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埋着頭走了小半個小時之後,沈卓航才發現自己居然站在A大的後校門口。

磚紅的大理石鑄就恢宏的A大标志,鎏金的“**大學”幾個字凸現***大師當年揮就的風采。

如今,這裏才是A大的正校門!

沈卓航久久地立在A大校牌前,有那麽一刻,恍惚。

幾年前,高校合并擴建,A大順勢将後校門旁邊的一所二本院校合并過來,校園規模比以前擴大了許多,連校門的方向也因此作了改變。再加之前年*市道路改擴建,當年後校門口那條兩車道“斷頭”小路如今已成了城西要道,雙向8車道的馬路寬闊潔淨,兩旁是高大濃密的行道樹,蔥茏森郁,寧靜幽然。已是華燈初上,穿梭的燈光晃花了人眼。

清雅若斯,獨獨——少了那份人氣!

當年,這邊曾是A大學生的“消費天堂”。狹窄的道路兩邊遍布大排檔、錄像廳、游灘小販……每每入夜時分,人頭攢動,人聲鼎沸,燈光火光下年輕的臉龐總是笑靥如花。待到晨光初起,每每煙火袅袅狼籍遍地,如此,周而複始。

素淨,雜亂,

寧靜,喧嚣,

繁華,蕭瑟

…………

同一段路的氣質,歷經歲月,隔着世事,孰是孰非,契合與否,又有誰說得清?

如同,愛情……

沈卓航默默地等待人行道邊綠燈亮起,過馬路,馬路那邊的那家小小書店,以前是一家餐館。以專做牛肉出名:蒸的、炒的、鹵的、煎的……滋味特別,價格公道,是當年A大學生聚餐請客的常備之地。

白雪,就是在這兒過的20歲生日。請了滿滿2桌人,有同學,有室友,有舞蹈隊的,還有,不請自來的,孔超!

“……除了你,他們都來了。”

兩個月後,當他終于回到*市,也是在那個牛肉館裏,白雪靠在他的肩頭,在第二次提到孔超這個人之後,有幾份嬌嗔地對他總結道。

那時,白雪已臨近畢業。沈卓航知道她遠在C城官居重要部門領導的父親早在那邊給她找好了工作。某次晚間的“例行通話”,他聽她“不經意”地提過。

他其實不想她回去C城。那邊,離西藏太遠了……

而*市畢竟是**軍區所在地,除了休假,每年總會有那麽一兩次因公辦事回來的機會,還可以,看看她……

他原本也有這個能力,有能力讓她留在*市。

可是,他不能太自私。C城才是她的家鄉,她所有的親朋好友全在那邊。他怎麽可能僅僅為了這一年說不清楚的見面次數,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在呆在*市。

“哎,在想什麽?”白雪搖着他的手臂,滿臉期待,“人家問你話也不答。”

“什麽?”

“我說你會去C城的對不對?我是說,将來,當你可以轉業的時候,你會來的,對不對?”

他忽地語塞。

他沒有想過将來的轉業。事實上,從他進軍營的那一天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是屬于那裏的。他的理想一直都是成為一名職業軍人,在部隊幹到老死。那時,沒有白雪,沒有愛情,沒有風花雪月。

白雪這個問題對他而言,太難!

“卓航……”白雪小小的腦袋往上蹭了蹭,柔軟的發梢摩擦到他的臉頰邊,癢癢的,暖暖的,自心底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刺激得他差點沖口而出“好的”。

不過,最終,他只是擡手輕輕撫了撫那頭柔軟的發,輕輕地說:“小雪,關于未來,我還要需要時間考慮。但,請相信我,好嗎?”

那個小腦袋擡起來,很用心地點了點。

往往歷歷在目,恍若昨日。

如果記憶也能進行性無力,像自己的肌肉一般,慢慢萎縮,慢慢脫力,徹底失能,該有多好!

沈卓航攥緊了拳頭,想朝着身側的樹幹捶去。卻陡然發現,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右手完成起來,已有幾分困難。

“這病最早會早發于四肢,尤其是上肢。開始是偶爾的酸軟無力,有時伴有輕顫,漸漸地,完成一些基本動作,諸如,抓、捏、握……等會有困難,繼而會發展到下肢行走困難……最後往往會因呼吸肌無力衰竭而亡。”

第一次确診的時候,醫生是這樣說的。如今看來,上天待他還不錯,至少,近兩年下來,除了這原本就傷了的右手,病情并沒有太大的發展。

可是,留給他的時間也不會有太多了。他看過無數像他這樣的病例。事實上,當年确診以後,他幾乎查遍了國內外的醫學網站,那些視頻圖片在很長的時間裏是他夜間淺眠時唯一的夢境。短則兩三年,長則七八年,他也會同那些視頻圖片上的主角一樣,癱軟在床,連最簡單的動作也要靠人扶助,生命只不過體現為一大堆儀器上的圖形……

他不敢去想!

所以,他真是怕了一個人呆着。一貫喜歡冷清的他愛上了熱鬧,招呼幾個人陪他打麻将成了這兩年主要的事情。以致于當白雪那一天推開他辦公室的門時,那樣驚詫。

“沈卓航,你不是要當最好的軍人麽?我不知道,原來,牌桌也是優秀軍人的培訓場……”

他彼時手裏正捏着一張牌,像是充耳不聞,沖着剩下發怔的三人招呼一聲:“我自摸了,清一色,拿錢拿錢……”

那是白雪第一次來西藏,也許是最後一次。他居然沒有去接她。她來過電話,也發過她準确的航班與到達時間到他的手機上,可他還是沒去。他照例招呼着打牌。

“你是故意的?”

某一天,劉劍問他。

“就算吧。”

“可是為什麽?”

“把你猜人心思的那點精力放在戰略研究上,你會是一個出色的參謀長。”

他沒有什麽好去跟劉劍解釋的。這個世界上,他唯一欠解釋的,也只有一個人而已。可是,也許這輩子都解釋不清楚了。就讓她恨吧,如果恨能讓她舒服一點,就恨吧。

沈卓航微微地笑了。坐着出租車,穿了大半個城區,來到白雪小區對面的馬路上,看着那扇還亮着燈的窗戶的時候,他忽然覺得所有的事,都值得。

只要,她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這篇虐身的重點在哪兒了吧,親們。我可是少少地虐的哈,我是親媽了。

PS:一點沒改哈。現實中的沈哥也是這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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