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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屬下推算,此人年近七旬,死亡時間在三年之前,是被利器貫穿心口斃命,死後被人埋在這裏。如今肉身腐爛,只剩下骨架。”陸昭靠在廟門前,聽人回報。
“還有這一顆珠子,落在屍骨旁邊,該是死者一直含在口中,才沒有被兇手發現。”
陸昭接過珠子,仔細端詳。
薛慕極托着腦袋坐在門檻上,陸昭剛剛吩咐人找了幾根繩子,把狗拴到很遠的樹邊。
不知怎的,從那青銅棺材的地方出來,哥哥好像對他非常照顧。不在意他繼續哥哥、哥哥的叫他,任他牽着手,給他蓋衣服,問他餓不餓,還把危險的狗拴起來。
難道,是被他從雨酸裏奮不顧身折返的英雄事跡給感動了?
不得不佩服,陸昭身邊的幾個屬下非常有自制力。陸大人為人冷冷淡淡平時也沒見着對人有多主動多關心,眼前這乞丐算例外,滿腦子的問號,卻是連個疑惑地眼神也沒有。
好像……哥哥與他的下屬說話的時候,還時不時的向他這裏看。
聽陸昭命令,“查一查,三年前鹽立城百姓的戶籍,查年歲差不多的死者或者失蹤者。再查致命傷口的形狀,追查利器是何種。”
其中兩人,一陣風似得不見了,莫子羽不由得贊嘆,“陸钰手下,倒是馴養出不少能人。”
陸昭沒有理會,轉身與薛慕極說,“走了。”
在叫他?哥哥竟然主動要他跟着?薛慕極想都沒想,就撲打灰塵跟上去。
“那……醫治瘟疫的藥方,陸大人打算何時給我?”莫子羽顯然不想跟兩人同道。
“一月為限,我定為你找到。”陸昭似乎篤定藏書樓有似的。薛慕極想着,大概哥哥在那裏看書的幾年,見過類似的記載,才敢這麽确定。
“我就等你的人口信,救出康弟。”莫子羽俯首抱拳,轉身離去。
“把屍體埋回去,盡量做到與之前一樣。”陸昭命令。
“是!”
幾人分別後,薛慕極問,“哥哥,現在怎麽辦?那死去的三個衙官,與殺害老人的兇手,有什麽關系?”
“我要見一見鹽立城的衙主大人。”陸昭說,“新娘子落跑,新郎官不找新娘,還有閑心來破廟捉人,留下書信,要挾西涼皇族交出玉玺,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挺奇怪的,”薛慕極說,“還有,他為什麽不圍着等在廟門口?而是留一封信?”
“我去衙門,用個假身份,為雍都戶部派來抽查稅賬的特使,若是他心中有鬼,定懷疑我,心生忌憚,或許将對我不利。我剛剛讓人安排你住處,在城東門的福祿客棧,你這幾天暫且住在那裏,別跟着我。”
薛慕極不吵不鬧,乖巧的點點頭答應,陸昭反倒是奇怪了。直把薛慕極送到客棧房間,他才去到衙門的方向。
陸昭前腳剛走,薛慕極後腳就偷偷跟上去。答應了又如何,說出的話未必就是要做的事。笑話,腿腳長在他身上,他愛去誰也攔不住。除非哥哥能狠下心把他五花大綁或者關入大牢。
哥哥公開特使的身份,親入險境,多半是心裏有了個大概猜測,那真兇不是衙主一家,也與衙門裏的人脫不了幹系,要親眼證明什麽事。而自己哪裏能呆的住,與其等的焦心,倒不如跟在哥哥後面,萬一碰上麻煩,還能幫上一點忙。
鹽立城衙,陸昭令牌一出,自然是被老衙主親自請進衙門中。
薛慕極遠遠看着,那老衙主似乎比他之前見的時候,年輕了不少。這爺爺也快七十歲了吧,腰杆越挺越直,明明腿不瘸,還拄着根拐杖當裝飾。
想起當年以平江世子的身份來的時候,何其風光,如今只能等在門外,這個模樣,根本沒人認識他。
薛慕極撿了幾片落葉,擺在地上玩,等哥哥出來。他前世小時候,驸馬老爹哄他,總摘葉子在地上擺圖案,據說,是齊安長公主小時候,兄長經常哄她擺着玩,她傳給了驸馬老爹,驸馬老爹又傳給了他跟姐姐。
也不知,姐姐嫁去花間侯府後,過的快不快樂,有沒有忘了沈初那混蛋,愛上真心愛她的夫君謝睦。
他擺弄着樹葉,幾個圖案來來回回的擺。
有一輛馬車,經過小道,經過薛慕極身邊,馬車裏的人,忽然“咦”了一聲。
馬車沒有停,只是窗簾的珠子串擺動下去,而薛慕極也沒搭理,繼續擺弄葉子。
等了不久,陸昭就出來了。還是那老爺爺,畢恭畢敬的把哥哥送出來。
薛慕極趕忙躲進牆角邊。
陸昭本來走的是大道,走到一半,忽而轉到小道去,弄得薛慕極措手不及,立刻轉身準備逃跑,被陸昭大手給捉着後衣領提溜回去。
陸昭把薛慕極扯到巷子頭的一處院子裏。
那幾個屬下已經等在院中。
“讓你別跟來。”陸昭略有責備神色,但仿佛更多的是無奈與擔心。
薛慕極滔滔不絕的狡辯說,“我在逛街,正好逛到那裏,真巧啊,又遇着哥哥了,我們就是有緣分。”
哥哥大概是有正事要辦,懶得戳穿如此直白的謊話。
“主上,屬下查實,三年前城裏并無人七旬老人失蹤或者死亡。會不會是外地人?”
陸昭卻是從另一人手上接過匕首,抽出刀鞘。
“對照傷口處,兇器與之□□不差,主上,這匕首的樣式,很特殊,像是……”
不用說陸昭,薛慕極也看出來,這匕首跟他前世随身攜帶的那些防身武器一模一樣,刀刃上有個向外的小缺口,據說□□能連帶皮肉。
這匕首,出自雍都皇族專屬的匠人之手,李家皇族無論男女,不多不少,人手一把,自幼貼身攜帶。
僅僅是瞬間的疑惑,陸昭就擡手,止住屬下的推測。
“匕首的出處,哥哥你怎麽想?”薛慕極問。
陸昭把匕首收回刀鞘,“不過是陳年舊案,我們無需介入太深。”
說着,把匕首扔給薛慕極,“留着防身。”
薛慕極把匕首貼身收好,他正好缺個趁手的武器,雖然換了身體,武功的記憶還是留下來,學得不好,防身足夠。
薛慕極想不通,那把殺人的匕首,竟然是雍都的皇室之物?兇手是怎麽得到的?難不成是撿的?還有,屍體為何不埋亂葬崗,或者扔江裏去喂魚,或者一把火燒了?而是埋在城裏的荒廟門口呢?
這不是加大了被發現的可能?
“主公,屍體的身份,是不是要再查附近城鎮的戶籍造冊?”
“不用了。”陸昭說,“剛剛走出衙門,我發現一輛停留在院中的馬車。我去時沒有這輛馬車。而那馬車的主人,就是殺人埋屍的人。是誰,我大概心中有數。”
“馬車?”薛慕極想起剛剛經過他的那輛。珠簾落下的時候晃了一下,他似乎看見馬車裏坐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
馬車刻着城衙的圖案,是只有衙主與少主可以使用的标準。
陸昭把袖中的珠子拿出來,“此珠子,是馬車窗簾上的裝飾。我走時注意看過,按着那珠簾排布規律,的确少了最底下的一顆。”
“所以,是那老人臨死前的掙紮,抓住了珠簾,扯下一個珠子,并把珠子含在嘴裏?”薛慕極身後涼深深的,如果哥哥的道理說的通,鹽立衙主的病秧子兒子,該是多麽狠毒的人物。
剛剛他看到的老衙主,不是變得年輕了,而是,與之前他見過的,根本不是同一個人。而真正的老衙主,那個慈祥的老爺爺,該是被那病弱的少主給殺死,屍體埋在剛剛的廟門口。
怪不得,那少主帶人捉走莫子康,沒有在廟門久留,也沒有留屬下在等。他定然是不想任何人發現屍體的痕跡,或許心有理虧,不敢在那裏多呆。他留下信,開口要挾玉玺,大言不慚疑點重重而且簡直氣死人,大概也是想亂了在場人們的心神,以掩飾廟門口的罪證。
還虧了那幾只狗。薛慕極記起來,幾年前他見老衙主的時候,老衙主很喜歡動物。他定是施舍給野狗們飯食,野狗就記住了恩人的味道。恩人死去,相聚此處,守着恩人的埋葬處。
“你也想到了吧。”陸昭望向薛慕極,“所以,你給我乖乖回客棧呆着。”
薛慕極果斷拒絕,“哥哥,那三位衙官要找的是寶藏,卻打不開牆壁的機關,他們唯獨屢屢徘徊在埋屍地點,想尋找蛛絲馬跡,打開通往寶藏的路線,所以才被那兇手給滅口的,是嗎?”
“我沒有證據。”陸昭沒有否認,這三人表面衙官,實際是嘉霖帝暗命尋寶的。眼前人的想法,正是他所想。但他手裏并沒有确切的證據,能證明他推測是真,三個衙主,陰錯陽差,被誤認為發現屍體痕跡而滅口。
“所以哥哥你想要制造證據。你剛剛在衙裏說了什麽吧?比如,你說你懷疑到屍體的藏處有東西,三個衙官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人為,當衙主勸說你想多了的時候,又表現的将信将疑。你是以雍都六品戶部小吏的身份去的,他們也當你與那三個衙官一般,充其量是個跑腿的。所以,你是想讓他們找上你,用同樣的方法對付你,然後你就有證據了,是嗎?”
陸昭沒回答他,薛慕極習慣于把這種表現當成同意。
何等危險!
薛慕極很想罵人,但哥哥避過他的目光,陸昭與屬下說,“我剛剛在衙主府上書房,看見架子裏有許多關于機關論述的書,我假意好奇借看,默背下幾本目錄來,我不通機關一道,需你們幫我研究解釋其中巧妙關節。”
哥哥你別用公務擋着我啊!
陸昭找了根樹枝,在地上默寫,聽屬下講解,薛慕極不懂,也沒興趣,把要罵的話憋回去,開始想着剛剛沒有想明白的問題,皇家的匕首流落民間,究竟是怎麽回事。
究竟是誰的呢?
嗖嗖嗖!
什麽聲音?
薛慕極沒來得及想,身體就被人推到,緊接着被另一個人抱起來,移動進屋。
“哥哥?”
噓!
有人用手指按住他的唇心。
屋子之外,如流星一般的亮光飛進院子,草木瞬間燃燒,冒起了濃濃的黑煙。炎熱的氣息洞穿了窗戶紙,迅速充滿屋裏。
“着火了……不好,着火了!”
“着火了,快來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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