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我坐下的時候，他剛好擡起頭來。我才發現，這個帥哥有些老了。雖然他的五官的确生得很好，可是有些明顯的擡頭紋和眼角抹不去的滄桑，讓他的年齡起碼比遠觀多了5歲。更要命的是，他居然有白頭發，夾雜在黑發之中，星星點點，觸目驚心。在我的印象中，這個，只應該像我爸爸那一輩的才會有。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爸爸，但是這個觀點孤兒院的嬷嬷卻從小一直灌輸。

“白頭發就代表人老了。”

“像爸爸那樣老？”

那時我剛到上幼兒園的年齡，每天幻想着，有一天，一個英雄一樣的人物會來到孤獨院，說他是我的爸爸，抱着好看的抱抱熊和一大堆水果零食，當着衆多小朋友的面，把我領走。從此，我便生活在幸福的三口之家中。

這樣的夢從3歲一直做到13歲……

沒有爸爸來。

現在，我23歲了，自食其力，不需要三口之家了！

“柳小姐……”

我看到對面的人微微蹙了眉，不知道剛剛他是不是喊過了我一遍。我趕緊露出8顆牙齒。

“安先生……”

“我不喜歡走神的人！”他的眉依舊蹙着，在眉間形成一個明顯的“川”字。說實話，這樣的他我不喜歡。他看上去就是一個壞脾氣不好相處的老板。我又一次打了“退堂鼓”。

“你是學特教的？”他問。

“是。”我回答得有些有氣無力。一方面這個專業的确拿不出手，另一方面，我已做好“隐退”準備，懶得再敷衍他。

“你會盲文？”

“是。”我簡直不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想幹嘛。

“你翻下這個！”他突然遞過來一本又厚又重的書。

我一翻開就傻眼了。這是一本真正的盲文書。看着那些凸起的小圓點，我一個頭兩個大。

是的，在孤兒院時，我學過盲文，因為那時毛小娟看不見。毛小娟是我孤兒院唯一的朋友。我們從小就在一起，每當看到她睜着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卻看不見她喜歡的童話故事時，我的心就會痛。于是，我自學了盲文，然後，我又教了她。然後，她就能自己看童話了。當然，這一切在三年以前改變了。毛小娟的資助人因故去世，把他的眼角膜捐獻了出來，毛小娟終于可以用她的漂亮眼睛看這個世界了。所以，我後來就懈怠了。好久不摸，手有些生了。

可是我不想他看不起我。即便我不想在這兒呆，也不能讓他看輕。我把手放在那本書上，閉上眼。

“這是一本關于……”

雖然有些結巴，但是我發現自己從小練就的本領不曾因為時間的流逝而生疏，很快我就譯完了一大頁。

“可以了。”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你可以離開了。”他終于說。

我如蒙大赦。雖然這樣的面試讓我匪夷所思，不過能迅速離開這樣一個恐怖的男人，想想也開心。

我有一個毛病，一開心，我就會忘形。如同現在，我哼着小曲，一躍而起，嘴裏雖然說着“謝謝”，8顆牙卻早咧開成了16顆。

如果現在的樣子被毛小娟看見，她一定又會嘲笑我。

“莫那樣大笑，就像生怕別人看不見你的酒窩似的。”

是的，我有一對酒窩，小小的，不如一般的酒窩那樣明顯。可是，每當我大笑時，它們就會恰到好處地顯露出來。

“柳小姐，請留步。”

我已轉身，可也不得不停下腳步。

“請往前走兩步。”

我莫名其妙地照做。然後，我驚詫地看到，那個男人，居然摸索着給自己戴上一副黑框眼鏡，然後，扶着桌沿走到我面前站定。盡管離得那麽近，近到他微微夾雜着煙草氣息的味道襲入我的鼻腔，他也仍然眯起眼，仔細地打量着我。

“請再像剛剛那樣笑一笑……”他命令。

我已經被這一系列變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按照他的吩咐，很誇張地咧着嘴。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我笑得臉都僵了，才聽到他問：“你有酒窩？”

我出了一頭的汗。是冷汗。

雖然我知道，我的酒窩是小小的，不同于一般人那樣大大的。但是以我剛才那樣的笑，那個酒窩一定是露出來的。他離得這麽近，不可能看不到。而他現在居然還這麽問。我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心中驀地想起不知哪部電影中的一句對白。

“戴眼鏡還愛眯着眼睛看人的男人，一定是色狼。”

我驚叫着跳開兩步，才喊出聲。

“我不幹了，你這個大色狼！”

沖出去的時候，我扭了腳。那雙原本就變形的高跟鞋哪禁得起我那麽飛奔，一下子癱軟下去，我摔倒在門口。

“柳小姐，你沒事吧？”那個女人陰魂不散地不知從哪兒冒出來。

我忽然很害怕。我往前爬了兩步，嘴裏叫：“你別過來！我會報警的。別仗着你們是安氏就不得了。王子犯法還同庶民一樣的呢……”

“柳小姐，你到底在說什麽？”

她好看的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情，卻真的站在原地沒動。

“你們老板是個色狼。我要告訴其他女同胞，讓她們不要再來你們公司應聘。”

“你在說什麽？”女人徹底疑惑了。

我是誰？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柳月月。話說到這份上，我索性脫了那雙高跟鞋，扶着牆讓自己站起來，指手劃腳地把剛才的情形跟女人說了一遍。

說完，才發現她好看的臉都扭曲了。

“我想你是誤會了，柳小姐。”她走到我面前，扶着我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我們老板的視力很不好，我想，剛剛，他只是想好好地看清楚你。”

我張大了嘴，滿臉的震驚。

這個糗，出得未免太大。

可是，我還是嘴硬着。

“很不好？很不好離那麽近也不可能看不到，你別蒙我，又不是小孩，誰信？”

“柳小姐。我姓曾，是安總的首席秘書。我敢用我的人格保證，我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事實上，這次為安總招的行政助理，以後的主要工作就是為安總翻譯文字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