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個吻〖已修〗
第十三章
林吻星愣了一下,因為周燼越的那句話恍然想起鶴歸大師給她講的一個故事。
湛清寺依山而建,山上的秋海棠年年如一日,而那一年越發紅豔,仿佛鳳凰泣下的血淚。
片片寸寸,點點滴滴,無一不在呈現那段真實卻又虛無的過往。
她記得那是秋日的傍晚,海棠紅與天相接,鶴歸大師誦經而往,站在那個山下良久,林吻星喊了幾聲,都不見其有反應,不得已才湊到跟前,“師父,該吃飯了。”
鶴歸耳邊聽着稚嫩童音,恍若隔世一般,低頭看了一眼林吻星,那個目光中夾雜着萬千情緒,有悲傷,有哀痛,甚至還有着佛家人不該出現的欲。
我所欲也,無人而知,佛家人之所以六根清淨,大抵是嘗遍了世間所有的情才參透的禪理吧。
鶴歸阖眼,牽起了小林吻星的手,說道:“走,陪師父上山瞧瞧。”
“那師父等會兒要給吻星講故事。”
鶴歸攀上階梯,步履沉重,“好。”
夕陽餘晖漸暗,夜色漸漸沖上天際,海棠花在風中不停瑟縮搖曳,殷紅覆上了一層昏昧,使人的視線也逐漸模糊。
“來,坐在師父這邊。”鶴歸拉着小林吻星坐到了山頂,眼底是滿山的紅,頭頂是蔓延的夜,她禁不住發出孩童的稚談,“師父,好漂亮啊。”
“關于這片海棠花其實就有一個故事,你想不想聽?”
“要聽要聽。”
“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對很要好的朋友,一男一女,都是城裏有頭有臉的名門後代,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那個女孩子告訴那個男孩子她喜歡海棠花,如果誰送她海棠花,她就嫁給他,于是那個男孩子就在她十八歲的生日宴會上送了她一大束秋海棠,可是誰知道那個女孩子當天晚上就被送進了醫院,原因是對海棠花過敏,最後女孩子沒有搶救過來,離開了這個世界。”
鶴歸看着小林吻星眼裏的淚光,忽然凄酸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仿佛在安慰孩子那顆輕易就受傷的心,“其實剛開始那個男孩子也是和你一樣很傷心,但是三年以後他卻在某個場合上再次看到了那個女孩子,而且是以別人妻子的身份出現的,後來他才知道那是那個女孩子為了擺脫他才想出來的方法。”
小林吻星吸吸鼻子,有些懵懂地問,“可是他們不是好朋友嗎?好朋友為什麽還要擺脫?”
夜,逐漸清晰,鶴歸的眼裏那片光景也随之浮現,他壓下唇角,再無笑意,“因為即便那個女孩子不那樣做,那個男孩子也沒有多少時間了,他們相遇沒多久,男孩子就被檢查出患了肺癌,最多也就只有幾年的活頭了,吻星,你知道當時那個女孩子說了一句什麽話嗎?”
林吻星:“什麽話?”
“她說……”鶴歸的聲音大多哽在喉嚨,到嘴邊都是顫抖的,“她說我還不想送你走,可是送你走,是為了彼此成全。”
那時的林吻星只感受到了鶴歸眼睛裏的悲傷,卻無法參透那其中的曲折道理,現在看着周燼越,忽然明白了幾分。
人之所欲,千千萬萬,而最讓人揪心的便是情。
周燼越見她神情哀傷,有些不解,問道:“怎麽了?”
林吻星急忙扭過頭去,吸吸鼻子,蹭掉了眼邊的熱燙,随即回過身來,“沒什麽,你們班沒有在訓練嗎?怎麽有空來看我?”
“沒關系,我訓練不訓練都可以。”周燼越擡手看了一下時間,“你在這邊不是辦法,我送你回宿舍吧。”
她剛想搖頭說不用,邱姍就從外面走了進來,腳步一下子停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下子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
林吻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只覺得她眼神不對勁。
也是,像他們這個年紀的男生女生一旦走近了就會被人說三道四。
嘩地一聲,邱姍将拉簾拉上,她站在另一處地界,品讀着當年自己的心境,忽然笑笑,偏頭沖着裏面說,“送她走吧。”
一步步,腳步聲遠去,周燼越這才說道:“走吧。”
“好。”
林吻星剛把自己的腳伸出去一小寸,就好像觸電似的,再次收了回去,周燼越看透她的小心思。
到底是女生,面皮就是薄,這樣臉就紅了,他背過身去準備離開,“我在外面等你。”
“周……周燼越。”林吻星忽然怯怯而語,一瞬間,她的腳已經伸進了鞋子裏,“你可以背我嗎?”
周燼越低笑一聲,“嗯。”
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周燼越走的路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林吻星的手有些拘謹地輕輕放在他的肩膀上,沒有任何的逾越,卻像是無端放了幾只蟲子在那裏似的,一下子就癢到了周燼越的心裏。
“多吃點,太瘦了。”周燼越忽然将林吻星往上提了一下,吓得她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脖頸,霎時,她的心髒跟着撲通一下,立馬又松開,放回到了肩膀上,她不停地眨巴着眼睛,“我……不是很瘦。”
“你的腳倒是很胖。”
周燼越這句話一出口,林吻星就扁了嘴,裸/露在外的雙腳一下子縮住,整個身子都跟着僵住。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周燼越舔了一下幹澀的唇,“我是說你的腳腫得很胖,嗯……不是,我不是說你腳胖。”
林吻星搔了一下鼻子,“沒事,本來就胖,是實話。”
完蛋!他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
周燼越在心裏琢磨着,對面忽然迎上一道人影,他立馬停住。
林吻星擡頭一看竟然是陳兆安,她本能反應一下子埋進了周燼越的肩窩裏,急促的呼吸一下下打在他的心上,“周燼越,前面是我班主任,怎麽辦?”
現在走已經是來不及,陳兆安一看面前的人,立馬笑開,“周校……啊!”
周燼越沒來由地給了陳兆安一腳,疼得他嗷嗷直叫喚,他看着面前的校長大人,心想難不成自己工作哪裏不到位,得罪他了?
“陳老師,你沒事吧?”周燼越只想趕緊把這關糊弄過去,根本沒有想太多,腦子裏想到的都是最直接的方法。
陳兆安宛若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摸着腿說道:“沒事沒事,周……”
那個校字都要說出口了,立馬被周燼越打斷,“那你沒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周燼越就像是被狼攆了一樣,三步并作兩步,一轉眼就消失在了下個路口,陳兆安看着看着,才反應慢半拍地看到他後背上的那個人。
诶?
怎麽那麽眼熟呢?
走出去許久,林吻星也終于擡起頭來,趕緊往回看,吓得拍拍胸膛,“啊,吓死我了,剛剛他叫什麽啊。”
周燼越整張臉都是紅的,呼吸也不怎麽均勻,“我也不太清楚,就莫名其妙叫了一聲,好了,前面就是你宿舍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好,謝謝你了。”
“嗯。”
周燼越把林吻星背到樓下,幸好宿管不在,不然他又要舊計重施,再這樣下去,都要被人告上法庭了,說虐待下屬什麽的。
他轉過身去,剛想離開,就看到了走過來的邱姍,目光直直撞上去,眼前閃現出了從前的場景。
他和邱姍是高中校友,并非是同班同學,卻因為同一件事情有了交集。
開學不到一個星期,幾乎所有班級都把美女帥哥摸了個遍,周燼越也名列其中,邱姍是藝術生,得知周燼越喜歡柯南,便每天送他一幅柯南的畫,每一幅畫裏面都夾着一封情書,那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是一對。
現在向來也是好笑,那時的他不夠成熟,也不懂得拒絕,也許因為間接的冷淡讓她有了肆無忌憚的理由。
如果換成現在的他,或許能減少她的痛苦也說不定。
邱姍朝他脖子上的紅印子看去,摸着鼻子往樓上一看,恰好看到了一抹衣角,她收回視線,“越哥哥,我還可以這樣叫你嗎?”
“邱姍……”
“越哥哥,你還記得我給你畫的畫嗎?”
周燼越沒有說話,以一種悲憫的旁觀者姿态看着她的自言自語。
邱姍眼裏已經有了淚光,“越哥哥,因為你比我大一歲,所以我喜歡這樣叫你,別人都叫你周燼越,只有我不一樣,我也一直以為我在你那裏和別人不一樣的。”
“邱姍,我們都不是孩子了。”
“可她呢?”邱姍的聲音忽然高了幾個分貝,手指高高指着某處,“她現在可是個孩子啊,周燼越,如果被她知道你對她有那樣的心思,你覺得她還會像現在這樣信任你嗎?”
“那也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
“呵……”邱姍一個冷笑,“好一句與我無關,周燼越,我希望你看清自己的身份,為了你,也為了她,你覺得如果被人知道你堂堂一中的校長竟然喜歡自己學校的學生,你覺得你能夠坦坦蕩蕩地接受這個社會的譴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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