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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眠愣了一下,随即擺出一臉“你在說什麽”的表情:“陸先生,你在叫我?”
陸斯晚雙眸一眯,閃過幾分探究。
蘇眠心髒亂跳,可面上卻強裝淡定。她看着陸斯晚,想了想,又輕笑出聲:“陸先生不會是交往了太多女孩子,把人名記混了吧?”
說着,她無辜地眨了眨眼,一雙杏眼顧盼生輝。
“真是可惜了,我可不喜歡玩替身小游戲。”
話音一落,蘇眠便利落轉身,面對着儲藏室門,再次拉了幾下,試圖開門。
可陸斯晚的手掌仍壓在門上。
他個子高,蘇眠一米六八的身高,也不算矮,再加上腳下十公分的高跟鞋,卻仍比他低半個頭。
這會兒他撐肘抵着門板,胳膊恰好從蘇眠肩側繞過。蘇眠餘光瞥去,只見他指節修長,末指戴着一枚銀色尾戒,腕間一粒精致的金色舵盤形袖扣與白色襯衫相得益彰。
蘇眠用力拽了幾下還是沒能打開門,耐心終于告罄:“陸先生,您這樣把我困在儲藏間,是不是有點不太紳士?”
她正要回頭跟陸斯晚對峙,冷不防陸斯晚另一條胳膊一擡,大手從她腰側繞過,壓在了門上,以一個完全包圍的姿勢,從後面将她鎖在了自己身前。
蘇眠一個急剎車,控制住差點因為轉身撞到他胳膊上的身體。
外面有淺淺人聲和悠揚樂聲,儲藏室內卻莫名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
脖頸後面是他濕熱的氣息,蘇眠下意識地連呼吸都小心起來,生怕一不留神跟他來一個肢體接觸。
這算什麽,欺負她打不過他嗎?
蘇眠懵了幾秒,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空間太狹小,她似乎感覺到了他身上傳來的體溫,伴随着熟悉的木質清香,密密麻麻地将她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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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來,他的身上一直都有這股清香,高中那會兒也是。
蘇眠忽然覺得眼窩發燙。
七年裏,她多少次因為他那句“蘇眠長得不好看,跟她在一起別人會笑話我”,從噩夢中驚醒。
蘇眠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問媽媽:“媽媽,你覺得我哪裏最好看。”
可媽媽抱着仍在襁褓中的妹妹,看都沒看她一眼:“你哪裏都不好看,醜八怪。”然後又親親妹妹,“還是我們淺淺最好看了。”
她人生中的第一聲“醜八怪”居然是來自媽媽。
後來上了學,從男生們對她的冷淡戲谑,一些女生組團對她的嘲笑,蘇眠終于真正意識到“醜八怪”意味着什麽。
她不止一次看着鏡子中黑黑胖胖的自己,向上帝乞求——讓我瘦一點白一點吧。
然而,上帝卻跟她開了個玩笑,随着進入青春期,她本就黑胖的臉又橫遭青春痘的禍害。
所幸她智商高,每次輕輕松松就能考第一。
當她以全市中考狀元的成績考入寧城一中時,她告訴自己——長得不好看沒關系,我好好念書,以後走科研道路也是不錯的,這世上總有看實力不看顏值的行業。更何況,說不定以後能女大十八變呢!
可惜上帝就是那麽愛跟她開玩笑,她還沒來得及女大十八變,也沒來得及走上科研道路,校園暴力就猝不及防地将她籠罩。
陸斯晚是照進她生命中的一道光。
他永遠不會知道,高二深秋的那個晚上,當他一拳一拳揍在那個夥同查夏一一起設局騙她羞辱她的混蛋臉上時,她的心正噗通噗通地為他跳動。
就像他永遠不會知道,他那句“蘇眠長得不好看,跟她在一起別人會笑話我”,又将她重新打入黑暗。
宋婉儀生日會那天,林太太在盥洗室跟她說——你早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你可以擁抱陽光擁抱愛情。
只可惜,林太太不知道的是,她仍然是以前的她。只不過長大了的她學會了僞裝,學會了用不在乎來掩蓋在乎,用自信來遮掩自卑,用外表的強大來守護心中的怯懦。
現在的她,可以與查夏一正面battle,卻仍然無法直面陸斯晚這道亮起又熄滅的□□,更沒勇氣質問他——原來你也嫌棄我,原來你也跟別人一樣。
因為她愛過他。
愛讓人堅強,也讓人卑微。
蘇眠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從紛繁的情緒中抽離,随後冷靜道:“陸先生,我們林家雖然比不上陸家家大業大,但我爸媽還有哥哥要是知道我在外面被您欺負,一定會親自上門讨要說法。陸先生,您也不想林陸兩家因為這點小事結下梁子吧?”
陸斯晚将她禁锢在身前之後,便沒有了動作。他垂眸看着她的發頂,回想自己攔住她的這些行為,似乎完全出于本能。若是非要找個理由,大概就是他不想讓她離開。
這會兒聽蘇眠冷靜地跟他分析利害,陸斯晚也不知為何,喉頭擁堵得難受。
但他轉念一想,這擁堵也不是這會兒才有,早在她問出那句“陸先生,你在叫我”時,他便覺得喘不過氣來了。
陸斯晚深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低沉得像壓抑着什麽:“如果你不是蘇眠,那麽拍賣會上的《初雪》又是怎麽回事?”
蘇眠心髒猛地往下一墜。
《初雪》是她今年年初設計制作的翻糖蛋糕,以一男一女為主要人物,其中身穿藍白校服的男生撐着傘擋過同樣身穿校服的女生頭頂,雪花簌簌落下,天地一片蒼茫。
蘇眠承認,這個作品的靈感來自于當年陸斯晚在寝室樓前問她的那句話,可她沒想到這個作品最終會輾轉落入他的手中。
蘇眠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氣定神閑:“陸先生,商業化創作而已。怎麽,陸先生難道還相信這些收割少女心的東西?要是陸先生喜歡,我還可以替陸先生定制‘初晴’‘初雨’。”
抵在她腰側的手驟然握拳,陸斯晚身體向她一壓,聲音幾乎從喉嚨裏擠出來:“蘇眠!”
“我說了我不是什麽蘇眠。”
随着他的迫近,蘇眠本能地将身體往前擠,卻又被門板擋住去路。
周身的空氣像是被他掠奪,蘇眠閉了閉眼,最終咬了咬牙,曲肘往後一擊。
陸斯晚眼疾手快,伸手截住她的胳膊。
蘇眠趁他不備,一個旋身,逃出被他籠罩的空間,站到一旁,後背貼着木質隔牆,抿唇防備地盯着他。
陸斯晚懷抱落空,微微側身,與她相對。
蘇眠瞧了眼右前方的儲藏室門,又看向陸斯晚:“陸先生,難道非要我把出生證明身份證護照全部拿出來,你才能相信我不是什麽蘇眠嗎?”
陸斯晚沒動,也沒出聲,只盯着她的雙眼。
蘇眠胸腔子裏一陣亂跳,卻仍強迫自己不要躲閃,直直地回視他:“陸先生,請自重。”
她說完,擡了擡下巴,一副“我已經跟你無話可說”的姿态。
陸斯晚下颔緊繃,雙手握了握拳,最終往邊上一讓。
終于恢複自由,蘇眠擡頭挺胸,大步往門口走去。手握上門把時,明顯察覺到身邊的陸斯晚呼吸一滞。
蘇眠只作不知,開門往外走去。
只不過,就在她跨步走出門口的那一剎那,又聽陸斯晚在她身後僵硬開口:“蘇眠,我找了你七年。”
蘇眠閉了閉眼,腳下卻絲毫沒有停頓。
一直到遠離儲藏室,蘇眠挺直的後背才終于卸了力。她快步走進船艙,找了一個洗手間沖進去。
正好快到魚子醬品鑒會正式開始的時間,洗手間裏沒人。
蘇眠走到鏡前,雙手撐着洗臉臺,這才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她看着鏡中的自己,雙目通紅。想起他剛才說找了她七年,蘇眠又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為什麽找她?還找她幹什麽?
七年前高中散夥飯的那個晚上,不止是她的光熄滅的晚上,更是扭轉她整個人生的晚上。
蘇眠垂下頭,那些刻意被她藏起來的記憶又一次活躍起來,她的雙手不知不覺地握成了拳。
也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打斷她的思緒,是顏栀打電話來催她去主會場。
蘇眠深吸了一口氣,一邊對着鏡子整理妝容,一邊對電話那頭說:“好,我馬上過來。”
再出門,她又是高貴優雅的豪門千金林灼。
進了主會場,魚子醬品鑒會已經正式開始。
盛裝出席的賓客們正拿着玳瑁小勺,品嘗會場正中央長餐桌上的魚子醬。長餐桌旁,一支爵士樂隊正為這場品鑒會伴奏。
酒紅色晚禮服的宋婉儀儀态萬千地站在桌後,與賓客們交流品嘗心得。她身邊的富态金發婦女,正是這次品鑒會魚子醬的供貨商。
宋婉儀為将這次的魚子醬品鑒會辦出水平辦出腔調,頗費了一番工夫。找來的供貨商也是英國目前最大的魚子醬進口商之一,專為裏茨飯店和王室供貨。
蘇眠隔着人群,遠遠看着巧笑倩兮的宋婉儀,也不知為何,腦中驀然想起剛才聽到的八卦——聽說宋家打算聯姻。
蘇眠不由吐出一口濁氣,再想起陸斯晚那句“我找了你七年”時,竟隐隐覺得好笑。
顏栀離開人群走到她跟前,見她神色古怪,不由碰碰她的肩膀:“怎麽了?看着不太高興的樣子。”
蘇眠回神:“沒什麽。”
顏栀朝餐桌那邊擡擡下巴:“十二年産卵的白鳇魚子醬,不去看看?”
蘇眠搖搖頭:“沒什麽興趣。”
顏栀看她兩眼,了然道:“我看你八成是心亂了。”
蘇眠沒吭聲,顏栀知道自己猜對了,想了想,又幫她分散注意力,說起剛剛在餐桌那邊的見聞。
“說起來那個宏信科技的張總出手還真大方,品鑒會剛開始,就花三十萬買了兩公斤。”
顏栀一邊說着,一邊陪蘇眠去外面透氣。
蘇眠道:“張建國想擠進上流交際圈,只能想方設法在這種場合露臉。不過……這也太暴發戶了。”頓了頓,“算了,不說別人了。”
說話間,兩人又來到甲板。
這會兒大家都去了主會場,甲板上沒什麽人。蘇眠百無聊賴地趴在護欄上,看着底下黑沉沉的海面。
顏栀道:“我剛剛看到陸斯晚把你拽進儲藏室了。”
蘇眠側眸瞧她,默了默,又玩笑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看見我被他拽進去,你都不來救我!”
顏栀笑着往邊上一躲:“我哪敢啊!萬一你們情到濃處……”
她暧昧地挑了挑眉。
蘇眠沒說話,撇過頭去,後腦勺對着她。
顏栀自知玩笑開過頭了,笑嘻嘻地抱她:“好了好了,我又說錯話了,別生氣好不好?”
半晌,蘇眠才開口:“倒也不是生氣,只是覺得時過境遷,有些感情早已不像最初那樣純粹,沒必要再揪着不放。徒增煩惱,太累!”
顏栀繞到她面前,戳戳她腦門:“你呀,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要是這會兒陸斯晚把心挖出來,告訴你他的心只為你跳動,他愛你的靈魂,不摻任何雜質,我看你還能保持現在這副清心寡欲的樣!”
蘇眠張嘴想要反駁,可一時之間又找不到突破口,想來想去,只好作罷。
卻不想,顏栀卻忽然盯着她身後的方向,一臉見了鬼的樣子。
蘇眠好奇想要扭頭去看,顏栀反應過來,兩手扒拉她的臉:“別別……”
可已經來不及了,蘇眠回頭看去,甲板盡頭,宋婉儀如同一支綻放的玫瑰,正站在陸斯晚身邊,笑着與他說些什麽。
浩渺星河,壯闊大海,兩人言笑晏晏,男才女貌。
蘇眠眯了眯眼,回身看向顏栀,聳聳肩膀,一臉“你看我剛才說中了吧”的表情:“事實證明,的确是徒增煩惱。”
作者:明天臨時改到早上6點更新,之後再繼續每天18點哦,麽麽啾~
另外,謝謝“Yui”寶貝和“魔都囡”寶貝給我投的營養液~~
因為作者是在中午一點左右放存稿的,如果一點之後有寶貝給我投營養液的,我會在下次作話裏感謝的,鞠躬~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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