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電梯“丁”的一聲開門的時候,孔超那張方臉在白雪的瞳仁裏迅速擴大。
“怎麽還不睡?”孔超邁出電梯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看白雪穿得有些齊整的一身,“要出去?”
“這麽晚了,我能上哪兒去?”白雪似是突然就放松了下來,下意識轉身跟着孔超的腳步向自己家的方向走。
“你單位的事……處理完了。”進了門,白雪一邊脫鞋一邊似是不經意地問。
“完,完了……”孔超認真地埋頭解着鞋帶。
“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單位經常這樣有事?”
“也不是……經常……”孔超終于站起來,打了個呵欠,拍拍白雪的肩,“怎麽,還不累,睡了……”
黑暗的空間裏,孔超均勻的呼吸不一會兒就傳了過來。因為腰椎有問題,孔超打去年開始,就在卧室單獨放了一張硬木板床。這一年來,他和白雪基本上各睡各的床。白雪原本早已習慣這樣的距離,可今晚不知道怎麽的,聽着那不遠不近的輕微鼾聲,白雪忽然有些說不出來的煩躁。她“騰”地一下子坐起來,扭亮了床頭的燈,沖着睡在另一張木床上的人大叫:“孔超,孔超……”
“恩……什麽……”那人翻了個身,眼睛都不曾睜開。
白雪索性跳下床,走到那人床邊,狠狠地拍着他的背。
“我有事兒跟你說!”
孔超終于睜了眼。
“有什麽事兒啊?大半夜的……”
“孔超,我想好了,我想要個孩子!”
雖是初秋,深夜的風吹得人還是微微的有些寒。寒氣順着頭頸侵入,沿着脊背而下,帶起喉嚨癢癢的。沈卓航禁不住捂嘴輕咳了兩聲。
劉劍從駕駛室裏伸個腦袋出來。
“不舒服就上來,別站在那裏死撐。”
沈卓航沖他輕輕地擺了擺手,依舊倚了門,雙手抱胸,目光停留在六樓那扇窗戶那裏。
“我就不知道你究竟要幹嘛?”劉劍開了車門走到沈卓航身邊,摸出一支煙,遞到他跟前,“來一支?”
“我早戒了。”沈卓航搖搖頭,目光不曾挪移。
劉劍順着他的目光向上——黑洞洞的窗戶,啥也看不到。
“你說你連煙都可以戒掉,還有什麽戒不掉的呢?”劉劍給自己點上煙,朝六樓的窗戶努努嘴,“那個,我見過,也不怎麽的。說不定你小子找個西藏妞兒,也比她強……”
“閉嘴!”沈卓航連目光也不曾轉,可劉劍卻驀地感到一陣寒,乖乖地就閉了嘴。
“這種話以後都不許在我面前說!”
昏黃的路燈幽幽地打在沈卓航的側臉上,映得那分明的線條多了幾分寒氣。
劉劍嗫嚅了一會兒,終是沒忍住。
“那你都這樣愛了,幹嘛不幹脆點,直接沖上去跟她說清楚。幹嘛像現在這樣偷偷摸摸地,在人家樓下……”
“不想陪我就自己回!”
“沈卓航……”
“我就要回西藏了,以後,即使回來,也不會到這邊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人才淡淡地說,一句話便堵了劉劍所有的詞兒。
“你覺得,她是不是比以前瘦了?”
這樣前言不搭後語,沒有絲毫邏輯可言的問話讓劉劍反應了半天才回過神來。
“你說白雪?說實話,以前我對她就沒什麽太深刻的印象……瘦?應該是吧。她們練跳舞的,不應該瘦一點嗎?”
“可是她太瘦了……”沈卓航的尾音只略略頓了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夜涼如水的街道上只低低地回響起兩聲寥薄的輕咳。他撐了車門讓自己站直,沖站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的劉劍輕輕揮一揮手,“走吧。”
直到車都開出幾公裏了,劉劍才透過後視鏡瞄了一眼那個一直半閉着眼在後座上假寐的人,問:“不明不白在人家家門口守了大半夜,又不明不白地走了,還是好歹給我這個免費司機一個解釋嘛。”
後座長久無音。劉劍只看到那人“呼啦”一聲一下子按開了後座的玻璃。風直灌進來,吹得劉劍縮了下脖子。
“剛剛,我看到孔超的車了……”
好久之後,他的聲音夾在涼風之間,幽幽地傳過來,讓劉劍剛剛平伏下去的汗毛又豎了起來。
沈卓航慢慢地豎起外套的領子,卻任窗外灌進來的風吹亂了一頭的發。這樣的清涼足以吹散剛剛心中那份來勢洶洶的憋悶,連帶着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腦也似乎清醒了許多。
這樣的夜總讓人的記憶分外清晰,狹□□仄的錄像廳中,那抵着自己肩頭小小的毛絨絨的腦袋,那低低的帶着幾分惶恐的聲音,那緊緊抓着自己微微有些發涼的小手……宛若世間最精致的黑白影片緩緩地襲過。
有些事,一瞬即是永恒!
只是,太過美好的瞬間,通常不會有好結局……
沈卓航望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漆黑,放在前胸的手,下意識地攥緊再攥緊……
也許,此生不再見吧!
彼時黑暗空間中,被胸中那點擠壓窒息壓到難受之極時,沈卓航這樣對自己咬牙,卻不料,僅僅只隔了一天,那個人,便如同最早初遇那般,和他不期而遇了。
那是隔天的下午,由王諾陪着,他在**商城寬敞的超市中選購着為隊裏的那幫兄弟購買的禮品。機票是一早訂好的,第二天一早,去拉薩的第一班機。想來,想做的該做的甚至不想做不該做的都已做完,現在剩下的,便只有禮物這一樁了。
于是他一邊淡淡地答着王諾的那些問題,一邊逡巡在“進口食品”的櫃臺。隊上的兄弟好多出身貧寒,出來當兵很多年了,為着生計和家庭,連這些食品都沒有品嘗過。他這次回來,曾經答應他們,回去的時候,給他們帶上些英國的紅茶、丹麥的曲奇、意大利的手工餅幹和馬來西亞的巧克力。
“這麽多年,你還是對馬來的巧克力情有獨鐘?”王諾看着他行進的方向,打趣道。
“這家賣的最正宗。沒法,這麽多年,就改不了這個愛好。”他笑,往轉角的馬來西亞專櫃走。
然後,他看到了她。在他的手剛剛觸到那盒馬來西亞白巧克力的時候。她的手也在那裏。
很白晳的一只手。那樣的白,世間的女子很難有的白。
他記得他們最好的時候,他捧着她的手說“真不知道這樣一雙手是不是羊脂玉做成的?”
她笑,“是又怎樣?”
“竭盡全力,護衛一生。”他答,把那雙手緊緊地按到自己的胸前。
現在,他的目光順着這只手向上,再向上……
然後,他看到了那張臉,與手一樣白的一張臉。最熟悉最陌生的一張臉,很近也很遠的一張臉。
“白雪……”倒是他身邊的王諾先叫出了她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小寒給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春快樂、阖家幸福,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PS:寫得不是很順利,手的确有些生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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