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窒息療法

局內d密級公告:抑狂磁場可壓制狂化獸人。

宗夫人驚呆了,心肝寶貝竟然掉水裏去了這還得了,我們家深深不會游泳啊!她急得差點沒從輪椅上栽下來,還是宗部長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快下去救人!快,深深不會劃水,快救人!”

不用她吩咐就已經有獸跳下了水,這畢竟是澗谷域的地盤,水路上游的七條是魚,三條是兩栖,幾乎沒獸不會游泳。再說了這掉下水的是部長兒子,誰不想争着表現一把?這“救命之恩”要是落頭上了,以後這位財神爺随便關照一點都是一輩子用不完的錢。一時之間十幾條獸影向宗統落水處圍了過去。

這邊宗夫人急得要命,旁邊的宗部長倒是冷靜得很,他只看了眼在水裏撲騰的兒子就把目光投向了站在護欄邊老神在在的始作俑者,目光略帶深意。他不信這個亞獸敢在衆目睽睽之下謀殺他的兒子,那此舉必有什麽深意。

簡溪飛果然開口了:“不想死的別靠近他。”

他的聲音不大,但穿透力出奇的強,在一片人仰馬翻之中清清楚楚的落到了每個下水救獸的獸耳朵裏。有的獸略微遲疑,于是大好的位置便被別的人搶了去,頓時不顧什麽警告了——在水裏面救個獸有什麽危險的,財神爺兒子的救命之恩可就這一次!

簡溪飛微微皺眉,眼瞅着宗統在掙紮之中緊握着的鐵棍就要砸開一條魚人的腦袋,扣在指尖的紐扣倏然彈出,硬生生将鐵棍打偏了兩寸。可夾裹着獸人拼死掙紮的鐵棍力道太大,還是砸塌了那條魚人的胸膛,刺眼的血液驟然擴散開來,那魚人生死不知的向水底沉落。

這陡然的變故驚到了所有下水搶功的獸,一時之間都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了。宗統仍在水中拼命掙紮,可憐之中又因為他手中的兇器顯得可怕,由于那根鐵棍,沒獸敢去救了。

宗夫人急了:“你們看着幹嘛,先把深深就上來啊!小李,你去!”

被點名的小李頭皮發麻:“夫人,我水性不,不怎麽好啊。”開玩笑,救命之恩那也得有命才能享用啊。

所有獸忌憚的都是宗統手中的鐵棍,只有簡溪飛知道真正危險的是宗統本獸——獸人本就力量大,狂化獸人力量更大,瀕死的狂化獸人能活生生把所有靠近他的獸都撕了。

場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簡溪飛突然出聲,冷靜而有條不紊的指揮道:“去只獸把水下受傷的撈上來救治,其他人返回酒店,”他說完扭頭看表情已經很難看的宗夫人,“這是治療,”又誠懇的補充了一句,“窒息療法。”

宗夫人看着都快要淹死了的兒子,只恨自己的腿動不了:“什麽窒息療法,這是謀殺!回哥,你快救救兒子。”

怎料宗部長一動不動,反倒是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相信他,如果真的不對勁,我親自下去救兒子。”

宗夫人咬了咬牙選擇信任丈夫,可聽到兒子撲騰掙紮的聲音眼圈都急紅了。

既然人家爸媽都表了态,其餘人樂得返回酒店。有獸下水把已經陷入昏迷的魚拖上來,又背到治療艙裏搶救,慶幸他是真的運氣好,那鐵棍要是再偏兩寸,砸扁了腦袋救神仙都救不了了。

水裏只剩下孤獨的宗統在垂死掙紮,事實上他自從落水就一直在孤獨的垂死掙紮,他不知道有獸企圖救過自己,又被某個殘忍的家夥騙走,不知道自己的母獸在岸上急紅了眼。

他的腦子由于缺氧而一片空白,先是震怒,再然後越來越慌張。他已經沒空去恨簡溪飛了,失去引以為傲的力量之後他恐懼不已。被恐慌占據的大腦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一邊絕望的期盼着任何能救他的東西,一邊痛斥如此軟弱的自己,在極其混亂的思維鬥争中獸紋越來越多。

簡溪飛一直在等,他在等宗統發現自己其實離岸邊很近,随便憋口氣都能狗刨過來。誠然他确實是覺得這小子很聒噪才把人丢下去的,但他也記得對方的狂化激素過高,而根據過往的經歷這種“自己找出困境中的出路”的方法對穩定狂化獸人心境很有幫助。

可一直等到精力旺盛的獸人都快沒力氣掙紮了,對方都絲毫沒有自救的覺悟。簡溪飛嘆了口氣:真是個難搞的雇主。

于是衆目睽睽之下,新來的保镖跳下水,暴躁的宗少爺竟然沒捶他,反倒是乖順的一動不動任由他拖了上來。

魚人:這亞雄好功夫!

安保:我們暴躁少爺怕不是被下了降頭!?

宗夫人:看看我可憐的深深,都已經沒力氣動了!

與旁觀者的感官不同,宗統很清楚的感覺到了一股力量侵入到自己身體裏,從頭到腳像把篩子一樣過濾了一遍,于是盤踞在他腦海裏的種種負面情緒驟然之間便被滌清了,壓在心尖的千斤重擔突然沒了,這種感覺舒服得簡直讓人想要呻/吟。

宗統立馬就想到了昨天畫在他手腕上的禁紋,現在他感受到的簡直就是一個十倍量的禁紋效果,頭腦恢複清醒的他甚至還有空困惑了一下自己在水下是怎麽被畫上禁紋的。

就在此時,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後脖梗,宗統下意識想要掙紮。然而就在他這個念頭生起的瞬間,原本在他體內幫忙梳理負面情緒的力量陡然變得森然刺骨起來,好像犀牛鳥突然變成了獵豹,酥酥麻麻的短喙變成了抵在他喉嚨管上的利齒。

他的腎上腺素爆發,卻壓根兒不敢動彈,身體不自覺戰栗起來——那是一種被天敵俯視的絕望感,只有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才能乞求不被立刻拆吃入腹。在那一瞬間,宗統看見暗金色的眼眸一閃而逝,等他再去尋找時又變回了簡溪飛普通的黑眸,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別害怕,”耳邊傳來低語,同時那種傾壓而下的威脅退去,宗統不自覺舒了口氣,“醒了?意識還清醒嗎?這是幾?”

宗統睜開眼,看到了那個可惡的亞雄和他在自己眼前晃蕩的兩根手指,恨不得一口咬斷。可剛剛還萦繞在心頭的致命威脅讓他不敢擅動:他感受過其他獵獸人的抑狂磁場,直到現在才算是明白了民政局長為什麽說簡溪飛“和他們都不一樣”。

接觸其他獵獸人的抑狂磁場會讓宗統感到不适,這種不适并不都能引起他的恐懼或者慌張,甚至有些能力低的還會讓他煩亂,使得心情更加暴躁,起到反效果。但至今從沒人能像簡溪飛一樣對他完全壓制,他面對這個亞雄甚至生不起一丁點反抗的念頭,連逃走的勇氣都被剝奪了。

更可怕的是他還能将自己的抑狂磁場收攏得滴水不漏,僞裝得好像一個再無辜不過的亞獸人。

宗統忌憚的,深深的凝視着簡溪飛。

簡溪飛看見渾身濕透的雄獸像只落水狗一樣直勾勾盯着自己,可憐極了,忍不住開口安撫:“沒事了,下次給你安排輕松一點的療程。”

所以,你特麽把我推下水就準備這麽輕描淡寫的當作“療程”帶過了!?

宗大少爺很生氣,非常生氣——然而并不敢發飙:“嗯。”

宗夫人推着輪椅趕過來,一頓心肝寶貝的抱在懷裏心疼,又連忙喊人親自送受驚的兒子上樓休息,忙亂之中仿佛忘了某個始作俑者。

宗部長留了下來。

“我不介意給往深一些磨練,但你要知道母獸總是心疼兒子的,”宗部長語重心長的說,“你這麽做岚岚會很不高興,以後要注意場合。”

就這樣?

簡溪飛有些詫異,還以為自己會被狠狠警告一番不許再對大少爺做過激的舉動,或者更妙一點直接被炒鱿魚。可看財神爺的意思,竟然不是很反對?簡溪飛在心底嘆了口氣,總覺得財神爺臨走前的一眼頗具深意。不就是故意推了你兒子一把嘛,既然看出來我不想接你們的破差事,幹嘛還要強行扭瓜!

鬧了出點小意外,部長體諒下面人難做,依然還是選擇繼續在這家酒店入住。然而令所有獸感到意外的是,在部長本獸的授意之下,才失手把少爺推下水的保镖竟然還能住在少爺隔壁,貼身保護。這讓随行的安保人員不由得懷疑這個新來的是不是有什麽不得了的後臺,竟然能在犯了如此大錯之後依然穩如泰山。

“他是故意的。”

宗夫人驚訝的長大了嘴巴,秀氣的柳葉眉頓時皺到一起:“你知道他是故意的還不阻止他?不行,我現在得好好考慮一下這門婚事,如果那孩子真的這麽不喜歡深深,我們沒必要強行把他們撮合到一起,”宗夫人的語氣已經十分不滿了,“我們家深深也不缺這一個老公。”

“他缺。”宗部長說。

既然丈夫說缺那就肯定是缺,宗夫人沉默片刻,到底還是心疼兒子:“就沒有別的人選了嗎?”

宗部長搖頭:“七大域的執行隊長我們都偷偷試過了,四個還沒靠近他就更加暴躁,一個壓制不住他,滄波域的姚霆倒是可以……”

“姚霆不行!”宗夫人急急打斷了他的話,顯然對滄波域的執行隊長十分反感,“那條鯊魚是個變态,深深會被他欺負的。”

“所以就只剩下簡溪飛了,我剛才看過了,他下水救往深的時候動作很輕,沒有故意使壞。他能在關鍵時候壓住往深的狂化,平時又能完全不影響情緒,是最佳的獸選。”宗部長說。

宗夫人依然很糾結:“可他把深深推水裏了。”

宗部長不為所動:“如果我被往深那麽煩的話,也會把他推水裏的。”

宗夫人難以置信的看了丈夫一眼,後者淡然自若。

“好吧,”宗夫人憂愁的嘆了口氣,“我得抽空跟深深說一說,讓他對小簡好點兒,免得三天兩頭被欺負,畢竟是要過一輩子的人。”

“三年。”宗部長忍不住糾正。

宗夫人瞪了他一眼:“過得好不就一輩子?”

宗部長讪讪沒不缺這個老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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