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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立城是一座擁有百年歷史的古城,青銅虎頭鑲嵌在高大漆紅的古城門上,城門口有來來往往的車馬行人,可以看出這是個安守本分的悠閑小城。
挨近平江城,是平江流域的管轄範圍,繁華富庶是必須的。很多平江城的富賈,很多都在鹽立城開分號,或者作為貨物的倉儲。
酒家茶肆裏,酒足飯飽,閑人們聚在一桌,開始瞎掰胡扯吹牛唠嗑。
“聽說了麽?那個新任衙官,從雍都派來的那個,又死在浮花巷,被狗咬的面目全非,那個慘啊!”
”你說這邪乎不邪乎啊!三年,連着來了三個衙官,上任不到一年,都死了!還都被狗咬死的。”
“聽說雍都的大官要來……前面死兩人的時候都沒當回事,這次确是十分重視!”
“死的西門大人,是攝政王府的門客,好像是嘉霖帝那邊要個說法。”
“話說,今天是不是衙主的兒子娶老婆的日子?我看衙府侍衛已經在城門樓開道了。”
“是啊,媳婦是平江侯府的大小姐,薛梅,二十好幾了,一直幫着家裏經營生意,手腕相當厲害的女人!你說她怎麽就看上咱們衙主那病秧子兒子呢?”
“誰知道……不說了,新娘子的馬車要來了,我去城門樓看熱鬧去!”
“走走走……”
鹽立城外。
鑼鼓喧天敲的铛铛響,一隊馬車緩緩駛過,隊伍前兩匹高頭大馬,馬頭上挂着兩朵大紅花,之後馬車奢華無比,琳琳落落鑲嵌着白玉珍珠,連布簾窗簾也盡是金銀絲線編織。
平江侯府嫁庶女,陣仗也是極其巨大的,光嫁妝就連着近百輛馬車。其中,最顯眼的,是新媳婦乘坐的馬車。
“妹妹,我就送到這裏了,你保重。”馬車旁邊,送親的薛家大哥,靠近車邊,滿面不舍,輕輕說完。之後,就帶着小隊人騎馬後轉離開。
又一人靠過來,“薛小姐,少主又犯了咳喘,不能親自來。老奴替少主來接親。”
馬車上,蓋着紅蓋頭的薛府庶女,一直沉默着。
接親的竟然不是新郎本人,大概是覺得委屈,畢竟是平江侯府出身的女子,比小小的鹽立衙主,身份上高了許多。
老人等了一會,車裏沒有回答,心下嘆一口氣,命令周圍人,“走吧!”
馬車進了城門。
剛剛,那橫在蓋着紅頭蓋的新媳婦脖子上的明晃晃的劍鋒,緩緩落下來。
薛慕極感覺到生命危險的消失,他身上披着大紅嫁衣,裙子長到拖地,頭發上帶着的金釵銀釵壓到他脖子抽筋。
一陣風吹過,他連忙用手拽住險些被吹起來的頭蓋,他擡起手摸一摸身邊,旁邊那個忽然跳上馬車的危險分子,好像已經走了。
好險,好險。這年頭,除了他,竟然還有人偷偷摸摸搭乘人家迎親的馬車進城。
就在馬車停在城門口的時候,那人趁着送親的平江侯府的大公子,與來迎親的江衙主的手下說話不注意,忽然蹭的跳上來,直接把劍間貼到他的脖子上。
薛慕極第一反應是薛梅的愛人沒等到薛梅,來劫花轎的,剛要掀開頭蓋告知對方劫錯了,你心上人已經在你們約好的地方等着你呢。
擡起來的手,被那人猛的抓住。
感覺對方遲疑一頓。
完了,穿幫了,換了個身體,手上的皮膚比較粗糙,很顯然不屬于一個女子。
他正瑟瑟發抖,但這位兄臺直到馬車起步,一直保持這個姿勢不動,薛慕極明白,這位想進城,且不想讓外人知道。
鹽立城最近不太平,他被當成瘋子住在村子草棚的時候,聽那戶人家的爹娘說起,好像從他換了身體開始數,三年來,雍都來鹽立城的衙官,都死于狗嘴之下。
這種說法,打死他都不信。誰家狗那麽聽話,咬人絕對不咬臉。
這人,該不會……
薛慕極作為将嫁的弱小女子,自然連忙用手勢表示自己完全明白劫匪的意思,會非常配合的送劫匪進城。
好在這人很快下車消失不見。
馬車拐了兩個彎,薛慕極已經把麻煩的嫁衣給脫了,換上自己的衣服,他見左右沒人,嗖的從馬車上跳下來,拐進巷子口就跑,直到跑出四五條巷子,确定後面沒人,才扶着牆,氣喘籲籲的坐到一扇破廟的門前。
他總算是從破村子逃出來了,三年,整整三年,要不是遇見他那姐姐薛梅的心上人,他還不知道要被關到何年何月。
他嘗試過無數種方法,裝乖乖小白兔,裝文藝念詩詞,沒黑沒夜的制造噪音,踹棚子拉鎖鏈,絕食自殘……然而,村裏的人就是不相信,他沒有瘋。
也不知道之前那位平江真世子做了什麽,導致沒有任何一個村民信任他!
直到三年後,小村子裏來了個背着一把重劍的怪人。那人殘了一條手臂,上半身除掉束着劍的一條布,啥也沒穿。下半身由一條虎皮裙遮掩,拖着草鞋,面上帶着厲鬼面具,遮掩住真實的臉。
他從村子的小路經過,在泥濘的路上踩下一個又一個的深坑,村裏人吓得關門堵窗,連門縫都用碎布堵起來,生怕這鬼魅一般的人物鑽進他們家,給他們降下災禍。
薛慕極那時候,正側着頭,背對着外面,在草棚裏梳頭發,腕子上的鎖鏈唰啦唰啦的響,他聽見有人走近他,想着大概是送飯的,一回頭,我的老天,鬼啊!!!
那像鬼臉就貼在草棚邊,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像一頭很久沒有吃飯的野狼。
薛慕極連想都沒想,用最大的力氣把鏈子拉到最長,摟住這鬼面殘疾人的大腿,救命啊!救救我!
薛慕極簡單的邊裝哭邊訴說,自己的悲慘經歷,當然是他編的,總之他沒有瘋卻被鎖在這裏。
任何一個正常人,就算是神智正常的鬼,都會發現他沒瘋。
薛慕極這三年,就見過他一個外人,管他是人是鬼,都是希望!
不知道說道第幾遍,那人忽然後退幾步,單手拔出後背的重劍,指着薛慕極。
薛慕極感受到迎面而來的劍鋒,他閉上眼睛,只聽晃蕩一聲,手腕腳腕上,沉重的鏈子脫離皮肉,掉在地上。
那人轉身要走,薛慕極也不顧上長時間不走路導致的腿疼,緊緊跟在他的後面。
他好容易才能重獲自由,可不想被村裏人再捉起來關回去。
那人不管不問,任他跟着。
若不是薛慕極腿疼的厲害,走山路踩空,差點滾下山,那人說了句“小心”,扶了他一把,他一度以為他是個啞巴。
其實熟了之後,也沒有多可怕,那人面相很兇,話不多,只是薛慕極從來沒見過他面具下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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