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萌芽

顧司之。

顧司之。

顧司之。

……

腦海裏一直出現的三個字，心裏反複默念的一個名，不管睜眼，還是閉眼，葉瞬眼裏全是他，笑着的，無奈的，哭笑不得的，蹙着眉的，抿着嘴的，生氣的，難過的……他鮮活地存在于他的世界，眉眼分明，色彩豔麗，任憑風吹雨打也抹不去他的身影。

無所事事，葉瞬呆在書房裏看書。目光從書架上一一掃過，勵志的書、搞笑的雜志、經典的名著、專業的書籍、漫畫繪本……各種類型的書夾雜在一起，除了順序是沿着書本的高低擺放的外，類別雜亂無序。剛開始的時候，他和顧司之兩個人還會劃分自己的書的區域，按着類別擺放，後來漸漸地就随手看随手放，最後變成這樣雜亂無章的模樣。閑來無事，葉瞬一個人慢慢地整理書架，分門別類的放好。相比較而言，顧司之看的書并沒有葉瞬多，一番整理下來，葉瞬發現大半個書架上全是自己買的書，還沒算上那些封在箱子裏的。

這麽些年，一不小心就買了這麽多書了啊。葉瞬想。

整理到書架的下層，上面放着的多半是他倆不怎麽看的書。葉瞬将落在書籍上的灰塵一一擦拭幹淨，找來紙箱，把它們放進去，打算存放起來好騰出空地留給新的書籍。

目光落在拿在手裏的牛皮封面——《聖經》，沒想到自己什麽時候有買這本書，葉瞬翻開封面，寫在第一頁的三個字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筆鋒犀利，力道十足。

顧司之。

原來是他買的啊。

正疑惑對方不像是會買這類書的人，葉瞬準備往下繼續翻下去，翻到一半，卻忽然停住了，一臉的“不會是那本吧”的表情，然後耳朵變得有點紅。

這一刻，葉瞬終于想起來了，這本《聖經》的由來，以及留在下一頁那讓人萬分不好意思的話語。

畢業的時候，同學們都在互贈明信片留言。葉瞬買了一套印有簡單小清新的明信片挨個發給平時玩得比較好來往比較深的同學，班裏班外的都有。趁着課間，葉瞬拿着一張明信片走到顧司之的教室交給了對方，并表示什麽時候給自己都行，然後哼着歌回了自己的教室。

還沒坐下，葉瞬就發現自己桌面上放着好幾張明信片，都是自己之前發出去的。而最上面的一張，畫着個咧着嘴笑的西瓜，是葉瞬發給韓野的。正猜着作為好朋友的對方會寫些什麽，葉瞬把它翻轉過來，一看，嘴角忍不住抽搐。

主旨大約是好兄弟一輩子，祝自己加油以及看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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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麽要中英夾雜，其間混合着各種顏表情和波浪線等亂七八糟的标點符號？甚至在最後還有一個大大的“mua”！葉瞬表示作為好兄弟，實在不是很明白對方的大腦構造，只能當做對方被高考這個惡魔折磨的精神失常了，并在心裏默默地為對方畫了個十字，祈求上帝保佑他。

晚自習結束後，葉瞬在教室裏複習了會兒，做了幾篇《五三》上的英語閱讀理解，又把數學的糾錯本拿出來翻看。正看到最後一道大題的解析部分，有個影子落在了筆記本上。以為又是韓野那家夥給自己打招呼先走，已經習慣了的葉瞬頭也不擡地說了句“知道啦，拜拜”然後繼續看題。可是那道影子不僅沒有離開，反而轉換了方向，落在了自己的正前方。不知道韓野到底要幹什麽，葉瞬幹脆擡起頭想問問對方的安排，一看才發現，那個人不是韓野，而是顧司之，而坐在自己右後方的韓野的位置上早就空了。

好吧，今天那家夥幹脆連招呼都不打了。

看到對方終于理了自己，顧司之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他把明信片還給了葉瞬，然後左手擡起拿出被書桌掩蓋了的書，鄭重的放在桌上，語氣卻很輕松的說道：“本來買來打算自己看的，但我覺得它可能更适合你，所以送給你了，就當……畢業紀念吧。”

葉瞬看到那牛皮封面上寫的《聖經》，有點驚訝，有點無語，混合着有點欣喜以及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然後說出了之後讓他想咬斷自己舌頭的事。

“你寫點東西在上面吧，随便什麽都行。”顧司之想了好一會兒，然後正對着葉瞬坐着，拿過他放在桌上的鋼筆，一筆一劃的寫了起來，完了之後合上書頁遞給了葉瞬。

葉瞬拿來翻開一看，六個字一個标點，非常簡潔的一句話，卻莫名的讓人覺得很羞恥。

“葉瞬你真可愛！”

早知道對方會寫這句話，葉瞬希望自己剛才沒有開口說話。

看着顧司之一臉平靜仿若這只是很正常的一句話的表情，葉瞬也不好吐槽對方作為一個男生在給別的男生寫畢業贈言的時候竟然寫這麽一句話自己不會覺得很不好意思麽？反正作為接受者他是覺得非常羞恥的，感覺奇奇怪怪的。雖然仿若有一絲絲的高興，但早就被羞恥擠到不知名的角落去了。

揮去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葉瞬謝過對方，将書收到了書包裏。瞧見對方背着的書包，葉瞬問：“我也要回去了，要一起嗎？”

“好啊。”

于是被韓野“抛棄”了的葉瞬又一次和顧司之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至于《聖經》這本書，每次葉瞬打開來看，首先看到的是顧司之的大名，接着就是那讓人不好意思的話，讓葉瞬看一次羞恥一次。再加上畢業以後學習的心思早就散了，雖說是中英雙譯的，但書本太厚看起來也有些枯燥，斷斷續續的，這麽些年竟然都沒看完，只看到十分之一左右。

“也不知道那家夥當時是怎麽想的就寫了這麽一句話。”葉瞬決定等顧司之回來好好問問他。

沒有學習壓力的假期總是格外輕松的，大夏天的三五同學約在一起玩鬧嬉耍，趁着還有時間，多多聚聚，把三年以來的所有心酸壓抑苦悶糾結難過全部發洩出來，然後抛卻到腦後，盡情的享受青春的美好。

葉瞬和韓野等幾個玩得好的朋友登了山，看了海，觀賞過日初，享受過星夜。玩得熱了、累了，就到學校旁邊的飲品店坐一坐，喝點清清爽爽的飲料。

葉瞬沒想到大放假的顧司之還在這裏兼職，覺得對方有點可憐，葉瞬就常常拉着韓野來和顧司之聊聊天。不過也不知道韓野怎麽了，之前帶他來飲品店的是他，來的比較勤的也是他，現在有充足的時間了他卻不怎麽來了，問他原因也總是沒個正面回答。葉瞬可不相信韓野那套“沒啥錢”的說法，因為他考得不錯他父母明明還重重的獎勵了他一番的，剛開始的時候那家夥還在自己面前嘚瑟來着。

少年心，海底針啊……

雖然畢了業，但作為度過高考大關的學生，還是免不了讨論将來的去向問題。

葉瞬考慮了好幾個學校，但都沒最終确定下來，不過偏向還是有的。

“如果分數夠的話，我想去W大，不行的話，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T大和C大也不錯。”葉瞬坐在高腳凳上喝了一口冰檸，自從第一次喝了這個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味道。“诶，你這次考得不錯，應該可以去很好的學校，你想去哪兒？”

“我原本想的是B大。”

店裏沒什麽人，顧司之邊擦拭杯子邊和葉瞬聊天。

“B大啊，”葉瞬想了想，“我覺得你應該沒問題的。”

顧司之笑了笑，把杯子放回吧臺，說了聲“謝謝。”

葉瞬看他一笑，聽到他說的話怪不好意思的。

“謝什麽，你本來就很厲害啊……”反正比我厲害多了。

那個夏天充滿了歡聚和離別，灑滿了笑聲與淚水，踏着九月的陽光，一群人終是奔向了不同的遠方。

扛着行李登上離開的火車的時候，一直沒什麽感覺的葉瞬忽然覺得有點難受。

我們的青春這……就結束了？

葉瞬到底是沒去成W大，被第三志願錄取，未來四年将在C大度過。韓野去了離家大概三個小時的鄰市上學，顧司之……顧司之不知道，不過按他的分數B大應該跑不掉的。大家去了不同的地方，以後想聚一聚就難了。曾經充滿了嬉笑怒罵的高中生活就這樣結束了，是多麽的不真實。葉瞬甚至感覺仿佛明天一醒來還是會被催着急匆匆的趕去學校早讀上課，被班主任碎碎念，被一大堆試卷淹沒。

然而明天，終是沒有了那些急促，沒有了那些唠叨，沒有了那些讓人頭疼的ABCD。

感傷，突如其來。

所以，當終于結束了為期一個月的軍訓被練得精疲力竭曬得黑黝黝的葉瞬收到短信并在自己宿舍樓下看到同樣黑黝黝的顧司之時，心裏的感覺簡直百轉千回。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算是可愛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