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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沅一時失神。就在一夜之前,她剛剛見過葉太妃。形容枯槁,只剩一口氣的葉太妃。然而這時候向她走來的少女,卻是雪膚紅唇,臉頰飽滿。在這冰瑩雪天中,一時間讓人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夢。

清沅看見葉棠婳起死回生,自然感慨。

只是葉棠婳這時候與她還不算最親密最要好的,入內與衆人敘禮,也沒覺察出清沅的神色。

葉棠婳是葉老太太葉氏家的女孩兒,她父親長年在外做官,葉棠婳兄妹幾人都與母親住在京中老宅。因葉棠婳的母親喜熱鬧,因此與顧家走動很多。

清沅記得大約就是這次來過顧家之後不久,宮中就來了消息,她和葉棠婳都被選中了入宮,将在過完年之後入宮。在過年到入宮之前的這段時日裏,葉棠婳和她都是激動不安,又對宮中滿懷好奇,兩人時常見面,還曾徹夜長談,短短一兩個月一下子就親近起來。

葉棠婳這時候當然還不知道将來事情會如何,她本與月芸最好,這會兒正細細看月芸寫的祭文,也是嘆息。

顧月姝這場病來得突然,一眨眼就把人連同所有的美夢前程都卷走了。少年時候本就多愁善感,幾個女孩子說起來月姝的舊事,都忍不住紅了眼睛。

顧月姝是傷寒而亡,因這病的緣故,還有霖州人的習俗,月姝的用物都被燒了埋了,連個念想都沒有,愈發叫人傷心。

清沅見葉棠婳也落了淚,忍不住拉住她的手,為她拭了拭淚。葉棠婳低低道:“難道這就是姝兒的命數?”

從前顧家人說起月姝,都說她生得好,家中給算過說是貴重命格。沒想到竟是這樣結局。

清沅聽到她說命數,心中忽地一顫,就接道:“姐姐怎麽能信這個……”

另一個堂妹月霞就道:“沅姐姐說得是,若命是這樣,那命也太不公了。”清沅剛要贊同,月霞就又道:“要我說,就是要入宮做太子妃這事情太大了,才把姝兒壓垮了。姝兒本就是個心思重的,一舉一動生怕失了分寸,以後傳出去辱沒名聲。偏偏還有人端着做姐姐的架子,一會兒指點這個一會兒指點那個,好似她自己最知道太子妃要怎麽做似的。”

她噼裏啪啦一通,月芸已經氣得臉色泛紅。因為月芸有文采,因此時常與月姝一起寫詩作畫,不時指點。

月霞容貌不出色,父親在東顧幾房當中屬不争氣的,因此一絲入宮的機會也無。本來定了月姝太子妃,還相安無事。如今月姝一走,月霞突然就看月芸不順眼了。

衆人都聽出來月霞的話中有話,不由都看向月芸。清沅柔聲道:“我們幾個都是姝兒的姐姐,平日裏只是疼她。何曾對她有過指指點點?又都知道她是顧皇後心愛的,将來是要入宮的,入了宮不容易見着,平時親近些也只是因為這個。”

她化了月芸的尴尬,但月芸已沒有心情坐下去了,只是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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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又略坐了坐,有丫鬟過來請大家去葉老太太那裏吃飯。清沅在葉老太太那裏又遇見月芸,便悄悄安慰她兩句。

月芸道:“她生怕我入宮頂了月姝的位子。其實你曉得我,是最懶得應酬的。也不稀罕宮裏的那位表哥。”

清沅見她已經不生氣了,忍不住打趣:“你又沒見過他,說不定見着了就稀罕了呢?”

月芸立刻道:“我要撕你的嘴,你怎麽也作怪了?”她又仔細瞧了一眼清沅,說:“你怎麽……”

清沅說:“怎麽了?”

月芸搖搖頭,不再說。她想說也說不清楚,從前大家說起月姝的事,說起宮中的皇後和太子,清沅聽就聽了,從不往心裏去的樣子。剛剛說起太子,清沅眼中卻似乎有些不一樣。

月芸以為自己看錯了,即便沒有看錯,清沅也到了這個年紀,有些绮思也不出奇……

她又提起一件事情:“我聽母親說,這幾日又有霖州老家的人來京中,我們這邊最近出了這事情,過年都亂了,老太太也沒心思接待。估計少不得要去你們那裏住了。”

清沅點點頭。雖然剛剛那場小争吵她已經忘記了——誰能把十幾年前的姐妹小口角都記得,但過了幾日來投奔的親戚,她還記得。

“是不是有個差不多年紀的妹妹?”清沅問。她知道,應該是玉苓要來了。

月芸道:“原來你已經得了消息了?好像是有一位妹妹,聽說很文雅。唉……我們老太太見了肯定要傷心。”

清沅又勸她兩句,道:“你若是在家中不舒心,就來找我,去我那裏住幾日。”

兩人又說了幾句,清蘭和棠婳也過來,一起說起了快要來京的那個妹妹。

話說完了,席也吃過了。西顧一衆人乘車回去了。

在馬車上,柳氏就問清沅:“聽說桂華閣你們小姊妹拌嘴了?”

清沅笑道:“您都知道了?”

柳氏道:“丫鬟婆子都在,還不都告訴老太太了。”

清沅道:“那也不算拌嘴。就是月霞說了幾句賭氣話。月芸沒理她。”

柳氏就沒再問,只喃喃道:“孩子們都大了……心思就多了……”

她惆悵地看了一眼清沅。清沅只是靠着她,沒有說話。

柳氏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沒把話說出口。她本想問清沅想不想入宮,但問了又有何用?入不入宮,從來不是她說了算的。

旁家還能拿銀子找門路,可顧家自己就是門路,他們拿着銀子也沒處使。東顧西顧,誰不把每一房的底都摸得透熟。只能看宮中那邊,還有沒有意願從顧家挑選女孩兒。

清沅回到家中,先去祖母那邊問了安,回了話,說了說去東顧的情形。然後一回自家院子,她立刻就跟着柳氏回到房中。

嬷嬷正帶着小弟小妹過來給柳氏看。

清沅的大弟弟顧晟今年已經十二歲了,在外讀書。小弟顧羨六歲,至于小妹連大名還沒取,大家都叫她小妹,才兩歲。

清沅見到小妹就抱着不撒手,臉貼臉,親親她頭頂軟絨絨的頭發。小妹揮着手:“姐!姐!糖!”

她從小就知道清沅最疼她,和清沅要糖吃。清沅抱抱她,又抱抱小弟,真是抱不過來。

柳氏看了直笑:“怎麽和十年八年沒見着似的?昨天不是還嫌兩個小東西纏着你煩嗎?”

清沅說:“昨天嫌,今天又愛,都說不準。說不定明天我又嫌他們了。”

她心中無限柔軟。上輩子她雖然有心照顧小弟小妹,但她畢竟只是姐姐,不能代替父親母親。沒了父親母親,小弟小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這一世,她已經下了決心,一定要救下父親。為了母親,為了弟妹,也是為她自己,她一定要救下父親。

過了幾日,霖州那邊的親戚到了,果然是來西顧住下。內眷中的少女,正是顧玉苓。

京中的葉棠婳,許寧馨,顧清沅,再加上一個顧玉苓,人就齊全了。清沅數着日子,玉苓在西顧住下後不久,宮中就該有消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想提前打預防針,又怕劇透,糾結

玉苓是個重要人物,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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