞,冷不丁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樂明心本來就緊張,被吓得低叫了一聲,手一松,鐘棰蕩下去,“當——”一聲把鐘敲響,鐘聲在寂靜的校園裏傳出老遠。

賀成安忙道:“走了。”

樂明心左右看看:“有馬蜂嗎?”

賀成安屈指敲了敲他額頭:“傻了嗎,待會兒老師來了。”

樂明心連忙點頭,也不知怎麽的,迷迷糊糊中手又被牽緊了,三步并作兩步沖下臺階,往宿舍跑回去,一路上都沒遇到老師,手腳并用地翻過牆,一落地就見到宿管老師拿着手電從寝室裏走出來。

“往後退……”

賀成安推着樂明心貼着牆躲進陰影裏,這下兩個人貼得比白天的時候還要近,胸膛挨着胸膛,跑動過後心跳激烈,隔着兩片胸膛“砰砰”對撞。

“你……”

“噓——”

樂明心只能又把聲音壓了壓,貼着賀成安的耳朵,小聲說道:“聽說要許願了之後再撞才靈,我都沒來得及許願……”

賀成安的耳朵被他的熱氣噴得發癢,聳起肩膀蹭了蹭,問他:“你許什麽願。”

樂明心一副“這你都不知道”的驚訝表情,說道:“大學跟你考一塊兒啊。”

兩個人四目相對,賀成安愣住了,樂明心滿臉的理所當然,眨着眼睛看他,不解地問道:“怎麽了?不行?”

他們本就隔得近,賀成安微一偏頭,兩人嘴唇相貼,樂明心驚愕地瞪大眼睛。賀成安垂着眼睛,見他一臉驚訝,伸出手蓋住他的眼睛,嘴唇稍稍分開:“閉上。”

樂明心聽話地閉上眼睛,兩人又重新親在一起。

拿着手電的老師早就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他們藏在牆角的陰影裏,牆上的爬山虎葉子随着微風在兩人的臉頰上輕觸。

樂明心從沒接過吻,閉着眼,微張着嘴巴就不知道該怎麽幹了。

倒是賀成安主動,分開他的嘴唇,舌頭試探性地伸進去,兩個人都是生手,牙齒磕了,舌頭打架,心蹦得像揣了好幾只兔子。

最後嘴唇分開的時候,樂明心嘴巴濕漉漉的,眼睛也泛了水光。

賀成安說:“答應你了。”

樂明心腦袋裏還有一桶漿糊,茫然道:“答應啥?”

賀成安牽着他上樓回寝室,說道:“你傻了嗎。”

七夕番外——《I NEED YOUR LOVE》

Day-3 朝暮裏

“你寫好了嗎,讀給我聽一下。”

“沒寫好呢。”

“你都寫了好幾天了,”常明安嘆了口氣,坐在沙發上,朝半掩着的房門耐心哄何慕,像哄一只小心翼翼的貓咪,“沒事的,寫成什麽樣都不笑你。”

何慕探出頭來:“說得不好的地方一定要批評我。”

常明安認真地點頭:“好的,批評你。”

何慕手上拿着一沓紙,那是他花了好幾天寫的簡歷,他大四畢業了,打算去之前一直兼職的舞蹈班應聘現代舞的老師。雖然兼職了好久已經跟那裏的老師很熟了,但還是要走正式面試的渠道,而且要是表現的不好,會讓別人難做的,何慕不想背後被人笑自己是靠關系才當上舞蹈老師的。

“等會兒,我把空調打開,”常明安笑道,“面試的時候麻煩着裝整齊。”

天氣熱,家家戶戶都是空調24小時嗡嗡轉,但常明安鼻子不好,長時間開空調鼻子難受,所以一般白天何慕都盡量多開門窗通風,穿多了難免熱,所以何慕一般都只套一條絲質的吊帶睡裙,邊說話吊帶邊止不住往下滑。

“哦。”何慕很少當衆演講或發表見解,雖然對着常明安不緊張,但一聯想到應聘的時候要脫稿,還要表現得從容淡定就緊張得整個人都木了。

何慕閃身進了房間,把睡裙脫下來踢到一邊,胡亂扒拉了一件常明安的大號襯衫套上,扣好扣子,過長的袖子挽到手肘處,把已經背好的稿子扔到一邊去。

何慕:“嗯哼。”

常明安忍住笑意,認真嚴肅地充當面試官的角色,把翻着肚皮躺在客廳正中間舔毛的木木撈起來放在自己旁邊充當面試官2號,看了看手上并不存在的資料,正色道:“何老師,你好。”

何慕忍住自己想拉扯衣服下擺的緊張沖動,把常明安當作面試官,陳述自己的自我介紹還有準備好的面試說辭,開頭還有些磕磕巴巴的,後面就順溜了。

“——謝謝。”

何慕鞠了個躬,像跑完馬拉松似的長出一口氣,有些緊張地看向常明安。

“很不錯啊。”常明安溫和地說,就像他平常在課堂上表揚起來回答了正确答案的學生。

何慕壓根不信他說的,坐在發涼的地板上,看着自己塗得紅彤彤的腳指甲,垂頭喪氣。那是昨晚常明安幫他塗的,因為生疏塗得并不均勻。

常明安站起來,走到何慕面前蹲下,朝他張開手臂示意了一下,何慕摟着他的脖子,被他兜着屁股一把抱起來。

“說了多少次,不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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