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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太守跟着柳喻夏進了尉遲府,剛下馬車柳喻夏便說:“父親,咱們去看看大公子,大公子沒死,他們都說死了,都是在騙我……”
柳喻夏話語說得輕飄飄,沒有如城門口見了文宰相那樣的激動,聽着像個正常人的語氣,可周圍人無端冒出一股冷意,這是徹底魔怔了啊!
柳太守知道女兒的狀況不好,眼中滿是心疼,怕人再度狂躁起來,趕緊和妻子跟着進了府內。
拐角處的胡同裏,兩男子見人都進去了,對視一眼點點頭迅速閃身離開,這是文宰相派來跟蹤的人。
一行人走到尉遲璟的院落,進了房間後柳喻夏坐在椅子上,長呼一口氣,她是超長發揮了,主要是帷帽帶得好,遮擋了衆人看向自己臉龐的目光,讓她少些緊張感。
柳喻夏曾經在大學的時候是話劇社的,舞臺上語氣拿捏很擅長,剛才全程是按着曾經拍過的一個神經病角色來演,看衆人的反應,還算成功。
行走江湖的柳喻夏不似其她大家閨秀舍不得面子。之前那番行為,只是古怪了些,沒做什麽露醜的事情,在柳喻夏的接受範圍之內。
可這種行為卻不在尉遲璟的接受範圍,他的安排是讓柳喻夏牢牢抓住柳太守的胳膊,态度堅決不讓他跟着文宰相離開就行了。到時候周圍他準備好的人會開始起哄,逼得文宰相退讓。
沒想到柳喻夏如此豁得出去,聽四侍從之一宋威的講述,尉遲璟心中滿滿對柳喻夏的心疼。
夏夏當初是如何愛惜他的名聲,如今又如此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兩相對比尉遲璟只覺胸口暖呼呼得,夏夏一直對他很好,尉遲璟暗自發誓事情結束了,會給夏夏最大的體面。
柳喻夏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沒想那麽多,就是想着把事情最穩妥的辦好,外加文宰相自我洗白的很成功,當朝的學子對文宰相這個人很敬仰,歌頌他的文章十分多,柳喻夏相當看不慣。
指着鼻子罵他是壞人,她應當算是頭一人了,雖然在衆人心裏認為她是精神出了問題,但在文宰相眼中,她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陰翳,知道是紮到對方肺管子讓他憋屈了,柳喻夏就很滿意。
****
進了尉遲璟的院落,便是安全下來了,房中的尉遲璟正在看書,京中所有的視線都放在了柳太守的身上,他這邊的探子少了不是一星半點。
見柳太守來了,尉遲璟很是恭敬的行了個禮,彎腰屈身雙手伏額,那是小輩對長輩行得禮節動作,和最初尉遲璟與柳太守相見拱手抱拳的普通問候完全不同,比那個時候更加的謙遜。
柳太守微微挑眉,看向尉遲璟的目光中帶着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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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伯母,咱們先進密室。”尉遲璟擰了下書房架子後面的花瓶,櫃子打開,露出兩人寬的隧道。
幾人進去後,從梁上跳下一男子,和尉遲璟身形相同,躺在床上放下了簾子,此人是四侍從之一的宋威,之前尉遲璟獨自進入密室時,都是他假扮大公子躺在床上掩人耳目。
***
密室內極為寬敞,書桌茶具等擺放規整,燃着的油燈噼裏啪啦響,尉遲璟給柳太守夫婦倒了茶,然後才落座。
“大公子身體如何?”柳太守開口先是寒暄一句。
“身體無礙都是小傷,和夏夏經歷了這麽多,咱們都是自己人了,如果不是夏夏摘得雪蓮,我的身體也不會恢複得那麽快,柳伯父您叫我時謙就好。”尉遲璟說着自己的小字,惹得柳喻夏多看了兩眼,她怎麽覺得眼前的大公子,給人一種尤為乖巧的感覺。
“大公子客氣了。”柳太守并未改口,倒是柳母說了句:“那我就托大,喚大公子一聲時謙了。”
柳母對尉遲璟印象一直不錯,是把對方當做女婿候選的,當初調查尉遲璟時,首先是從他身邊的人下手,讓俊俏的小丫鬟去套看似單純烏海的話。
烏海有時候傻乎乎的,但在對付外人的時候,簡直不要太精明,明白這是柳夫人派人打聽的,噼裏啪啦說了很多。
什麽身懷寶藏,總會遇到餓狼,大公子如今不容易,都是因為自身太優秀,被人嫉妒,故意放出對他不好的傳言,再有大公子學問很好,為了父親遺願,這才放棄科舉轉而經商,至情至孝……
一連串的彩虹屁吹得小丫鬟都暈了。
烏海講述的時候太過真誠了,讓人感覺不到其中一點的虛假情誼,實際上烏海心裏也是這麽想的,若論對大公子的崇拜,烏海當屬第一人。
小丫鬟能夠被柳母派過來,平日自然是極為精明的,她看不出烏海有說假話的成分。
然後話傳回柳母那裏,大致和烏海說的相同,加上府中行事的大公子彬彬有禮,極有涵養。柳母自然對尉遲璟多分喜愛,認為配得上她的女兒。
柳母一直不想讓女兒嫁到官宦家去,那裏規矩太多,女兒性子被壓着不會開心,突然冒出個尉遲璟,倒是各個方面都符合。她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女兒餘生歡喜。
再後來得知尉遲璟為邊境的士兵們護送糧草,柳母心裏更加的贊賞了,對尉遲璟印象越來越好,應了那句話,岳母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柳太守聽妻子親近的稱呼,輕哼了一聲,這點不滿是對着尉遲璟發出的,別以為他看不出這小子藏着什麽心思。
密室很安靜,這聲輕哼便尤為明顯,柳母斜睨了一眼,柳父立馬摸了摸鼻子,趕緊轉移着話題:“宋将軍的兵已經在木子山駐紮下來,那裏是采過的礦山,平日基本上沒有人經過,算上你之前囤放在那裏的糧草,可以撐許久不被人發現。”
柳太守說得是宋将軍來的三萬大軍,他在大軍隊伍後出發,大軍于一天前已經到了,而且他收到消息,孫将軍的人也到了,就駐紮在京城外的一處密林裏,那是文宰相的祖地。
“我已經派人和為首的趙将軍聯系到了。”木子山距離皇城半個時辰的路程,真有什麽事情發生,趕過來也來得及。
“文宰相還有心思想拉攏于您進入他的陣營,一番談話是逃不過去了,去宰相府太過危險,不如今日您邀請他來尉遲府做客…………”
尉遲璟知道文宰相小心的性子,讓他徹底對小皇帝動手,還需要柳太守這最後一根壓倒他的稻草。
文宰相會迫切想要掌握住權利,讓所有人都臣服于他,野心壓着這麽多年,如今欲/望冒頭,便洶湧起來,徹底控制不住了。
……
……
正事兒談完了,密室內陡然安靜下來,柳母這時突然開口道“時謙啊,多謝這段時間你對夏夏的照顧。”
“伯母您客氣了,夏夏幫了我不少忙。”尉遲璟挂着笑說。
“夏夏有沒有使小性子?這孩子平日都是讓我慣得。”柳母又跟了一句,尉遲璟趕忙說道:“實話和您說,在我心裏,夏夏有那麽幾分小性子很好,不是客套話,夏夏真的很好,伯母很會教導女兒,将夏夏教的這樣好。”
尉遲璟說這番話時,眉眼含笑,誇獎的內容是從內心往外的說,只會說好好好,沒有什麽華麗詞藻,反倒讓人覺得話說得誠心。
柳喻夏嘴角抽了抽,尉遲璟這幅赤誠少年郎的模樣真是沒眼看,除了在她面前露過真面目,其餘時候,尉遲璟是真的能裝!
怪不得外面傳言尉遲璟全是什麽溫潤如玉佳公子,極個別人會吐槽幾句笑裏藏刀。
柳母對尉遲璟的回答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柳母說那番話一是客氣,二是表達自己的态度,她的女兒是從小捧在手心裏長大的,有女兒家的小任性小驕縱,是她慣得。
女兒就是這樣的性子,若是以後拿這點來嫌棄,她第一個饒不了,柳母看出來尉遲璟對女兒的那點情愫,和當初追求自己的丈夫一樣,眼神中都發着光。
——賊光。
和聰明人對話就是好,倆人一來一回之間已經把各自的态度表明了,柳母從來也不是個憨得,否則洛陽那些世家婦怎麽會對她唯首是瞻。
柳喻夏那點小精明,沒遺傳到母親的十分之一,柳母平日對女兒多加寵愛,所以對女兒的小心思向來睜只眼閉只眼,樂得哄女兒。
在場的四個人,唯一沒聽明白話裏有話的柳喻夏,她只當母親在客套,尉遲璟在裝相。
柳母如此對尉遲璟說了一番,像是許諾了什麽,卻又什麽都沒答應。尉遲璟更在乎柳母的态度,這點很重要,幾句話說的簡單,卻說明了柳母對女兒和尉遲璟在一起是樂見其成得。
柳太守在一旁搖頭,這段時間一直忙着對付文宰相,沒有和夫人細說關于尉遲璟的事情,這個尉遲家的大公子,可不是表面那樣簡單!
妻子估計是把對方當做胸有溝壑的商賈才子來看了,實際上,柳太守是收到了尉遲璟給他看的虎符令,還有陛下親筆書信才知道了對方的身份,然後同意了籌糧食。
皇上不僅賜給了尉遲璟尚方寶劍,還親筆寫了書信,信中說明尚方寶劍可以斬佞臣,監百官等等。
柳太守想不到皇上會把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尉遲璟,能讓先帝另眼相待,放下防備心給了天大的權利,柳太守對尉遲璟又高看了一眼。
眼下再看尉遲璟針對文宰相的所有作為,柳太守心中暗嘆,此人深不可測。他當年這個年紀的時候,不如尉遲璟想事情周到。
當年自己平定洛陽內亂,也吃了不少暗虧,最後才成功清除異己。而尉遲璟,傳言果真沒錯,智高近妖。
柳太守十分欣賞尉遲璟,可對方若是作為女婿的人選,就要好好想想了,有這樣的女婿,自家傻女兒被賣了還得幫忙數錢,情字最傷人,他怕女兒受傷。
***
從密室出來後,柳父當即給文宰相發了邀請的帖子,然後借着休息的名義,和柳母住在了尉遲璟院子裏的廂房,回屋便和自己妻子說了尉遲璟不簡單,暫時不要提女兒和他的事情,等到事情一切結束了再說。
那時尉遲璟會比現在的文宰相更加風光顯赫,端看之後的尉遲璟是何等表現了。
柳母皺着眉頭,丈夫的意思是尉遲璟不僅是商賈之家那麽簡單?身在尉遲家,防止隔牆有耳不是适合說話的地方。聽着丈夫的言語,柳母不再多說,表情若有所思起來。
傍晚,文宰相應邀而來,不僅是他自己,身後還跟着四名護衛,都是武林高手。
“文相,真是抱歉,小女實在離不開人。”柳太守整理了下衣袍,小半天的時間,人仿佛蒼老了五歲,兩鬓之間居然出現了些許白發,女兒的病對柳太守打擊很大,這樣很好,文宰相心裏笑了笑。
要說柳父的妝容,還是柳喻夏親自動手化妝,畫完之後柳母啧啧稱奇,她都不知道女兒還有這麽一手。驚嘆過後便說着也要給她畫一畫,最好比丈夫更憔悴。
無奈柳喻夏又給母親畫了個素雅的淚裝,眼尾用胭脂渲染紅,好似因哭泣太久揉紅了似的,十分逼真,柳母相當滿意。
“柳太守不必客氣,我知你苦楚。”文宰相拍了拍柳父的肩膀,安慰的說道。
倆人先是小酌幾杯,然後文宰相開始說起了朝政上的事,首先提起的便是小皇帝,說到選妃,家裏正好有個适齡的嫡幼女,從小天資聰慧,大師批言有富貴命格。
文宰相就差明說自己的閨女将來定是中宮皇後,未來太子的母親。文家不再是外臣,而是皇親。
都是聰明人,柳太守若是應和幾句,便算是服軟了,即便現在不站位文宰相,遇到事情也會放水,睜只眼閉只眼。
可惜柳父不會,他先是說了幾條文宰相嫡幼女不适合當妃子的地方,其次又說了皇帝年齡尚幼,選皇後之事還可再參謀等等,語氣很堅定。
這是擺明了不僅不會站在文宰相的陣營,真有事他還會站出來管一管。
文宰相面色鐵青,杯中酒一口飲盡,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起身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柳太守好自為之!”
話撂下後,拂袖而走,看得出來相當的氣急敗壞。
柳太守心中也不爽利,當年文宰相不過是個出身貧寒的小官,報上了先帝身邊得寵太監的大腿,後來抓住機會入了先帝的眼,到最後官至一品,文官之首。
不感謝皇恩不說,居然還想篡謀奪位,當真是不知所謂!大慶朝是太祖皇馬背上打下來的天下,豈容文宰相這種小人猖狂?
如今這人的官位福運也就到這裏了,柳太守冷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
文宰相回家進了書房,來回踱步,最後仍是沒忍住氣,将桌上的硯臺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又接連摔了幾個花瓶,心中的火氣這才降下許多。
坐在太師椅上喘着粗氣的文宰相,眼神越來越冰冷,從櫃子裏拿出一塊玉佩,攥在手心,心裏發着狠,這都是你們逼我的!
柳太守雖然在洛陽,但在皇城的影響力不容小觑,他帶頭反對文家女兒當妃子,絕對會有人附議,其中叫得最歡的便會是那些武将。
在天下文人學子心中,文宰相,柳太守并列為大慶朝雙流,是大慶朝的中流砥柱,所以柳太守說話同樣有分量,特別是文宰相心中有顧忌,便落得柳太守一步。
文宰相倒是想按照之前所想,用對方的妻子女兒危險他,但事情壞就壞在柳喻夏瘋了!這對柳太守夫婦打擊很大,他再一動手對方要來個魚死網破可怎麽辦。
洛陽幾個世家向來團結,如果不是柳太守出自柳家,其夫人是木家嫡女,又是江家家主的幹妹妹,真坐不穩洛陽太守的位子。
屆時威脅到了還好,如果沒成功,這邊柳太守一家出了事,那邊洛陽就敢鬧起來!誰都得不到好。文宰相瞻前顧後沒得辦法,思來想去最後決定铤而走險。
殺了小皇帝,扶持先帝子侄上位,先帝子侄廣齊大慶朝的齊郡王,文宰相的大女兒嫁給齊郡王為繼室,如今也有身孕五個月,太醫都說了會是個帶把的小子。
齊郡王性子懦弱,屆時找機會把人除了,待大女兒将孩子生下來,再扶持到登基,大慶朝的天下最後還是文家的!只要前期穩住朝臣,後面的發展都是看他來!
文宰相的算盤打得精,權利的欲/望越來越膨脹。思來想去,文宰相決定将小皇帝殺死,然後嫁禍給柳太守一家,那瘋了的柳太守之女正好派得上用場,文宰相打起了柳喻夏的算盤。
小皇帝一死,柳太守獲罪,洛陽那邊為了不株連九族必定刨除關系,不必擔心洛陽鬧起來拖後腿,他只需要穩定住皇城內部,然後奪了尉遲一族的財富,一切穩定後,清掃洛陽那世家毒瘤…………
文宰相轉動着拇指上的扳指,獨自在書房一直坐到深夜。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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