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安平公主和棠婳這一覺睡得很沉,清沅在送朝食的宮人來之前叫醒了她們。她留心察看她們的神色,除了安平公主似乎睡得有些懵以外,她們一切如常。清沅這才安心。

直到下午,她們快被放出無明堂的時候,清沅才發現自己的玉墜找不到了。

那塊如意玉墜是她出生那年,她的父親顧澤行親自挑選的籽料,請名匠制作而成的,玉上那個沅字是顧澤行的字跡。

這塊玉她常常佩戴,有時候挂在腰間,有時候做帔墜用,都很好看。清沅突然就發現東西沒了,起初還以為在哪裏落下了,裏裏外外找了一遍。

但無明堂裏幾個房間都找過了,都沒有看到。清沅使勁回想,想起來前一天晚間吃飯的時候,玉墜還在,還有她準備去見燕王的時候,在房間裏點香,還小心握住了身上挂的東西,免得碰到哪裏引起聲響。

那就是她去見燕王的時候玉墜還在……

清沅心中猛然閃過一個念頭。她想起來夜裏燕王臨走時候靠近她來解她的披風。她當時只是覺得有點突兀,沒有多想。

但這時候一回想,清沅覺得燕王肯定是趁靠近的時候拽走了她的玉墜!

一想明白這點,清沅更生氣了。沒想到燕王會用這一手防着她。

但此事她不能向其他任何人透露一句,只能等以後再見到燕王的時候想辦法拿回來。要不然這東西在燕王手裏,就是他們有瓜葛的證據。

午後顧皇後身邊的兩個嬷嬷親自來無明堂接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和清沅棠婳三個人又被提到兩儀宮去。關了這三天,雖然在裏面沒餓着沒凍着,但關禁閉的滋味不好受,只那麽光禿禿的一方院子。安平公主明顯比被關進去之前頹了些。

顧皇後可不是一般的慈母,臉上對安平公主一點心疼的意思都沒有。

她臉色平靜,翻閱着安平在無明堂裏抄寫的女誡。

那厚厚一沓罰抄,大多都是清沅和棠婳抄的。安平只抄了幾張做做樣子。對安平來說,肯抄幾張已經是很給顧皇後面子了。

顧皇後看看清沅和棠婳抄得,都一絲不茍,沒有因為公主馬虎就偷懶。她放下那一沓作業,又告誡了清沅和棠婳幾句,就讓她們先回去了。她把安平留下單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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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皇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和安平單獨談談。在顧皇後看來,她對安平已經足夠好了,但安平始終叫她頭疼,一點都不體諒她這個母親。

清沅和棠婳離開兩儀宮回去的時候,兩個人都有劫後餘生之感。棠婳知道這事情應該就算過去了,臉上終于有了笑容,挽着清沅的手,低聲笑道:“前兩天被皇後叫去,我真怕皇後把我們送出宮。才進宮侍奉公主不久,就被這麽逐出宮,以後沒臉見人了。”

清沅這三天真是累壞了,兩個晚上都沒睡得安,還要和棠婳一起伺候安平。聽到棠婳這麽說,她臉上笑了笑。

可她心裏真笑不出來。她在無明堂和燕王的夜會,若是被顧皇後知道了,那她肯定要被趕出宮了,或者還有更可怕的,顧皇後說不定賜婚她和燕王……

她只能掩飾着自己的後怕,對棠婳道:“下次真要多小心了……這三天在那裏面太難受了。今天我要回去好好休息。”

她們兩個是想一回到倚梅館就好好休息的,但哪那麽順意。這幾天宮中都知道安平公主和兩個伴讀被皇後關去無明堂了。

棠婳和清沅一回來,就有許多人來看她們。寧馨,玉苓和桐兒都來了。見着她們除了有些疲憊人好好的,大家都松了口氣。

宮人捧了茶來,幾人坐下來喝茶說話。寧馨笑道:“你們不知道頭一天傳得多可怕。說你們和公主被關去無明堂了。皇後不忍心打公主,就命人打了你們板子。說是打得半死不活。”

清沅笑道:“這話都是從哪裏傳的,果然吓人。”

寧馨道:“後來才知道,原來被打的是公主身邊的兩個大宮女,不過也沒打得重,只是小懲戒罷了。”她又問無明堂裏什麽樣子,十分好奇,很想聽她們詳細說說。

棠婳和清沅都不會仔細說關在無明堂裏的情形,這事情越快過去越好,對她們,對公主,都不是什麽值得說起的事情。

棠婳輕描淡寫說了一句:“就是個普通的小院子,東西還挺齊整。”

寧馨本來一直被她們勸着要收斂些,小心些,沒想到棠婳和清沅先出事了,所以寧馨這會兒覺得自己之前的言行并沒有什麽。反觀棠婳和清沅,嘴上說要小心,還不是鬧出事來被皇後罰。

她不會再聽她們兩個的話了,說不定哪天就把她也坑了。

玉苓看出來兩人都累了,更不想細說無明堂的事,就主動要走了。

清沅起身要送她們,玉苓含笑按住她:“姐姐不用送了,好好歇息。陪公主三天辛苦了。”

清沅知道玉苓比寧馨通透,只是如今她看玉苓也覺得滋味古怪了。

因為上輩子玉苓是燕王妃,這時候燕王該親近的是玉苓。但看如今燕王的表現,真是和玉苓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了。

清沅之前想着要問問燕王的,若是玉苓成了太子妃,對他也沒有幹系?不過在無明堂的時候太緊張,她沒想起來要提這一茬。

她提醒自己,下次見着燕王要問的幾件事情。

第一就是問他查探靜珑真人煉丹的地點和進程如何了。第二是問他玉苓的事情。第三是叫他把玉墜還回來!

晚間清沅舒舒服服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吃了一碗甜羹,總算是安逸了。她身邊的大宮女雲茉為她整理東西,就問:“姑娘的玉墜子不見了。怎麽也找不到。”

清沅裝糊塗:“什麽玉墜?”

雲茉道:“就是姑娘常常随着帶着的那個,如意紋的。”

清沅呀了一聲,佯作驚訝,道:“怎麽會?都找過了嗎?”

雲茉很篤定清沅是佩着這塊玉墜去無明堂的。清沅就道:“糟了,難道是丢了?可這幾天一會兒去兩儀宮,一會去無明堂,也不知道掉在哪裏了。”

兩儀宮是皇後宮殿,無明堂是懲戒之地,都不好尋找。而且清沅也說,不确定是不是丢在那裏了。雲茉安慰了一番清沅,只能作罷。

之後清沅給家中寫信的時候,仍是報喜不報憂,一字沒提自己和公主被關禁閉的事情。只是提了一筆不小心弄丢了玉墜的事情。

就算信是她自己寫的,不能完全作證,她也得試着辨明一下。

她在心中只能祈禱,燕王一定要把東西藏嚴實了。

燕王蕭廣逸夜裏一回來,就把顧清沅的玉墜收好了。

他之前就注意過了,顧清沅身上這塊玉似乎有些特別,能做憑信。他拿回來才發現那玉上還刻了一個“沅”字,更是再好不過。

他取走顧清沅一件貼身用物做信物,只要把這東西丢出來,就能斷了顧清沅做太子妃的希望。時日還長,目前顧清沅還不敢和他魚死網破。這件東西暫時只是收在他這裏,用以震懾顧清沅。

燕王眼下還有更頭疼的事情需要操心。

就是他在宮中,實在缺少人手,無法施展。周圍到處到處都是人,他夜裏竟比白天還自由些。這宮中向來只有兩個人算是主人,一個皇帝,一個皇後。太子勉強也算是主人。

他後來能在西境領兵十萬,橫掃西戎,并不是因為他是皇帝的兒子,一夜之間功成名就。他是在西境熬了十年,慢慢積累上去的。

回到這時候拿走了他十幾年的積累,他又回到起點,這時候他就是個不得寵的皇子,實權将軍,禁軍侍衛,誰會服他?只不過當他是個無能皇子罷了。

所以燕王最近謀劃着出宮住一段時日。住到宮外,遠離皇宮中心,既避人耳目,也可以讓顧皇後對他更加放心。只是出宮小住需要一個契機。

還有就是,如今顧清沅在宮中……他還想從她那裏,多套點消息。

顧清沅一邊說着她只要除掉靜珑真人,救下她父親就滿足了,一邊又暗示她掌握的事情還有很多。對她的話,蕭廣逸不可能全盤都信。

只是巴望着做太子妃這事情,顧清沅應該沒撒謊。

蕭廣逸想到顧清沅那句“不想做太子妃,難道還想做燕王妃嗎!”,他只能自嘲地笑笑。這可真是句大實話。

他想在出宮小住之前,還是要與顧清沅見上一面,交代點事情。

至于玉墜的事情,只要顧清沅不是個傻子,這會兒應該已經察覺了。

一想到這時候顧清沅心裏抓耳撓腮,還不敢明目張膽來找要,蕭廣逸就覺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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