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此時的天氣比前幾日又和暖些。

隔間有一扇小窗,她打開窗戶,站在室內也能與外面的人說話。比起在無明堂的時候舒适多了。

她衣服都穿整齊了,但頭發只能匆匆用發網一兜,然後用一塊帕子紮一下,乍一看像個農婦,但總比披頭散發好。

燕王來的時候,清沅正靠在窗邊看月亮。燕王在窗下悄無聲息冒出來,吓她一跳。

“你能不能……有個聲響!”她低聲抱怨。

燕王諷刺道:“你還有閑情逸致賞月。”

清沅反駁:“忙裏偷閑而已。難得重活一世,不該好好享受麽?”

燕王搖搖頭,似乎對她的那點小情懷小心思完全不欣賞。

清沅也不再說這個,她看看燕王,又是一身适合夜行的黑衣。她好奇問:“你還真進來懿光園了。懿光園晚上都是落鎖的。你到底怎麽進來的?”

無明堂年久失修,還有潛入的可能。懿光園可是專為安平公主修建的,一到夜晚大門緊閉,那牆不是那麽好翻的。賄賂門衛更不可能。

燕王回答幹脆:“我自有辦法,你不必問。”

清沅腦子裏劃過狗洞兩個字,随即立刻否定了。燕王是堂堂帝國親王,領千軍萬馬,鑽狗洞肯定是不能夠的。

她把這個疑問暫且按捺在心中,這個問題她覺得值得深究。

然後兩個人說起了正事。

燕王說他過幾日就要出宮去,大概會住兩個月左右回來,就是三月四月應該都住在宮外。

馬上就要三月了,三月開始,京中的游春活動就到了最火熱的時候,貴族子弟每日都會奔波在不同的馬球賽,游船,賞花活動中,通宵達旦,飲酒作樂。教坊和酒肆,相撲和馬球賽場永遠人滿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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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這時候出宮小住,顯然令人浮想聯翩。

“我不在宮中時候,你若有急事不要找我。真有事,我會來找你。”燕王囑咐她。

清沅很想擡杠,什麽叫急事,什麽叫要事,難道都是他說了算?但想想她還是忍下了。她本來就不準備有什麽事就去找他。

燕王見她點頭,才又說:“另外……許婕妤那邊你照看着點。”

清沅聽到這個,就道:“我正想問你這個。我會的。”

燕王看了她一眼。他本來沒想過把許婕妤托給清沅。但是仔細想想,重來一世的清沅大概比許婕妤身邊人更能清楚什麽是危險。

“你打算怎麽做?”燕王問。他出宮去,唯一的擔心就是許婕妤。本來許婕妤這時候應當還是安全的。但他怕他在宮外做了點什麽事,不知道會不會對宮內産生影響。

清沅道:“我已經想過了。過幾日就和安平提議,辦個集社,大家一起畫畫寫詩,然後還印詩集。借着這個名頭,要皇後那邊的謝阿竹過來做主事。謝阿竹與安平公主身邊的謝嬷嬷是姐妹。謝阿竹在皇後身邊,算是人品好的了,我記得她對許婕妤也不錯。若兩儀宮有什麽大事,安平公主那邊肯定能察覺。我會留心。”

燕王沒有反對。

他說:“這樣你順便還能利用謝阿竹接近顧皇後,讓皇後時不時想起你。”

清沅道:“總之是有利無害的事情。你也因此受益就行了。”

不過燕王還是囑咐她在宮中不要輕舉妄動。清沅微笑:“我知道。”她有妄動的心,此刻也沒有妄動的本錢。

她問燕王對靜珑的事情查到什麽程度了。她之前告訴燕王兩處煉丹地點,不知道燕王有沒有去查證。她知道燕王如今手下缺人,估計進度不會快。

燕王道:“這個你不要問了。”

他不肯說。

清沅道:“難道殿下夜裏散步到我窗下,就是警告我,不要動,不要問,什麽都不要幹嗎?即便我什麽都不能做,我還能幫着分析眼前的形勢。畢竟除了你我,再沒有人能知道将來了。”

燕王道:“你的意思是要做我的軍師?就像你給顧太後做的一樣?”

清沅坦然道:“是。”

燕王用鼻子笑了一聲:“那你這個軍師可做得不怎麽樣——最後太後那一步,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清沅知道他指的是,太後最後對他下殺手。

她努力維持着聲音的平穩,道:“你也許不信。但這件事情,我一直反對太後。我與她的分歧越來越大,這也是我的死因。”

燕王沒有吭聲,只從懷裏掏了一本小冊子一樣的東西扔給清沅。

清沅接過來,問:“這是什麽?”

燕王道:“暗號和代稱。以後說話都要更加注意。不能出現太後,皇後,太子,皇帝,這些字眼,都用別的詞替代。還有一些暗號,比如延遲,提早之類。”

清沅就笑道:“原來是一本黑話。”

她只在話本裏看到過,那些匪徒說黑話。沒想到燕王自己還弄了一套黑話。這算是默認她做個軍師了。

燕王又說:“收好了,不能被別人看見。”

清沅用他的話回他:“一本小書都藏不好,我還能幹什麽。”她想想又說:“我背下來就把它毀了。”

剛才說起顧太後下殺手的事情,清沅又想起來一個疑問,她向燕王道:“有一件事,我一直在想。不知道你有沒有答案。”

燕王示意她可以問。清沅說:“太後身邊,應該不止我一個人反對她對你動手。這一動手一定會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不可善終。太後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做?”

燕王道:“因為她知道許婕妤的事情過不去。”

清沅搖搖頭:“我覺得不是。”

燕王看她的目光就深了些:“為何這麽說?”

清沅道:“許婕妤的事已經過去多年了。她是國母,是你的嫡母。你若直接公開向她讨逆,在大義上是站不住腳的。她要想抹黑許婕妤,或者開許婕妤的棺作僞證清白,都很容易。你只能吃啞巴虧。”

燕王道:“你當時在宮中聽說了什麽?”

清沅道:“我什麽也沒聽說。但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測。”

燕王問:“什麽?”

清沅緩緩道:“就是重鈞在那時候已經不行了……恐怕拖不了很久了……”

兩人一時都沉默,連月色似乎都黯淡了。燕王的臉一半是陰影,清沅看不真切他的神色。

清沅這一句話,燕王已經完全明白了。

假若皇帝那時候已經垂危,那顧太後就必須在皇帝駕崩前除掉他。這樣太後就可以繼續輔佐剛剛五歲的太子。

而如果皇帝駕崩,他還活着。那他就會和太後争奪攝政之權,以他當時的威望,太後恐怕要落下風。

過了半晌,燕王才問:“有證據嗎?”

清沅柔聲道:“我說了,這只是我的一個推測,并無鐵證。當時皇帝有段時間沒有上朝了,但你知道的,他一向無心國事……所以即便一段時間沒有上朝,并不奇怪。”

她又說:“只是……”

燕王的聲音有些沙啞:“只是什麽?”

清沅道:“只是回想起來,當時太後也好,皇後也好,态度都很鎮定,一點都不焦躁……”

這件事情,這個猜測,在她心中盤旋已經有段時間了。她對誰能說?對誰也沒法說起。

但今日對燕王,她終于能說出來了。

她心中一時悵然,聲音都有些哽咽。

“我在心中想了許多推測。只有這個推測……看起來是最合情理的……太後這樣大費周章,這樣冒險,必然是為了得到更大的回報……”

燕王道:“我知道了。”

他的聲音有些冷。

“你……”他開了個頭,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這件事情,總要再過十五年才能驗證……”燕王淡淡道。

清沅道:“希望那時候,情形完全不同。”

她沒能把那句敬重燕王說出口。

兩人這樣傷心相對了一會兒,就有些尴尬。燕王準備離開,又道:“對了,之前你那個兩雞互啄風筝,被太子拿去,說是要給盈衣看。”

清沅破涕為笑,道:“曲盈衣?”

曲盈衣後來是皇帝的後宮一員。清沅知道她。

燕王點點頭。她又好笑又好氣,道:“他呀……”

她知道燕王說這個是為了沖淡剛剛的壓抑和沮喪,便道:“剛才你一直叫我不要輕舉妄動,我也請你在外萬事小心。”

燕王點點頭,準備離開。清沅捧着那本黑話小冊子,又問:“你的代稱是什麽?”

燕王說:“我沒有。”

清沅微笑道:“那我贈殿下一個。大隐,如何?如今是必須要隐,且大隐于朝。”

浮雲散去,月色朦胧,她的膚色像被籠了一層光,燕王看向她,道:“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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