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顧思琪猶如見了鬼,身體下意識地往後縮,卻發現已經是退無可退。

意識到這樣的行為有些露怯,她立即頓住。

腳有些麻了,顧思琪正想不動聲色地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就聽到陸凡珂再次開口道:“剛才做惡夢了吧?“

顧思琪倏地擡起頭去看她,眼中的驚訝來不及掩飾。

她的一舉一動自然沒有逃過陸凡珂的眼睛。

陸凡珂扯了扯嘴角,別有深意地說:“夢是現實的反應。”

顧思琪聽出她話裏有話,心裏一突。

她定了定神,沉着臉說:“你怎麽會在這裏?”

話一開口,她才發現喉嚨幹澀。

陸凡珂轉身從旁邊的包裏拿出一袋東西,不緊不慢地說:“我剛從醫院回來,顧總說你身體不舒服,讓我給你帶了點感冒藥。”

“你會這麽好心?”顧思琪不屑一顧。

陸凡珂也不惱,正色道:“顧總是我老板,他交代給我的每一件事情,我都會當做是公事一樣去盡全力做好。”

對于她這樣的回答,顧思琪嗤之以鼻。

她越來越覺得這個女人虛僞得不行。

顧思琪這次沒有吱聲,冷眼看着她的動作。

陸凡珂旁若無人地打開包裝袋,從裏面拿了一袋沖劑出來,撕開放入杯子裏,最後将先前燒好仍有餘溫的水倒了進去。

她右手拿着喝咖啡用的湯勺,在裏面輕輕攪拌了幾下。

陸凡珂的姿勢完全可以稱之為優雅,可顧思琪卻沒有心思去欣賞。

當一股怪味道鋪滿而來時,顧思琪忍不住擰了擰鼻子。

陸凡珂将勺子放下。

做完所有的一切,她端起手中泡好的沖劑,對着一臉嫌棄的顧思琪說:“冷了就多穿衣服,餓了就吃飯,困了就睡覺,身體不舒服就要吃藥,是不是這個道理?”

顧思琪聽完她這段莫名其妙的話,眉心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

當看到陸凡珂藏在眼底不易察覺的一絲兇殘時,顧思琪瞬間聯想到剛剛夢裏的情形。

她豁然覺得陸凡珂就是一個惡毒的女巫,她手裏拿着的沖劑是一杯毒.藥,她想用這杯毒.藥将她毒死,公報私仇。

那杯沖劑一點點湊了過來,顧思琪伸手擋住了。

她一瞬不瞬盯着陸凡珂的雙眼,“你到底想說什麽?”

裏面的液體因為顧思琪的推拒灑了出來,将陸凡珂瑩白的手背打濕。

幸好水溫不高。

陸凡珂将杯子放下,若無其事地抽了張紙巾仔細地擦着。

再次擡起頭來時,她的臉嚴肅起來,一本正經,“我想說的是,做錯了事要敢于承擔責任。顧小姐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顧思琪當然不會傻到去問她所謂的“錯事”是什麽,她實在受不了這女人說話時的語氣,噌的一下站起來。

她想快速遠離這個女人,可是雙腳剛落地,酸麻感頓時從腳底板竄了上來,膝蓋一軟,身體晃了晃。

眼看就要摔倒時,斜刺裏伸過來一雙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下一秒,耳畔響起了陸凡珂的聲音:“我看你還是先坐下吧。”

顧思琪咬緊下唇,來不及等那陣酸麻感消退。她手一揚,試圖将陸凡珂的手揮開,不料卻沒有成功。

顧思琪回頭瞪她,“放手。”

陸凡珂置若罔聞,手臂用力往後一扯。

顧思琪原本腳步就有些虛浮,身體毫無招架之力地被陸凡珂拖了回去。

她姿勢狼狽地跌回沙發裏,正要發火,卻被一陣難忍的酸麻感給打住了。

陸凡珂自上而下看着她,一臉淡然,“坐下來動一動腳,實在難受就揉一揉,這樣好得快些。”

因為下身不适,顧思琪坐姿很不雅觀,她卻沒工夫管這些,掀了掀眼皮給了陸凡珂一記白眼。

陸凡珂視若無睹,自顧自地說:“生病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顧思琪正在抽氣,聽了這句話之後立即反駁道:“誰生病了?”

“你啊。”陸凡珂挑了挑眉,“身體這麽燙,臉還這麽紅,聲音也是啞的,你這八成是要發燒了。”

顧思琪忙用手去探自己額頭,後知後覺地發現溫度的确有些燙手。

以前吹了冷風都會頭暈,她以為只是單純地小感冒而已,哪裏料到居然還會發燒?

顧思琪愣怔了幾秒鐘,她猛地回過神來,沒好氣地說:“是不是發燒用不着你管,少假惺惺的在這裏裝好人,惡心。”

“惡心?”陸凡珂嗤笑,壓低身體,看着她氣急敗壞的模樣,說:“要不是因為顧總的吩咐,鬼才會管你。”

顧思琪只覺得一股氣血湧了上來,她想讓她“滾”,可話還沒說出口,就瞥見有人走了進來。

陸凡珂聽到了身後的動靜,緩緩直起腰,她轉身時已經換了副表情,笑盈盈的,“顧總。”

“嗯。”開完會的顧俊良徑直走過來,當注意到顧思琪的臉色不對勁時,驚訝道:“吃藥了嗎?”

不等顧思琪回答,陸凡珂就搶先說:“顧小姐可能聞不慣藥味,她不願意喝,而且我看她體溫很高,應該是發燒了。”

顧俊良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手背像是被燙着一樣趕緊縮了回來。他審視着顧思琪的臉,半是責備地說:“不舒服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顧思琪沒好意思說自己剛剛睡着了,她是做了個夢被吓醒,醒來又鬼使神差地撞見了陸凡珂,哪裏有心思留意到自己身體的不适。

顧俊良見她微張着嘴模樣有些呆滞,着急地說:“起來,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顧總。”陸凡珂适時地插.進來說:“剛好我也要回去看看敏萱,我跟你們一起吧。”

顧思琪不知道陸凡珂到底什麽用心,一聽到“金敏萱”三個字她莫名就慌了,脫口而出:“爸,不用了!我去藥店買點退燒藥吃了就好,去醫院太麻煩了。”

顧俊良又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皺眉道:“這麽燙光喝藥怎麽行,剛好我今晚有時間,陪你過去我也放心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暗示的作用,當得知自己發燒之後,顧思琪感覺身體越來越難受了。

顧思琪一張嘴哪裏争得過這兩個人,最後不得不妥協。

三個人出來打的。

陸凡珂坐在前面,顧思琪和顧俊良坐在後面。

顧思琪輕輕将腦袋靠在顧俊良肩膀上,無意識地喃喃:“爸,我們回家吃吳阿姨做的飯吧。”

顧俊良攬住她的肩膀讓她方便依靠,說:“等看了醫生我們就回家。”

“可我不想看醫生……”顧思琪腦袋在他肩膀蹭了蹭。

這個小動作讓顧俊良感慨萬千。

他是有多久沒有跟女兒好好相處了?

他忍不住去想,女兒一個人在國外的時候,生病了有人照顧嗎?

顧俊良嘆了一口氣。

到達醫院時,顧思琪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她只覺得腦袋裏“嗡嗡嗡”響個不停,聽不清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麽。

這次發燒來得似乎很兇猛。

顧思琪被拉着去打了針,之後就開始昏昏欲睡了。

眼前人影一閃。

顧思琪看清了那是顧俊良,微啓唇,“爸……”

顧俊良拉着她的手,面容和煦,“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顧思琪搖了搖頭,只覺一陣暈眩,她五官擠在了一起,聲音嘶啞地說:“一點也不好,我想回家,我想媽媽。”

顧俊良臉上的表情一僵,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顧思琪卻管不了許多,拉着他的手不放,迫不及待地說:“爸,你不要和我媽離婚好不好?不要去找別的女人好不好?”

“思琪……”顧俊良沒想到她生了病之後變得這麽粘人,更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提到離婚的事情,思索過後,說:“等你病好了再說。”

“我不!”顧思琪突然蠻橫起來。

醫院裏來來往往全是人,顧俊良怕顧思琪鬧情緒,忙哄着她,“我們先回家。”

顧思琪現在的确沒有什麽力氣去鬧了,她左右兩邊的胳膊被人扯住,被人半拖半抱地扶了起來。

她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等她迷迷糊糊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柔軟的床上。

頭頂是一盞明晃晃的電燈,顧思琪将頭扭到一邊,猝不及防地瞥見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她揉了揉幹澀的眼睛。

就在這時,白影晃動,有人朝她走了過來。

陸凡珂左手拿藥,右手拿水杯,坐在床沿俯視她,“起來吃藥。”

直到聽到聲音,顧思琪才肯确信自己沒有看花眼,不悅道:“怎麽是你?”

“顧總有急事,剛剛走了。”陸凡珂面無表情。

他不是說今晚有時間陪她的嗎?

顧思琪心裏一陣失落,卻不想被陸凡珂看出來,直勾勾看着她,說:“那你怎麽還不走?”

她希望自己強勢一些,奈何生了病之後聲音也柔弱起來,說出來的話軟綿綿。

陸凡珂将手裏的東西放在了床頭,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因為是顧總讓我留下來照顧你。”

“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陸凡珂淡淡瞥了她一眼,一字一頓清晰地說:“你生病了顧總不能陪,他心裏有愧,所以只好讓他最信任的人——也就是我,留下來陪你。”

顧思琪瞳孔瞬間放大,她騰地一下坐了起來,顧不得身體上的不适,一把拽住陸凡珂毛衣的領口,咬牙切齒,“他最信任的人憑什麽是你?你以為你是誰?!”

她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吼完之後,覺得像是缺了氧一樣,呼吸急促。

反觀陸凡珂卻是臉眉頭都不曾皺一下,手有氣無力地搭在她的上面,輕聲軟語,“生病了就別激動,否則你會更難受。”

這女人怎麽突然間變得這麽溫柔?

一定是錯覺,是假象。

顧思琪甩了甩頭,收緊了手中的力道。

有些話她憋在心裏很久了,她強忍着頭痛,語無倫次地說:“你……你這個女人,是你破壞了我的家庭。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你……”

“你閉嘴!”陸凡珂厲聲将她打斷。

顧思琪被她簡單的三個字吼得有些懵住了。

趁着她松懈,陸凡珂已經輕而易舉地将她的手掰開,手指靈活地動了動,變成抓着對方的手腕。

“你放手。”顧思琪試圖掙紮,卻發現連說話都費勁了。

陸凡珂無動于衷,注視着她渙散的雙眼,态度強硬,“我不知道你到底聽了外面多少閑言碎語,顧思琪,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我跟顧總清清白白,我不許你污蔑他!”

顧思琪來不及理清思路,她只覺得頭痛難忍,手腕處更是被抓得鑽心的疼。

她咬了咬下唇,艱難地說:“你……你以為你是誰?”

她忘記自己剛剛其實已經說過這句話。

此時陸凡珂看着她的眼神,讓她懷疑自己很有可能會被對方掐死。

顧思琪看到眼前的人嘴巴一張一合,意識漸漸模糊。

在昏過去之前,她聽到陸凡珂悠悠地說:“我是誰不重要,你只要知道,顧總他不僅僅是你爸爸,他同時也是我最敬重的親人。”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要上榜了,喜歡請收藏,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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