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節

寸金的三角區。下了班便開車到遠郊,因趙錦或許又在那裏的工廠熬通宵。

那時候趙錦常因廠裏大小事生氣,安路生一見他滿臉鐵青,在簡陋的辦公室裏敲着手指想事,就知他又碰上難題。無非是出了壞賬,資金周轉不開,近來成品瑕疵過多,幾個老手又要漲薪,否則就要相攜離開這類。

他神情不妙,安陸生也不敢上前打擾,自找了地方坐下等他想通。趙錦外人面前全是一副仙人模樣,通情達理又清冷疏遠,若非親見,絕不會有人相信他戾氣很重。這時候要是惹他不快,趙錦必定不會讓他好受。

他第一次與安陸生做`愛,将他弄得後面血流如注,以至于從此對這事産生陰影。那一天安陸生随着趙錦處理母親葬禮回來,二人相對喝酒,沉默無言。安陸生後來才知道,他媽媽病重前鄰居打他電話,那時他正準備一項緊急工作,看到陌生號碼便關上手機。趕回去時只有幾句旁人記在紙上的遺言。

趙錦的媽媽死于一場春季流感,因為艾滋破壞了她幾乎全部的免疫系統。

這事安陸生早就知道,但趙錦以為他不知,把他幹出血以後開始趁着酒意繼續聊人生。安陸生身上雖痛,心裏卻十分欣喜。畢竟這或許是趙錦開始接受他的征兆之一。

在那以後他們開始做`愛,并不頻繁,也不間斷。他們在讀大三,趙錦作息混亂,早在前一年便搬出去住,那是學校附近三人合租的一套公寓。安陸生于是很快搬到他隔壁的主卧。

他那時候為趙錦學過許多東西,洗衣做飯打掃房間。趙錦忙起來不喜人打擾,但隔壁住着一名養狗的學弟,整日忙于游戲。公寓隔音倒還好,只不過哈士奇若沒有人遛,就會在客廳作天作地。

趙錦策劃案寫到一半,實在忍不了房間外“撲不棱登”的聲音,黑着臉合上筆記本,就把安陸生往床上推。事畢才消一點氣:“我搬來的時候他還沒養狗。”

安陸生倒是知道原委:“那是他送前女友的。”

08.

趙錦不知哪根筋搭錯,語氣陰沉:“這種事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說着又把他壓在懷裏插得求饒才罷休。安陸生被他看着都能腿腳發軟,這時候已如被精怪采補的書生,眼角泛紅,臉上滿是濡濕的淚痕,渾身一絲力氣也沒了。

同居以後,因那只常年欲求不滿的哈士奇,他們頗有了一段驕奢淫逸毫無廉恥的生活。趙錦花樣繁多,高中時不碰一個指頭就能讓安陸生高`潮,如今親身上陣,更是讓他難以招架。

安陸生不知道為什麽趙錦明明長得這樣冰冷高潔,脫掉衣服怎麽就變成另一副全然不同的模樣。其中緣由他也無意深究,畢竟日子過得實在安逸。雖然兩人從未互相表達過愛意,安陸生只覺得這事不過是心照不宣。

後來趙錦的工廠搬到內地,安陸生便每周末飛去找他,他雖抓住每次空閑要見趙錦,趙錦忙于應酬卻不能次次都見他。他為此小小地抱怨過一次,趙錦不悅道:“你懂什麽?”

這樣直白的輕蔑,安陸生心裏不甘,卻還是不在意似的小聲說:“我也是生意人,免不了和人喝酒應酬,當然懂。”卻只得了趙錦一個搖頭嗤笑。

可到後來才明白,他之所以并不覺得困難,全是桌上人看父親臉面讓他。直到父親入獄、哥哥出逃,他在城中有臉面的門庭挨個送禮求告,吃盡冷眼與閉門羹,也才算是終于歷練過一番。真的懂了。

常言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安家人入獄正趕上嚴打,起初只是行賄受賄的罪名,後來不知哪裏來的匿名舉報,複又背上人命。安陸生夜夜噩夢,那時候父親量刑還沒有下來,哥哥又一個人逃亡海外,底案幹淨又能走動的,只有一個不頂事的安陸生。

家財多被沒收,居所也被查封,安陸生那個本就無甚底氣的小貿易公司也頻頻進人調查。客戶流失加上沒有哥哥幫助,資金鏈斷裂,迅速化為烏有。他失魂落魄、無處可去,只想見到趙錦。

趙錦卻不願見他。

他鼓起勇氣,在電話裏柔聲細語:“我真的好難受,趙錦,你為什麽不見我。”

“因為安少爺你…不值得。”趙錦沉默了許久說:“我還有事要忙,不要再打來。”接着便匆匆挂斷。大約是真的不耐煩,趙錦竟在此刻叫他“安少”。

即使世上所有人都因落魄潦倒對他冷眼,他也不信其中會有趙錦。

他記得與趙錦一起抵足而眠的夜晚,高中時宿舍停電,電閃雷鳴,是趙錦摟住發抖的他讓他入眠。他因行事軟弱猶豫而被恥笑,趙錦在他流淚的時候告訴他“做你自己。”。即便是安陸生用“保送名額”誘惑他,趙錦也未曾真正在意,他說:“我想要的東西,要自己弄到手。”

安陸生不相信這樣的趙錦是一個勢利之人,他不相信二人相識十多年,炮打了上百場,趙錦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他一定有苦衷。

或許他只是怕了吧,安家的事如今影響這樣壞,誰又願意沾上?趙錦只不過一個毫無背景白手起家的生意人,他又能得罪得起誰?

他無比思念趙錦,卻尋人不見,電話不接。安陸生找到他新在市中心開的公司,被前臺攔在門外,心如死灰。他自23層候客室的窗戶向外看,這城市依舊繁華忙碌、歌舞升平。突然毫無緣由地想,若從這裏跳下去,飛翔的感覺大概很爽快。

可他終究沒有這樣做。秘書提醒他已是下班時間,不能繼續等待。他只得跟着人潮擠電梯下樓,周圍有人在商量一起去哪裏吃火鍋,也有人抱怨外面下雨不好打車,安陸生仿若未聞,随人群走出電梯,獨自穿過旋轉玻璃門,任雨水濕透身上寬松了的舊衣衫,一步步走進大雨裏面,消失了蹤影。

09.

後來在無聲的深夜,他癱在廚房冰冷的地板上,用刀緩慢劃開手腕,來緩解心髒的疼痛。直到太陽升起,他用保鮮膜包住傷口,開車去醫院。做包紮的護士捏着他潔白細瘦的手腕很心疼:“小弟弟,你這樣要去看心理醫生。”

他不想擦幹,醫生說:“那會着涼。”

醫生借給他浴室和新衣,又遞給他毛巾,他問他:“你曾經很怕雷雨,現在不怕了,為什麽?”

安陸生說:“因為那像無言的擁抱,很溫柔。”

“那讓你聯想起趙錦?”

他搖頭:“我渾身疼痛,只除了他吻過的皮膚。趙錦是我甜蜜的良藥,他吻我那下,仿若活佛為人間開光,令我突然充滿希望。”我不用想起趙錦,趙錦就在那裏。

“你認定趙錦愛你,因他在高中時吻過你額頭?”

“我不知道。”

安陸生離開前對醫生說:“我以後不會來了。”

醫生輕簇起眉問他為什麽。

“我積蓄已經用完,不足以支付治療費用。”

“可以免費!!”醫生很快追出來:“還在下雨,我送你回去。”

醫生将他送至公寓樓下,撐着黑傘不願離開:“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安陸生說“好。”然後在上衣口袋裏摸出鑰匙,打開`房門。房間裏十分幹淨,甚至窗簾都洗過,雨水打在窗戶玻璃,地面一塵不染,廚房餐具擺放整齊。仿佛沒有人氣。

醫生問他:“你自己打掃衛生?”

安陸生點頭。他雖潦倒,但并不自棄,尤相信自己能好起來。

那時候他還尚有自尊,可他終于見到趙錦,便忍不住耍起無賴。手指緊緊捉住他手腕使他不至于掙開:“你還記得嗎?那時候我說要你永遠愛我?”

他以為這承諾很甜蜜,卻不料是趙錦陳年的傷口,他咬牙切齒:“好,我成全你。”

醫生終于在人群中尋到他的影子,放下酒杯匆匆擠過來,他眼中的驚慌讓安陸生有一瞬間的心疼。趙錦卻說:“這個人怎麽辦?”

安陸生不願再與醫生正面相見,他只想拉着趙錦的手離開。趙錦卻又低聲問他:“你一天沒了男人就不能活了,說說看,是這位潭少爺草得你舒服,還是我草得你舒服?”

醫生打了趙錦一拳,罵他豬狗不如。

安陸生看到趙錦呸出一線血絲,已經失去理智:“潭醫生,我已經不是你的病人,請不要再騷擾我們,否則我就要報警。”

那是潭家老太太的壽宴,一句話卻爆出潭家獨孫醫德同性向問題,這事未在經濟報頭版頭條飄紅,也在娛樂報多少年拿出來含沙射影。

10.

趙錦把他臉朝下壓進床墊裏面,一邊吻着他手腕的疤痕,一邊緩慢地一點點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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