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容安背對着尤映寒,靠牆緊緊蜷縮在床上。

尤映寒坐在床邊,也是背對。

屋裏一片寂靜,沒人說話,空氣裏還漂浮着兩人信息素交融的味道。

而這味道在靜默裏慢慢消失。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外院子傳來重重的腳步聲,有人過來了,打開了隔壁的房間門,跟着透過薄牆傳來那人挪動桌椅的聲音。

這個院子的隔音很差。

尤映寒聽了一會別人的聲音,開口“你什麽時候到這裏的。”

容安不和她說話。

尤映寒皺眉,怒氣微起,她身上帶傷,又剛标記過omega,信息素控制不穩,稍微情緒激動便會洩出。

容安才被标記,對尤映寒的信息素很是敏感,一點點味道都讓她身體發顫,情不自禁的産生服從的欲望。

她低聲說“四年多前。”

差不多是她從尤家離開後的第三個月,她就來了這裏。

尤映寒回頭盯着她。

感覺到尤映寒的視線,容安緊張地繃起身體,眼睛撐大,眼珠不安的顫動。她感覺到了尤映寒的不悅。

尤映寒冷聲問她“你怎麽活下來的?”

一個柔弱的,沒有工作能力,也不會被任何場合錄用的omega,怎麽可能在這種物資稀缺,居民暴戾,規則混亂的負一層活下來。

容安咬緊嘴唇,不願意回答。

尤映寒想到施聆音提到過的那個omega活下來的方式——投靠alha,依附于人。她心裏怒意翻湧,信息素越洩越多,毫不留情地壓在容安纖薄的身體上。

“回答我。”

容安發着抖哭起來“是竹軒。”

尤映寒聲字發冷“誰?”

容安哆嗦哭着,伸出手,指着隔壁。

隔壁不知道在弄什麽,發出一陣塑料袋被打開,以及吃東西的聲音。

尤映寒聽着那聲音,忽然笑了一聲。

容安平素極少見尤映寒笑,而她每次笑,都一定是因為怒極,而這個時候,就是容安,或者其他人倒黴的時候。

容安本能一般的繃緊了渾身神經。

尤映寒忽然動了一下,而容安也受驚似的,猛然坐起來,想要下床,又因為尤映寒的強勢信息素而手腳虛軟,她幾乎是跌下床,往前爬了幾步,拉開距離。

“大小姐,我錯了。”容安條件反射地道歉,“你不要生氣。”

尤映寒剛剛只是摸了一下手臂的傷口,她還床邊坐着,冷冷扔出兩個字“過來。”

容安不敢,哭着搖頭。

尤映寒便陰冷地盯着她。

她冷極的眼神,與強勢可怕的信息素不斷對容安施壓,讓她恐懼,失去自我,只剩臣服。

容安站不起來,她是爬到尤映寒腳邊的。

尤映寒彎下腰,捏着她下巴,擡起她蒼白的臉,迫視着容安問“男的女的?”

容安猶豫着不回答。

尤映寒加重聲音“男的,還是女的?”

容安急忙說“女的,但她……扮做男的。”

尤映寒對她是不是女扮男裝不感興趣,只問“她碰過你嗎?”

容安恐懼得瞳孔放大,淚珠不斷從她眼角落下去,凄楚可憐。

她連連搖頭“沒、沒有,她是……beta。”

尤映寒道“beta也可以上你。”

容安抽噎道“她尊重我……”

尤映寒一下子捏緊了手指,臉色難看。

容安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她縮起肩膀,驚懼地看着尤映寒。

容安在尤映寒這裏,在尤家,都從未有過尊重。她只是一個被尤映寒父親買來玩的omega,她從小就被關在實驗室裏,調教,馴養,剔掉所有的脾氣和傲骨,剩下一具只會服從的身體。

所以不會有人尊重她,更不會有人問她一句——願意嗎。

她從被帶進實驗室開始,就不再是人,而只是omega,是附屬品。

尤映寒低眼睛,俯視容安恐懼的臉“我會帶你回去。”

容安睫毛一顫“但你說過,說過……”

說過從此以後放過她。

“可你被我找到了。”尤映寒撫摸着容安纖細的下巴,“标記了,你就又是我的了。”

容安失控地哭起來“你騙我。”

她的眼淚順着纖細的下巴一顆顆砸落,掉得尤映寒心煩意亂。

“隔壁那個人,照顧了你四年多,對嗎?”尤映寒問。

容安止住哭意,慌道“你不要殺他,我求你……”

“我可以答應你。”尤映寒露出一點笑,笑意森然,“只要你聽話。”

容安不甘心,憤憤地瞪着尤映寒。

尤映寒忽然摸了摸她哭濕的眼尾“你聽話,我什麽都給你,不好嗎?”

容安搖頭。

她最想要的,尤映寒不會給,也不可能給。

尤映寒在她面前就是個魔鬼,充滿了占有欲和掠奪欲的魔鬼,只會索求,不會給予。

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容安看着尤映寒那雙晦暗陰冷的眼睛,五年後也是一樣。

她回去,不過是重複五年前的卑微與臣服。

尤映寒反複撫摸着容安眼尾“不要哭了。”

容安用力吸氣,忍住在信息素壓制下無意識湧出的淚水。

“乖。”尤映寒說。

容安垂下頭,絕望地跪在尤映寒腳邊。

片刻後,隔壁的軒竹忽然開門,走了過來。

咚咚——門被敲響,外面傳來禮貌一道中性的聲音“小安,你在嗎?”

容安瞬間撐大了眼睛,恐懼不安地望着尤映寒。

尤映寒面色平靜,命令道“去開門。”

容安哪裏敢開門,她低聲說“你答應過的,不會傷害她,要說到做到……”

尤映寒盯着她“她這麽重要?”

容安忙說“我欠她人情。”

尤映寒看着她“你記住了,你聽話跟我回去,我才會放過她。你不聽話,我就殺了她,再帶你回去。”

容安低下頭“我會聽話的。”

她根本沒有選擇。

“乖。”尤映寒說,“去開門。”

容安站起身,猶猶豫豫走過去,低頭打開了門。

軒竹還穿着工廠工作服,她個子不高,體格粗壯,一頭短發,乍一看就是個男人。

“小安,你救回來那個人怎麽樣?”軒竹像往常那樣随性地和容安說話,“醒了嗎?”

容安慢慢擡起臉,露出她哭紅的眼睛以及蒼白的臉色“醒了……”

軒竹看到她這個樣子,頓了兩秒,而後突然反應過來,怒道“她強迫标記了你?”

說着她就要沖進去幫容安算賬。

容安急忙攔住軒竹“她……不是她強迫的。”

軒竹不敢相信“你自願的?”

容安握緊了軒竹的手臂,啞聲說“她……就是她。”

軒竹瞬間明白了容安話裏那個她的意思,她知道容安的過去。

容安把軒竹往外推了推“你回去吧,不要來……找我了。”

軒竹往後退了兩步,望着容安蒼白的臉,緩慢道“你是不是要跟她回去了?”

容安埋着頭“不然呢?”

不然呢?

軒竹狠狠踢了一腳地面,一顆石子被踹起,飛落在角落裏,無聲消失。

“她跟我回去,有什麽不好嗎?”尤映寒忽然走過來,站在容安身後。

容安明顯僵住了身體,視線後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後人身上。

尤映寒一手攏着容安的肩,站姿挺直,傲慢貴氣。

她比軒竹高出不少,只是站着,就能俯視軒竹。

“這裏就是一個垃圾場,而我帶她回去的地方,是天上。”

軒竹仰視着尤映寒,發覺自己完完全全被尤映寒的氣魄和氣質壓住了,連說話都發不出聲。

這些出生在上一層,從小就被人捧着,被特權包圍着的貴族們,天生就帶着一種壓迫力。碾壓貧窮的壓迫力。

容安拉住尤映寒的衣服“進去吧,不要說了。”

尤映寒順勢握住了容安的手,充滿了占有欲的圈着容安整個,挑釁地睨了一眼軒竹,帶着容安進屋,摔上門。

碰——門板關上的巨響讓軒竹後背一顫。

關上門後,尤映寒一把将容安壓在了牆壁上,俯身貼近面容,狠聲道“她對你倒是深情啊,為了你還想和我算賬。”

要知道alha和beta的力量差距是巨大的。

容安抵着尤映寒的肩膀,避開尤映寒的呼吸“她只是關心我……我們是朋友……”

“朋友?”尤映寒咀嚼着這兩個字,“朋友?”

容安用力推着尤映寒肩膀,不想尤映寒靠她這樣近。

她才被标記過,很容易發情。

但這裏并不是合适的發情地點。太濃的omega信息素飄出去後,會把附近的alha都吸引過來。

尤映寒也知道這一點。

她松開了容安。

“從現在開始,別讓我看到你和你那個朋友說話。”尤映寒冷聲道,“不然我就讓你那個朋友再也說不了話。”

容安害怕道“我知道了。”

尤映寒道“記住了?”

容安不得不配合地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真的認真聽話了。

尤映寒收斂起冷氣,這個時候才開始問正事“你什麽時候救的我?”

容安道“昨天。”

尤映寒道“現在幾點了?”

容安看了看手腕上破舊的廉價通訊器,回答“下午四點。”

尤映寒差不多昏迷了一天一夜。

這麽長的時間,顧朝闌應該已經離開負一層了,現在也一定派了人在四處找她。

按理說她現在應該出去,找到顧朝闌的人,然後離開這裏。

可是……尤映寒看着容安。

選擇了暫且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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